陶瑾
一塊驚堂木下,敲出了萬千風云變幻,三尺說書臺上,演繹了無數歷史鴻篇。“胡大海跳下馬背,雙手舉起,用盡全身力氣托起這足足一千斤的千斤閘……”話音剛落,掌聲連連。已是79歲的湯君飛在臺上意氣風發地說著《英烈》胡大海的故事,臺下座無虛席,書客聽得很是痛快。
湯君飛先生說了六十年的評話,數十年如一日,孜孜不倦、意猶未盡。他將一輩子奉獻給了評彈事業,這份對藝術的執著與熱忱,實在難得,怎不叫人佩服。
聲斐書壇,真才有實學
家住滄浪街道胥虹社區的湯君飛,出生在上海市安亭鎮,7歲開始喜歡聽書。他的父親曾在安亭鎮新新書場上班,那時他便每天做完作業,晚上去書場聽書,到了周末就可以聽日夜場。小時候溜去門邊一倚一蹲,蹭聽書,是最享受的時刻。小書場,大世界,穿越歷史,增長知識。湯君飛越聽越著迷,他記得自己最喜歡的評話演員有張鴻聲、顧宏伯,彈詞演員有徐綠霞,在當年他們可都是實力派評彈演員。
讀初中時,湯君飛和老師一起上臺演繹蘇州評話,得到褒獎。后來在上海念的重點高中,兩年制,湯君飛上了一年,因成績優異被選去了安亭鎮文化站,工作了一年多時間。湯君飛之所以從事評彈事業,也是緣于他的啟蒙老師、當年南淮曲藝團團長趙志良。湯君飛19歲正式拜趙志良為師,趙志良是評話演員,代表作有長篇評話《岳飛傳》、《一枝梅》,拜師前,湯君飛已經能夠說上幾段評話了,趙志良先生覺得他嗓音特別好,因此湯君飛跟先生學了兩個月,便出師了。“那段時間,我跟著先生跑碼頭,他在臺上演出,我在底下邊聽邊記錄,每天到很晚。還有一次,跟著先生去錢塘江邊,學‘馬嘶’的口技。總之他教會了我很多。”湯君飛回憶說。
湯君飛第一次“跑碼頭”,去了穹窿山山腳下的“善人橋”,即現在的藏書鎮。據說,過去乾隆每次下江南游玩穹窿山,都要在“善人橋”小息。那次是湯君飛第一次上臺說書,又稱“破口”。之后作為個體評話藝人,湯君飛開始在江浙滬一帶“跑碼頭”。事實上,湯君飛本名湯焱,說書后改名湯言伯。1982年他被蘇州評話名家顧宏伯列入門墻,成為其關山門弟子,按照輩分才改名湯君飛。
而說起他的先生顧宏伯,湯君飛說道:“顧宏伯的‘大書’是無可匹敵的‘大書王’,在當年是紅得發紫的大響檔,帶出了不少徒弟名家。那次在無錫季巷書場,余紅仙、沈世華都在,我和他們分日夜場演出。正巧離我們書場半里多路,顧宏伯先生在無錫和平書場演出《包公》,他抽空來我們書場看看余紅仙、沈世華的演出,正好看到我在練功,他很喜歡我。聽了我的評話,甚是滿意。之后便決定收我為徒。”湯君飛與先生一起“跑碼頭”交替演出,邊演出邊向先生討教,學會了《包公》、《三國》。后來去無錫演出,他和先生早晨出去吃面蕩馬路的時候,無意間在地攤上看到了《獨臂武松》、《獨臂凈俠》這兩本書,買回去之后,湯君飛一看內容很好,于是就“現吃現吐”,邊看邊演。
2011年湯君飛定居蘇州,加入蘇州一個民營性質的評彈團體——蘇韻評彈團,開啟了“全年無休”的演繹事業。除了蘇州本土的友新書場、東浜書場、徐麗仙書場等演出外,他還經常前往江浙滬演出,算一算一年要演出360場,幾乎沒有空閑的時刻。
如今,湯君飛先生也是業內頗有實力和影響力的老藝人,他的中長篇評話深受聽客們喜歡,藝術感染力可見一斑。
書不可坐論,說不能空談
蘇州評話俗稱“大書”,兼融敘事和代言為一體。敘事為說書人的表敘,代言為書中人物的表演,稱為“起腳色”。評話多為一人獨說(單檔),亦有兩人為雙檔的。演員憑一把折扇、一塊醒木、一塊手帕為道具,只說不唱,邊說邊演。
湯君飛一生熱愛評話,熱愛聽眾,數十年如一日,以飽滿的熱情,在書壇耕耘、創作、演繹著膾炙人口的評話作品。他傳承了《武松》、《七俠五義》、《英烈》、《包公》,自己改編《歐陽春出世》、《獨臂武松》等評話,加上有一階段評彈團要求大家都說新書,湯君飛說了《林海雪原》、《智取江防圖》。《智取江防圖》是他聽了蘇州評彈團一位老演員金石聲的評話后記錄下來,后來經過老先生同意后演出了這部書。近些年,他也編寫了不少新評話,如《雷鋒的童年》、《戰上海》等中短篇。
書的好壞在聽眾嘴里。曾經一位老聽客點評湯君飛的評話,他寫道:“關君重棗,面現紅生。駿飛長嘶,口技高超。聆君評藝,不愧名師無虛傳。聲斐書壇,自憑真才有實學。”的確,湯君飛說起書來,口齒清、咬字準、勁道足,三尺書臺,他亦說亦評,以敏銳的洞察力以及淵博的學識給人們留下深刻印象。有時他還在臺上露出一手絕招:變臉——關公看《春秋》,只見他扇子從臉上掠過,頓時變身美髯公,引得臺下陣陣驚奇。
湯君飛是一位非常認真的說書先生,看書學習筆耕不輟,在他的每部書里,政治的、歷史的、哲學的、文學的、民族的、傳統的,以及古今中外等各個方面的都有。既有“陽春白雪”,又有“下里巴人”,可謂雅俗共賞。在同齡人早已開始頤養天年的時候,他的生活依然是天天說書,奔赴在各大書場。他自我感覺,說書有助于身體健康、心情舒暢,何樂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