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金瑋 紀盛
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建立了以“逆周期”調控手段為主的宏觀調控體系,在保持經濟平穩運行、穩定物價、促進就業等方面取得了矚目的成就。然而,“逆周期”調控只關注短期,可能會造成政策超調、過度干擾市場運行等問題。更為重要的是,“逆周期”調控缺乏對中長期經濟發展需求的考量。針對于此,2020年7月30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開的“7·30”會議,首次提出“跨周期”宏觀調控。時隔一年,在2021年的“7·30”會議上,中央再次明確“要做好宏觀政策跨周期調節,保持宏觀政策的連續性、穩定性和可持續性”,進一步表明“跨周期”調控將在我國未來的經濟發展中扮演重要角色。
“逆周期”宏觀調控的內涵及局限性
“逆周期”調控的內涵:以熨平短期經濟波動為目的。“逆周期”宏觀調控理論源于英國經濟學家凱恩斯,自20世紀30年代以來,已成為各國政府最主要的宏觀經濟調控手段。“逆周期”宏觀調控的核心主張是關注短期經濟波動。宏觀經濟具有周期性波動特征,大體上按照繁榮、衰退、蕭條和復蘇四階段做循環往復的周期性運動,導致經濟活動總是陷入擴張與緊縮交替的周期性波動變化中。凱恩斯認為要用政府“看得見的手”調控市場,也就是在經濟下行時采取擴張性政策刺激經濟,在經濟上行時“潑冷水”抑制總需求,給經濟降溫。通過這種“逆周期”操作平滑短期經濟波動,減少社會福利損失。
“逆周期”調控的局限性。當今世界,各國政府普遍采取“逆周期”調控以減少短期經濟波動,在2020年“7·30”會議之前,我國也一直奉行這一調控策略。“逆周期”調控雖然可能在經濟蕭條或過熱時平滑波動,但其只考慮短期效果,而忽視政策對中長期經濟發展的影響。這容易導致政策過度干預市場運行,誘發新一輪經濟波動,對中長期經濟發展造成較大影響。
從宏觀層面,“逆周期”調控未充分考慮中長期經濟發展之所需。“逆周期”調控能夠很好地調控短期經濟波動,但其過度聚焦短期目標而未對政策的中長期影響以及經濟長遠發展進行充分考量,在政策實施力度不當時,引致政策超調,透支操作空間,過度干預市場運行,最終導致中長期經濟波動。如在經濟蕭條時采取過度的擴張性政策刺激投資大幅增加,引起杠桿率飆升、物價上漲,反而會助推經濟泡沫,帶來新一輪的經濟波動,因而政府須采取緊縮性政策以減緩經濟過熱現象,但若緊縮力度過猛則又會引發通貨緊縮、經濟蕭條,由此循環往復,對中長期經濟發展造成影響。最典型的案例莫過于我國2009年推出的“四萬億”政策,大規模的刺激計劃有效地幫助中國在全球經濟危機陰影之下仍然保持較好的經濟形勢,但也為此后經濟陷入過熱危機中埋下隱患,產能過剩、高杠桿等問題爆發,將許多企業拽入危機中,沉疴難消。從微觀層面,“逆周期”調控易引致企業政策依賴,導致政策失靈。在“逆周期”的定式調控思路下,企業會根據預期的政府調控措施提前改變其行為策略,比如企業預期政府在蕭條時一定會“救市”所形成的政策依賴等現象,這在一定程度上也導致政策失效,甚至會加劇經濟波動。
不難看出,雖然“逆周期”宏觀調控在促進短期經濟發展上有著較好的成效,但其往往忽視中長期經濟發展方向與需求,這難以滿足我國追求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要求,為“跨周期”調控政策提供了契機。
“跨周期”調控的政策邏輯:立足當下,著眼未來
“跨周期”調控的核心在于兼顧短期和中長期,其有三層含義:一是調控的穩定性,即避免政策超調,完全重復走“逆周期”調節的老路,要給未來的政策調控預留充足的空間,把對市場的干預控制在一定范圍內;二是調控的前瞻性,即關注中長期經濟發展方向,促進未來經濟的平穩運行和高質量發展;三是調控的持久性,即調控策略不能一蹴而就,增強調控策略的定力和耐力,以“持久戰”的思路應對當前經濟發展困局。
延長政策窗口期,保障政策穩定性。“跨周期”調控政策的主旨思想在于不盲目追求短期效果“立竿見影”,避免“大開大合”式宏觀調控政策所導致的“急剎車”效應,通過延長政策窗口期,為未來調控預留充足的空間,進而實現在更長的時間維度上政策效果的穩定。例如,當經濟蕭條時,政府采取擴張性貨幣政策刺激經濟。“逆周期”調控僅注重“放水”所帶來的顯著性刺激效果,而“跨周期”調控則要求控制“放水”的程度,使其既能對當期經濟起到刺激作用,又不會引起長期經濟過熱。目前,我國宏觀調控政策已初步體現兼顧中長期的思想。在新冠肺炎疫情沖擊下,我國央行杜絕照搬西方國家無限量“放水”舉措,堅持貨幣政策“以我為主”,以此保持宏觀調控效果在中長期內的穩定性。
立足中長期發展,提高宏觀調控前瞻性。為更好地把握中長期經濟發展方向,“跨周期”調控充分權衡國家中長期發展規劃、經濟發展面臨的中長期結構性問題,以此提高政策前瞻性。國外也曾在宏觀調控政策中加入對中長期經濟發展的考量。例如,二戰后日本、韓國通過長期保護政策促進戰略性幼稚產業,美聯儲承諾將長期通脹預期錨定在2%的水平上。但這些調控政策多停留于長期的單一目標,而我國的“跨周期”調控政策依據國家長期規劃和宏觀經濟發展現狀,由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與需求側管理共同發揮作用,協同國家的區域、產業扶持政策,促進多政策、多產業、多區域發力,對行業以及企業進行精準調控,在保障實現短期刺激經濟目的的同時,定向促進中長期發展目標的實現,促進我國經濟實現高質量發展。
增強定力和耐力,強調宏觀調控持久性。當今世界正經歷百年未有之變局,我國面臨著跌宕起伏的外部形勢和復雜嚴峻的內部挑戰,不確定性大大增加,經濟發展須破解周期性、結構性、體制性問題交織疊加的困境,不能一蹴而就,此次“7·30”會議也指出當前所遇到的問題“必須從持久戰的角度加以認識”。因此,“跨周期”調控要矢志不移,注重持久性,增強政策實施的定力和耐力,摒棄“逆周期”調控下的“速戰速決”思想,以“持久戰”策略為總抓手,帶領我國經濟發展邁入新增長階段。
“跨周期”調控背景下商業銀行的適應對策
面對宏觀調控政策的轉變,商業銀行需要積極適應新形勢、新思路,加強對調控政策變動的認知程度,轉變傳統經營模式,探索適合“跨周期”調控政策的新型經營模式。
順應“跨周期”宏觀調控政策理念,制定長期可持續發展戰略。商業銀行須充分把握“跨周期”政策的內涵和國家發展戰略與規劃,結合自身經營發展情況與特色競爭優勢,從中長期視角,編制可持續發展戰略規劃。同時,主動配合各項政策措施的落實,積極圍繞數字經濟、鄉村振興、碳中和等國家發展戰略與宏觀政策著力點,制定金融服務規劃,在嚴防系統性金融風險的基礎上,將資源向符合我國中長期發展的行業與企業傾斜,在支持實體經濟發展中促進自身高質量、可持續發展。
打破傳統經營的“老路子”,切斷對地產、基建等方面的政策依賴。“跨周期”調控的實施意味著“逆周期”調控所具有的“大水漫灌”的強刺激政策以及房地產、地方政府融資平臺等主要政策發力點已成為過去式。一方面,國家將采取相關措施,如加大對房地產、地方政府融資平臺的監管力度,以此對沖過去強刺激政策所可能引致的經濟波動;另一方面,政策將更加精準發力于符合國家發展戰略與規劃的行業與企業。商業銀行若仍延續傳統政策背景下的經營模式,不僅無法享受到政策紅利,反而有可能觸碰監管紅線,阻滯自身經營發展。
探索新政策指引下的經營發展“新路子”,搶抓“跨周期”調控趨勢衍生機遇。“跨周期”調控將充分惠及符合國家發展戰略的行業,也將為商業銀行高質量、可持續發展創造藍海。從產業層面上看,涉農產業、高端制造業以及綠色產業將享受到“跨周期”調控的紅利。首先,農業是國之根本,鄉村振興計劃亦是“十四五”發展規劃的核心之一。因此,“跨周期”調控也將出臺相關政策措施,助力農業發展,加大對鄉村振興計劃的金融支持力度。其次,制造業關乎國家命運,提振制造業是國家宏觀調控的重點內容,以尖端設備制造、機器人和智能制造等為代表的高端制造業將享受到“跨周期”調控的產業紅利。最后,“十四五”發展規劃對我國實現碳達峰、碳中和進行全面部署,加速低碳轉型,推動綠色經濟發展,綠色產業將成為“跨周期”調控政策傾斜的重要對象。當下,央行設立的碳減排支持工具呼之欲出,商業銀行應積極支持國家的調控政策,配合推進央行的結構性貨幣政策工具。從客戶結構層面上看,對科技型中小企業進行政策扶持將成為“跨周期”調控的發力點。科技型中小企業是培育發展新動能、推動高質量發展的重要力量,“跨周期”調控政策將給予此類企業更多的政策優惠。因此,商業銀行應順應趨勢,積極調整客戶結構,重點發展科技型中小企業的優質客戶群。
(作者單位:青島銀行博士后科研工作站)
責任編輯:楊生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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