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的夜

譚佳怡

燕子說，南方有一種珍奇的花朵，

經過二十年的寂寞才開一次——

這時我胸中忽覺得有一朵花兒隱藏，

它要在這靜夜里火一樣地開放！

——題記

夜已經深了。

夜是濃黑的，仿佛要滴下來。莫言說他很少再見他兒時的那種黑，伸手不見五指的黑。那我所見的，沒有這個詞的援助，又怎么說呢，我輕笑。

事實上，晚上跑到山上實在不算是一件高明的事，但“無事不登三寶殿”嘛。

但是這寂靜的山啊，總讓人免不了感慨。

夜晚的山，無人涉足。它就屹立在那，無論我不來還是像今天突然的拜訪。我不來，有群星，有孤月，有山隙中的流泉潺潺濺濺的清脆聲為伴，還有睜大眼睛的貓頭鷹，從夜空掠過，像流星一樣;我來，我來了又怎樣呢，大山又不會表示它的歡迎。在山里，我只是客人。主人卻不說話，只是用神色告訴我：“請自便吧。”

而這里實在是另外一番天地，消失了白日的清喧，暗得幾近蓊郁，樹葉擋著的地方更顯斑駁。“山歌不唱憂愁多，大路不走成草窩。”我低聲道，順手捋了一段枯草莖。這座山，真的很少有人來了。也就偶爾會有拾柴者路經此處。

迎面來了一段陰影，我瞇著眼沒有停下，只將頭一縮，但頭發仍被掛住了。我小心翼翼地解開纏著樹枝的頭發，默默地為這樹枝慶幸。要是這山常有人來，那它可能就不在這了。

然而，我仿佛忘了我此行的目的，只是愣愣地望著黑夜中的一點螢火。真的只有一點，此時的我卻不亞于見到白馬湖邊的成百上千的螢火。朱自清先生說白馬湖邊的螢火“是一片兒飛出來的，像金線網似的，又像耍著許多火繩似的”，但這個小家伙，至少目前是形單影只的小家伙，仍然執拗地提著小燈籠。都說螢火蟲是天上的星星落到了人間，敢情這個小家伙是來尋親的？

我笑道：“你不回答我就當你默認了。”小家伙晃了晃，像在點頭，并升高了。目送著它離開我的視野，我才慶幸自己沒開手電，適應了電發出的光，還怎么看得清這微弱的光呢？

離山頂已經不遠了。說是山頂，實際上是一塊我們那邊少有的開闊的平地，它從周圍的樹林、灌木叢中突兀出來，也是我兒時的“秘密基地”。

這邊平地上有一個特殊的視角，正好可以看見我的家。這時的它也被黑暗充斥著，除了那束搖曳著射入夜空的手電筒的光。我都能想到我弟那副專注卻百無聊賴的神情，不禁笑了。

我打開手電，搖了一下以示暗號。那束光還沒來得及作出反應，便一下子熄滅了。我頓時抬頭。

它來了！

月亮不知何時上來了，但今晚的主角不是它，而是那從西邊飛馳而過的流星。沒有當年的獅子座流星雨那么龐大，但作為我和我弟這一生第一次見到的流星雨，它依然令人震撼。

那些流星齊頭并進，劃破整個暗淡的天空。我在無比激動的同時，想到的，是那只尋親的螢火蟲。我目送著那些流星離去，正如目送著那只螢火蟲一樣。它肯定也看到了，一定。

靜了一會兒，兩個地方，都爆發出了歡呼，在這樣一個寂靜的南方的夜里。

至于遲到的月和驚呼的鳥啼，就讓山澗去安撫它們吧。作為一個實在不是很禮貌的客人，我只覺得，那珍奇的花，分明到處都有。

（指導老師：劉 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