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惠麟
摘要:我國在2012年修改《民事訴訟法》后新增了小額訴訟程序。在司法實踐中,小額程序的適用因為種種原因未能達到理想狀態。文章通過對所得數據和司法實踐的分析,找出小額訴訟程序所存在的問題,并通過借鑒和參考域外對小額訴訟程序的適用情況,針對三個主要問題分別提出對完善我國小額訴訟程序的設想,期望能有所裨益。
關鍵詞:小額速裁;一審終審;效率
2020年1月15日,最高人民法院印發了《民事訴訟程序繁簡分流改革試點方案》的通知,其主要內容中包括對小額訴訟程序的完善:“加強小額訴訟程序適用,適當提高小額訴訟案件標的額基準,明確適用小額訴訟程序的案件范圍。進一步簡化小額訴訟案件的審理方式和裁判文書,合理確定小額訴訟案件審理期限。完善小額訴訟程序與簡易程序、普通程序的轉換適用機制。”在提倡“繁簡分流”的民事訴訟改革進程中,自然少不了一貫以“高效率”的優勢著稱的小額訴訟程序添上不可或缺的一筆。
一、我國適用小額速裁制度的司法現狀
(一)我國小額速裁制度的產生
我國《民事訴訟法》出臺的初衷是為了改變新中國成立以來隨意、無序的審判模式,使審判程序正規化、規范化。但一味地拘泥于復雜、繁瑣的程序,而忽視“規范”背后本應該彰顯的程序正義的真正價值,此種機械化的“規范性”也漸漸給當事人帶來訴累,不免有些矯枉過正。于是2012年我國修改《民事訴訟法》時,第一次將小額速裁制度寫入立法:“基層人民法院和它派出的法庭審理符合本法第一百五十七條第一款規定的簡單的民事案件,標的額為各省、自治區、直轄市上年度就業人員年平均工資30%以下的,實行一審終審。”與復雜繁瑣的普通程序相比,小額訴訟程序以其高效、便捷且簡易的優勢,在最大化地節約司法資源的同時定分止爭,為當事人提供“及時的正義”。同時,小額速裁制度也為緩解民事訴訟案件數量驟增給法院帶來的壓力,同時仍然確保公正開辟了新路徑。
(二)我國小額速裁制度的現狀
設置小額速裁程序的初衷是美好的,但現實是否達到了其設置之初的理想狀態,仍待考量。根據廣東省高級人民法院的調研數據顯示,31.21%的當事人明確拒絕法院對少于15000元的給付案件適用小額速裁程序,其余當事人表示若能保證案件審理的質量和公正性,那么他們同意采用小額訴訟程序審理案件。據悉,2014年以來,廣西壯族自治區柳州市的法院一審交通事故案件適用小額速裁程序達27.29%,大量交通事故案件最終通過調解結案,實現快速賠付,但交通事故所產生的其余糾紛均通過引導當事人自行協商解決;2019年柳州市柳南區人民法院適用小額訴訟程序結案1468件,占比32.47%,小額訴訟適用率居全市第一。小額訴訟程序的確為法院緩解了結案的壓力,也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當事人的訴累,但仍不乏小額訴訟的再審案件以及因小額訴訟程序上訴無門而無奈走向信訪的案例。小額程序的設置旨在兼顧公正和效率,若實難兩全也應盡力尋求平衡,但倘若小額速裁最后僅淪為“效率”的代名詞而罔顧其背后“使人民更接近司法公正”的正義價值,則已然與其設立的初衷相差甚遠。
(三)我國小額速裁制度存在的問題
我國的小額訴訟制度仍然處在起步階段,無論是立法上抑或在司法實踐中都暴露出了一些問題,以至于不能使其充分發揮作用,解決我國訴累的難題。尤為突出的有以下幾個問題。
1. 小額訴訟的受案范圍過窄
根據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事訴訟法》的解釋第275條的規定:“下列案件不適用小額訴訟程序審理:人身關系、財產確權糾紛;涉外民事糾紛;知識產權糾紛;需要評估、鑒定或者對訴前評估、鑒定結果有異議的糾紛;其他不宜適用一審終審的糾紛。”可以看出,我國不僅在案件的標的額上設限,案件的類型也成為了適用該程序的門檻。但根據最高人民法院《2018年全國法院司法統計公報》中的數據顯示,我國的民事案件大多為家事糾紛、侵權責任糾紛、知識產權糾紛和合同糾紛,經過標的額和案件類型的篩選之后,小額訴訟程序能處理的也只有很小一部分的“金錢給付”案件而已。即便司法解釋中已然擴大了可以適用小額程序的案件類型,但就合同糾紛而言,也只將買賣合同、借款合同和租賃合同納入小額程序的受案范圍,侵權糾紛也只納入了部分交通事故責任糾紛,在改革的推動上稍顯保守。案件范圍的限制使得小額訴訟程序無法在許多案件中得以適用,自然無法在為解決“案多人少”、提倡繁簡分流的訴訟改革中大展拳腳。
2. 小額訴訟的救濟途徑不合理
根據我國《民事訴訟法》第162條的規定,小額訴訟程序實行一審終審,即不得上訴,那么當事人能夠選擇救濟的法律途徑就僅剩申請再審。首先,這就可能造成當事人對適用小額程序審理案件的排斥。其次,在我國當事人能申請再審的條件本就十分嚴格,而僅有以《民事訴訟法》第200條之規定,或以錯誤適用小額速裁程序為由申請再審的,才有可能裁定再審,并由法院組成合議庭審理。這樣一來,不僅給原審法院審理案件增加壓力,而且當事人為了案件所付出的時間和訴訟成本大抵與普通程序無異,小額訴訟的優勢便也不復存在。再者,小額訴訟的救濟途徑過于單一,就會使當事人陷入只能適用再審程序進行救濟的困境,同時降低他們對借助小額速裁程序獲得公正判決的信心。最后,我國“案多人少”的矛盾其實在基層法院最為明顯,“一審終審”的規定只能減少上訴案件涌入上級法院,但卻并不能緩解基層法院的受案壓力。在這一點上,小額速裁程序的“高效率”最終流于形式,無法真正實現繁簡分流的改革目標。
3. 小額訴訟程序的標的額規定過于機械
我國對小額訴訟標的額的規定是“標的額為各省、自治區、直轄市上年度就業人員年平均工資30%以下”。但我國各地經濟發展不平均,僅以各地的年平均工資作為計算的基數,卻適用“一刀切”的“30%以下”作為計算的標準,就有可能造成經濟發達地區的案件標的額很容易達到適用小額訴訟程序的要求,而經濟落后地區的案件則不然。因此以“30%以下”這一標準統一地衡量是否合理仍有待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