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俊綺
以花鳥自然入畫,以天地唯美練心。花鳥畫以其內涵豐富的吉祥寓意,精致高潔的清麗畫面,美滿和諧的氣韻品質,讓觀者愉悅。對比中國花鳥畫與西方靜物畫,我們可以發現二者之間既存在藝術相同的審美情趣,又體現出不同的東西方哲學觀點。花鳥畫更加象形達意,其蘊藏的人生觀、世界觀、價值觀都具備更加明朗化的東方意象特點,通過借助對客觀世界存在對象的描繪,表現人的精神世界與情感需求,表現人的人生理想和審美情趣,寄托了對于真、善、美的美好追求。
梳理發展過程,不難發現,陶瓷釉上花鳥裝飾有古彩、粉彩、新彩、墨彩、廣彩等品種,從目前來看,釉上花鳥裝飾以粉彩和新彩占主導地位。總的發展趨勢可用八個字概括:即“百花齊放,創新繁榮”[1]。由于所使用的彩繪技巧并不雷同,所以在紋飾風格、構圖色彩、人文內涵乃至其背后的社會風貌等要素展現上,也體現出色彩多姿的斑斕面貌,令人難忘。
花鳥紋作為較為成熟的陶瓷紋飾的出現,早見于唐代長沙窯陶瓷作品,明清時期盛行于景德鎮陶瓷作品之上,繪制特點上風格偏向細膩、端正,整體畫面呈現更具生活氣息,多顯出活潑歡快,具有生氣的特點。常見的花紋有百花紋、團花紋、寶相花紋、蓮花紋、纏枝紋、折枝紋等。這些紋飾從繪畫特點上來說,夸張變形的相對較少,工筆細繪的相對偏多。在藝術表現上,更多的時候是“繪物言志”,借助對客觀對象的描繪表達創作人的精神與情感,表現人的審美理想和審美趣味,表現對真善美的寄托和追求。
傳統的釉上花鳥構圖,多采用國畫構圖形式,以對稱式樣居多,現代作品則有所創新,更加強調立體構成的概念,講究紋飾構圖與陶瓷器型的完美結合。突出整體氣勢,展現和諧表達。總的來說,不論古今,都是強調畫面的構圖一定要服從作者的情緒表現和器物的主題表現。裝飾美可以是虛實結合,也可以是賓主呼應,要符合國人的審美認同,同時又要能夠盡可能全面地做到圓融一體。尤其在傳統的釉上花鳥作品中,我們經常可以看見“詩書畫印”和諧統一出現在畫面中的情景,這是符合國人求全求美的審美訴求的。同時,在色彩表現上,會利用冷暖、強弱、對比色等色彩反差來突出表現主題圖案,利用明暗刻劃花鳥紋飾,利用厚涂、噴灑、堆積等創作方法增強畫面的色彩效果。
國人制瓷,在紋飾創作的時候有一個很大的特點叫做“言必有意,意必吉祥”。意思就是陶瓷紋飾創作往往富含深刻的吉祥寓意。在釉上花鳥的紋飾創作中我們也可以發現這一特點。經常出現的圖案有喜鵲、梅花、牡丹、蓮花、荷花、鴛鴦、雄雞等。這些圖案,或者寓意“喜上眉梢”“大富大貴”“清白高潔”,或者寓意“恩愛甜蜜”“大展宏圖”,都是極其吉祥的意象表述。再比如經常作為輔助紋飾出現的纏枝紋,也有“纏綿連續,福氣不斷”的美好寓意,所有種種,都展現了國人對于吉祥文化的崇拜和熱愛,這也是釉上花鳥人文內涵的核心體現。
如果從廣義上來說,花鳥圖案即便不是出現在陶瓷紋飾中,也曾出現在其他的藝術場景里面。比如一萬多年前的巖畫中,就已經出現了花鳥的圖案。彼時,花鳥紋樣更多的承載的是宗教祭祀、展現勞動場景或者勞動工具的功能。此后,隨著時代的發展,歷史的變遷,科學技術進一步發展,社會生產力也得到更大的提升,新型的陶瓷材料技術開始出現,釉上花鳥作品也隨之誕生。從這個角度而言,釉上花鳥體現的是社會科技生產力的變化,與此同時,不同歷史朝代的釉上花鳥紋飾風格和繪制方式也有所不同,比如民國時期,在畫面創作中開始出現素描等西方的繪畫技法,這個變化也體現了中西文化進一步走向交融的特點。現代釉上花鳥作品中,也曾出現過電光彩的作品,這也從側面說明了中華文明進一步走向世界,內心更加成熟自信。這些變化,體現的是中國一步一步邁向成熟、自信的縮影。它們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一直貫穿于家國天下之間,貫穿于百姓柴米兩頭,反映出不同時期的風俗習慣。從原始社會的簡單到奴隸社會的粗獷,從封建社會的繁復,到現代社會的創意,點點滴滴的發展都凝聚著相應時期獨特的藝術審美觀,體現了筆意隨時代而動的特點。
5.1 粉彩花鳥
粉彩,也稱軟彩,是在古彩基礎上發展而來,粉彩花鳥的最大特點在于裝飾線條細膩順滑,刻畫生動。再配合用色清麗明艷,明暗對比清晰,層次繪制分明。觀之愉悅,賞之動心。從構圖角度解構分析,則是多種多樣,層次豐富:有純圖案裝飾,也有純國畫裝飾;更有二者兼備,創作而成作品。在構圖選擇上,盤類或者瓷板類相對平面的器型,國畫式折枝式構圖較為常見;瓶類等相對立體器型,則通景構圖用的更多。
以圖1的粉彩花鳥瓶為例,瓶身彩繪花鳥紋飾,采用傳統工筆畫法,精密細膩,上下展開。上部花枝簡疏密相間,徐徐伸展,紅花綠葉,一篇斑斕景象;下部雀鳥呈現左右對稱之姿,身形肥碩,一派富貴之意。靈石著藍色釉,與紅花綠葉相稱,既豐富了色彩表現,同時色彩上也相對更深,綴于畫面下部,凸顯“下重上輕”的穩重感,畫面構圖更加協調。整件器物,在繪制手法上偏于傳統國畫風格,筆觸流暢,線條工整,色彩明艷,寓意也十分吉祥,雀鳥成雙,嬉戲花下;草木飽滿茂盛,沉淀抽穗,隱隱綽綽穿插點綴在山石之間;紅花綠葉繁茂處,依然可見小朵的淺白花朵正在茁壯生長,整體呈現“生生不息,興興向榮”之意。

圖1 清乾隆 粉彩花鳥紋龍耳瓶
5.2 新彩花鳥
新彩,又稱洋彩,發展于新中國成立之后,發色相對穩定,燒成范圍也更加寬泛。其色料品種豐富,成器之后色薄而明快,鮮麗明艷,在釉上花鳥裝飾上應用較為廣泛。經過技術發展,新彩裝飾新增指掌畫、潑彩、珍珠彩、水晶繡彩等新工藝,當其應用于花鳥裝飾時,尤其能夠增顯生動寫真的藝術效果,花瓣肌理更加自然生動,滋潤鮮活,雀鳥表現也更加細膩流暢,栩栩如生。有時,也可添加珍珠彩釉這樣的新型釉料,使作品增添更為清新典雅,瑩潤調和的柔和意趣[2]。
圖2是新彩花鳥瓷版畫,是筆者的新作。與傳統釉上花鳥構圖稍稍不同,不拘泥于傳統,只是在局部采用折線構圖,整體卻是展現前后縱深的空間感,如此布局更顯層次,突出意趣。整體畫面有款、有字、有畫,一幅國畫的正統格局。所繪花鳥,但見鴛鴦湖間戲水,恩恩愛愛,成雙成對,寓意吉祥喜慶;近處竹枝搖曳生姿,青翠勃發之勢極欲破壁而出,更是一派生機盎然景象。整體色彩搭配清雅秀麗,配合畫面所展現主題,一派江南水鄉悠然自得的生活場景,令觀者賞心悅目,心思舒暢。

圖2 《翠竹鴛鴦》
5.3 琺瑯彩花鳥
琺瑯,又稱“佛郎”“法藍”,釉料獲取工序復雜,較為不易,因此琺瑯彩瓷器多為清代皇室自用,十分精美。風格特點上集中西風韻于一身,極盡高貴與奢華。
圖3是一件珊瑚紅地琺瑯彩花鳥紋瓶,通體施珊瑚紅色釉,周身以傳統國畫技法繪有花鳥紋樣,雀鳥成雙,動靜各不相同。靜態雀鳥目視東北方向,呈現翹首期盼姿態;動態雀鳥一心盼歸,朝向西南方向斜插向下,展翅滑翔。明明只是雀鳥動物,卻給人一種“此情繾綣,時刻掛牽”的美好愛情之象,讓觀者不禁心生羨慕——“兩情長遠,朝朝暮暮,不若禽鳥,翩然自在”,筆隨意動,情由畫生,釉上花鳥的美好意趣,可見一斑。該器物的線條繪制也是十分自然流暢,鳥羽根根分明;鳥爪腳趾有力;鳥眼刻畫生動逼真,炯炯有神;花朵和花枝布局疏密得當,互不干擾,各自疏朗。色彩搭配上,由于底色大面積珊瑚紅,已經十分飽滿,故而在圖案繪制上采用了淡色為基礎,形成強弱對比,反而突出重點。尤其關鍵的是,紋飾色雖淡,但是色階還是相對豐富,有從白到藍,或從白漸粉的明確過渡,色相清新,妍麗嬌媚。

圖3 珊瑚紅地琺瑯彩花鳥紋瓶
5.4 墨彩花鳥
墨彩,是用新彩艷黑單獨在瓷上作畫的一種技法,常用金色來豐富畫面的色彩效果,又稱為墨彩描金[3]。
圖4是清光緒年間的一件墨彩花鳥紋陶瓷碗。顏色明艷,紋飾豐富,構圖飽滿,熱情洋溢。此物最為令人拍案叫絕之處在于色彩的強烈對比,以通體明艷綠彩與墨彩繪制的花鳥紋樣形成強烈色彩沖突,既豐富了色彩表現力,同時又增加了畫面的跳躍感,使整體氛圍活潑靈動,意趣非凡。

圖4 綠地墨彩花鳥紋高足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