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心
“今天有多少狗糧?”這句話里的暗語“狗糧”,既不是寵物食品,也不是網絡里的“秀恩愛”,而是非法槍支交易中的“子彈”。湖北省仙桃市的宋小高和張江一起,以販賣槍支為誘餌,對20多人實施搶劫,涉案金額21萬余元。
宋小高的家在仙桃市毛嘴鎮一個比較偏僻的村子里,平日里除了上班,其他時間幾乎全花在研究槍支上。他從小就對槍支有著濃厚的興趣,經常在網上搜索關于這方面的各類信息。2013年,宋小高在網上認識了一個人,買到了第一把槍。
擁有了夢寐以求的槍后,宋小高開始不滿足每月五六千元的工資,常常去賭博,夢想著一夜暴富。偶爾手氣好贏了一點錢,他繼續用來網購槍支。
宋小高的賭癮越來越大,經常一個星期不回家。十賭九輸,原本好好的生活被他捅出一個大窟窿,夫妻倆隔三岔五吵架。妻子做買賣服裝的小生意,結婚后兩人感情一直很好,她把掙來的錢全都交給丈夫管,但自從宋小高迷上賭博后,她不再信任丈夫,兩人的感情也被吵沒了。
火車站旁的夜半槍聲(圖/視覺中國)
為了彌補賭博帶來的虧空,宋小高和同樣欠下很多賭債的表哥小秦商量,一起持槍去搶劫金店。兩人騎著摩托車來到湖南汨羅市,選中鎮上一家安保設施相對較弱的金銀首飾店。經過事先踩點,2015年9月29日晚上7點20分,兩人戴著頭盔和口罩,持槍沖進這家金店搶劫。一人拿槍對著眾人,一人用錘子猛砸柜臺,場面頓時陷入一片混亂。
胡亂抓了幾大把金器后,宋小高和小秦逃離現場。怎料,他們遭到附近群眾的追趕和圍堵,慌亂中小秦被抓,金器也被搶回,宋小高逃脫,但他連家也不敢回。
案發后,警方從小秦身上搜出一把槍,另外兩把槍被宋小高逃離時丟在了現場,也被警方繳獲。
宋小高被列為網上逃犯。為了逃避警方通緝,他東躲西藏,最遠去了北京,過得非常狼狽。然而,這一切都沒能讓他幡然醒悟。2016年下半年,宋小高覺得風聲沒那么緊了,開始忍不住又在網上購買槍支。
我國對槍支實行嚴格的管控制度,明確規定任何單位或者個人不得非法持有、制造、買賣、運輸、出租、出借槍支。網絡不是法外之地,很多人打著賣槍的幌子,以此騙取錢財。宋小高也被騙了兩次,賣家都要求付款后發貨,不同意貨到付款,他付錢后,收到的卻是空包裹。他知道買槍行為犯法,雖然非常惱火,但不敢報警,只能吃啞巴虧。
2016年底,宋小高終于在網上買到了一把槍,喜出望外的他潛回仙桃市毛嘴鎮的老家。不能出門,更不能上班,他開始琢磨賺錢的辦法。“人家能用槍騙我,我為什么不能效仿?”宋小高決定利用這把槍,按照之前上當受騙的套路,實施詐騙。
他一口氣加入了200多個軍事愛好者的QQ群,物色目標人物。這些發燒友對槍支既好奇又害怕,宋小高抓住這個心理,以“過來人”的身份和對方交流。
宋小高經驗豐富,句句話都能說到人家心里,很快贏得對方的信任,愛好者們迫不及待地想買把真槍過過癮。眼看鼓吹到一定“火候”時,宋小高會把自己的另外一個QQ號推送給對方:“這是一個很靠譜的賣家,一般人我可不輕易告訴,你千萬別泄露出去,否則我們都有麻煩。”
之后,宋小高轉換角色,以賣家的身份和對方交流,還把自己的槍拍成小視頻讓對方相信他手頭上有槍,以加速達成交易。
這種騙局成功的關鍵,在于先打款再發貨。宋小高堅守“原則”,一定要等貨款到位后再寄包裹。當然,包裹里面不是一堆廢紙,就是空的。
為了降低風險,宋小高和買家之間約定了交流暗語,把槍稱為“狗”,氣槍就是“氣狗”,火槍就是“火狗”,子彈則是“狗糧”。和他之前的心態一樣,買家發現自己受騙后,因心虛不敢聲張。就這樣,宋小高的騙局屢屢得手。
那些日子,宋小高白天不敢出門,到了晚上才會出來透透氣,妻子忙著干活和照顧孩子,基本不管他。他讓弟弟宋小天時不時送點吃的用的過來,宋小天有正當工作,住在湖北潛江市的火車站附近。
2018年冬天,山西的顧先生來買槍,說是快遞被暫存點弄丟了,要求退款。宋小高沒辦法,只好提出當面交易,答應便宜一點把槍賣給他。
毛嘴鎮地處天門、潛江、仙桃三市交界處,宋小高決定和顧先生到潛江市的火車站附近見面。出發前,他考慮到萬一和對方發生爭執或者動手,自己不一定能招架得住,便叫上賭友張江一起走一趟,得手后一起分錢。
42歲的張江和宋小高住在同一個村子里,搞養殖業,終日沉迷賭博,欠下一屁股債。兩人不僅是賭友,還都癡迷槍支,常常聚在一起反復琢磨和實驗,拼裝出幾把仿真度極高的土造手槍。
當天深夜,兩人騎著摩托車來到潛江火車站附近的河邊,見到了千里迢迢趕來的顧先生。宋小高讓他先交錢,顧先生沒多想,遞上萬元現金,誰知宋小高拿到錢后,立馬變了臉色,掏出真槍朝水面“砰”地開了一槍,顧先生看得眼睛發直,還沒等他緩過神來,宋小高已經把槍對準了他說:“別亂動!”
顧先生這才意識到,自己遇到了搶劫,當時周圍一片漆黑,一個人影都沒有。他嚇得大氣也不敢出,生怕這把槍走火。宋小高趁機坐上摩托車,和張江一起飛馳而去,顧先生癱倒在地,非常后怕,差點為了一把槍把小命丟了。
宋小高得手后,更加肆無忌憚。2019年3月初,他在網上和湖北孝感市的趙家輝達成槍支購買協議,雙方約定在潛江市的火車站附近交易。趙家輝是一個跑長途的貨車司機,也是軍事愛好者,聽說宋小高手里有槍,很感興趣。
出發時,趙家輝帶了4萬元現金,手機銀行里還有1萬元。當天深夜,雙方在火車站見面后,宋小高用摩托車載著他沿一條偏僻小路開了10多分鐘才停下,借著路燈的光望去,周圍除了水溝和農田,沒什么房子。
趙家輝雖然心里有些發怵,但想到槍支交易是非法的,宋小高找這么一個隱蔽的地方也算合情合理。宋小高要求趙家輝交出5萬元錢后,拿出槍朝天連開兩槍。趙家輝第一次現場見識到真槍,眼里放光,巴不得立馬上手練練。
這時,宋小高突然從口袋里掏出另外一把槍,迅速塞進一個布袋里,扔到路邊。趙家輝撿起來,發現居然是一把玩具槍。“你耍我,把錢還給我。”他非常憤怒,沖過去和宋小高扭打在一起,突然,張江從旁邊的樹叢里跳出來,拿著匕首和趙家輝廝打起來。
寡不敵眾,趙家輝的胳膊被刺傷多處,頭上也被他們用槍柄砸傷,還掉進了水溝,宋小高和張江趁機駕駛摩托車逃離,倉皇中宋小高身上的10顆子彈掉在了現場。
隨后,宋小高讓弟弟宋小天拿著銀行卡,把趙家輝轉給他的1萬元取出來。宋小天穿著黑色外套,戴著帽子,駕駛一輛紅色別克轎車,分兩次將錢取出。趙家輝吃了虧,不敢報警,但5萬元畢竟不是小數目,他咽不下這口氣。一個多星期后,趙家輝向湖北潛江警方報了案。
經過多方偵查,民警很快鎖定宋小高和張江兩個目標人物。2019年冬天的一個清晨,宋小高迷迷糊糊地醒來,剛拿起手機,就被沖進屋內的民警控制住。“要是你們再晚來幾秒鐘,我可能就反應過來了。”眼見沒了反抗的余地,他只好束手就擒。與此同時,張江也落網歸案。
2021年初,湖北潛江市人民法院對此案作出一審判決,宋小高犯搶劫罪、詐騙罪、非法制造槍支罪、非法持有槍支罪,數罪并罰,決定執行有期徒刑19年6個月,并處罰金10萬元,剝奪政治權利兩年,同時沒收違法所得19000元,由扣押機關上繳國庫,追繳違法所得81600元,上繳國庫。
張江犯搶劫罪、詐騙罪,非法制造槍支罪等,數罪并罰,決定執行有期徒刑14年,并處罰金4萬元,同時追繳違法所得31000元,上繳國庫。沒收宋小高和張江非法制造的槍支,由扣押機關依法處理。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本文嚴禁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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