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恐怖襲擊的背后

高榮偉

墨西哥民眾在當地投票站參與投票（圖/視覺中國）

當地時間6月6日，墨西哥迎來中期選舉。墨西哥政府表示，今年的中期選舉將是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屆時將選出新的國會下院、15名州長，以及數千名市長和地方議員，總計超過2萬個職位。

然而，隨著中期選舉日的臨近，政治暴力日益侵蝕選舉的進程，墨西哥政壇充滿血雨腥風。據一份調研顯示，從去年9月至今，該國已經有88名政客或政治候選人慘遭謀殺;自今年4月競選活動開始以來，各州被殺害的候選人多達34人。鑒于墨當前局勢，當地媒體報道稱，該國已有60多名市長候選人退出競選活動。

史上最“要命”的一次選舉

墨西哥每一個選舉季都會發生政治暴力事件。從表面上看，墨西哥的競選活動和其他國家沒什么不同——政治集會、街頭演講、散發傳單，在不同的場合，候選人給出一系列崇高、莊嚴的承諾，但熱鬧的背后卻充斥著刀光劍影。

據美國媒體報道，2021年1月，墨西哥國家行動黨議員胡安·安東尼奧·阿科斯塔·卡諾在瓜納華托州競選市長時被殺害;2月，參選韋拉克魯斯州科索拉卡克市市長的候選人卡拉恩里克斯·梅林在其家中被殺害;3月5日晚，正在競選奇瓦瓦州新卡薩斯格蘭德斯市市長的候選人尤里爾·岡薩雷斯被謀殺;同一日，參與競選韋拉克魯斯州拉佩拉市市長的候選人何塞·梅爾基德斯·巴斯克斯被槍手射殺。

3月10日，尋求連任的哈利斯科州卡西米羅卡斯蒂略市前市長阿爾弗雷多·塞維利亞被報告失蹤，兩天后他的尸體在峽谷底部他自己的車內被發現;4月24日凌晨，墨西哥綠色生態黨的維多利亞城第十五區地方代表候選人弗朗西斯科·羅查·查韋斯，也就是眾所周知的前足球運動員和活動家“巴塔塔”于家中被暗殺。

進入5月，針對候選人的殺戮愈加瘋狂。當地時間5月13日，墨西哥索諾拉州卡黑梅市市長候選人亞·穆列塔·古鐵雷斯在一條繁華的街道上為其競選活動散發傳單時，突然，兩名男子向他開了10槍。社交媒體上的視頻顯示，槍擊事件發生后，古鐵雷斯一動不動地躺在那里。隨后第二段視頻顯示，他被抬上擔架，上了救護車，送到醫院后不治身亡。媒體報道稱，這位律師和檢察官出身的候選人是個高調的人，一直將擁護法治和打擊犯罪作為自己的主要執政綱領。古鐵雷斯在錄制的最后一條競選廣告中說：“毒品帶走了我們的孩子，摧毀了我們的家庭。我是一個法律工作者，我要制定法律，我的手沒有顫抖，我不害怕?！?/p>

5月25日，公民運動黨瓜納華托州莫羅萊恩市市長候選人，頗有政治抱負的阿爾瑪·羅莎·巴拉甘在競選活動中被暗殺。之前她剛在臉書的直播中，邀請感興趣的選民前往參與，她希望選民聽聽自己的選舉計劃。同一天，墨西哥格雷羅州阿卡普爾科市市長候選人何塞·阿爾貝托·阿隆索也遭到槍擊，幸運的是他活了下來。

6月6日上午，墨西哥各地的投票站正式開放。墨西哥檢察官稱，就在投票開啟前夕，槍手伏擊殺害了該國南部恰帕斯州的5名選舉工作人員，包括負責運送投票箱和相關材料的人員。有媒體評論稱，事實上，在墨西哥，每一位選舉候選人都在親歷著“死神來了”，“這可能是墨西哥史上最要命的一次選舉”。

恐怖襲擊的背后

為什么犯罪分子把襲擊目標對準地方市長的候選人？專家稱，一直以來，犯罪團伙希望在市政府中安插“聽話”的候選人，以便他們左右政府，而“不聽話”或者敵對方的候選人，那么對不起了，就請他們靠邊站，或者最好永遠消失?！叭绱?，他們就可以順利地從當地企業和政府預算中勒索錢財。”正如墨西哥安全專家安娜·瑪麗亞·薩拉查所言，“在很多情況下，較小的犯罪集團或較大的販毒集團會把目標鎖定在他們不喜歡的候選人身上，以此來推動他們青睞的候選人晉升”。

墨西哥大部分暴力事件都發生在瓜納華托州、墨西哥州、格雷羅州以及哈利斯科州，這些州也是販毒團伙的集中地。自今年4月以來，墨西哥記錄了398起針對候選人的威脅或襲擊事件，這些事件多數發生在毒品交易犯罪猖獗的地方。專家表示，掌控地方市長意味著可以操控兩個關鍵資源：公共資金和警方。掌控市長對控制市政警察尤其有戰略意義，也可以這么說，掌控住市長就意味著犯罪團伙可以免受警察的干涉，并得到收取居民“保護費”的必要信息，因為市長辦公室掌握著當地居民的經濟信息。并且，一旦犯罪團伙控制了地方政府，他們還會從公共工程的稅收中抽取利益。

墨西哥每一個選舉季都會發生政治暴力事件。從表面上看，墨西哥的競選活動和其他國家沒什么不同，但熱鬧的背后卻充斥著刀光劍影。

對于犯罪分子來說，只要威脅到他們的利益，他們就會對有可能當選的人采取措施——首先對其實施警告。“作為眾多受害者之一，墨西哥一處度假勝地的工會領導人阿隆索現在躺在醫院里。”《墨西哥報》日前報道，前不久參加競選活動的阿隆索離家后不久就受到了槍擊，而肇事者則逃之夭夭。他說，自己從未收到任何威脅，不過現在回想起來好像出現了一些“麻煩的跡象”：印有他臉龐的競選標志頻頻被盜和被破壞，競選團隊的一些工作人員還收到了要求他們停止工作的隱晦警告。阿隆索表示：“當你進入政界時，你知道可能會有一些‘反作用，但從未料到會到今天這種程度。”

在選舉暴力犯罪背后，是墨西哥大大小小黑幫惡勢力的“領地之爭”。對于販毒團伙來說，控制領地非常重要。近些年來，有組織的犯罪團伙通過影響地方層級的選舉，“試圖使自己在地方政府的保護傘下運作”。美國媒體稱，黑幫惡勢力一般對國家層面的政治選舉興趣不大，因為市鎮級單位才是最容易滲透的環節，所以此類團伙最傾向于對安保措施薄弱的地方性政治候選人下毒手。致力于防止和解決地區性沖突的非政府組織“國際危機組織”（ICG）估計，目前墨西哥約有450個犯罪集團，他們有組織、有經驗，且資金充足，已經滲透到社會的各個層面，包括公共機構。這些犯罪組織已經認識到，控制他們所在地區的政黨，“實際上可以讓其更容易利用它進行交易和對領土進行控制”。

墨西哥司法和警察體系一直因腐敗和有罪不罰而臭名昭著，有超過90%的犯罪從未得到解決。墨檢方數據顯示，2019年，只有0.3%記錄在案的犯罪嫌疑人受到指控和接受審判。國際危機組織墨西哥高級分析師法爾科·恩斯特表示，犯罪集團在過去幾年中吸取了“經驗”，他們知道，無論他們做什么，哪怕是殺害候選人或攻擊公共機構，都不會對自己產生惡劣后果。這助長了他們的囂張氣焰?！澳鞲缢痉C構在解決政客謀殺案方面的成果幾乎為零，這就產生了巨大的誘因：犯罪分子可以在殺害候選人之后逍遙法外?！?h3>暴力選舉發生的深層原因

此次中期選舉，盡管不涉及總統職位，但這次聲勢浩大的選舉普遍被視為對墨總統洛佩斯的一次“公投”。

犯罪分子的有恃無恐，與當局實施的懷柔政策不無關系。2018年，洛佩斯上任伊始承諾給墨西哥帶來“重生”，結束過去幾十年來由“新自由主義”政府留下的災難性遺產。洛佩斯傾向于解決貧困的長期根源，這一策略被稱為“擁抱，而不是子彈”。

媒體表示，洛佩斯現年68歲，是半個世紀以來墨西哥最年長的總統，也是墨西哥70多年來首名左翼總統。如今，其任期已經過半，洛佩斯提高了國民的最低工資，增加了對貧困人口的援助，但外界卻批評他削弱行政機關的制衡力，使得總統權力趨于集中。其執行的懷柔策略在一定程度上助長了殺戮——這種策略允許犯罪集團擁有事實上的自由和“存在的權利”。

墨西哥總統洛佩斯曾不止一次表示，所有這些有組織的犯罪團伙實施這些謀殺，是想以此恐嚇選民，讓他們不要參與投票。他曾承諾打擊暴力犯罪，但事實是，暴力正逐漸演變成該國選舉中的一種政治工具。洛佩斯政府表示，其戰略需要更多時間才能真正感受到效果。洛佩斯最近在新聞發布會上說：“對于這些競選活動來說，這是一個艱難的時期。我們將繼續保護他們。”“繼續保護”意味著政府已經在有效地保護候選人，但事實顯然大相徑庭。批評人士說，政府反應不力的部分原因是因為不承認問題的嚴重性。

墨西哥政府統計的政客或候選人被殺人數目前只有14人。然而，當被問及為何政府統計的數據要低得多時，洛佩斯卻含糊其詞，不愿透露他的政府是如何計算出這些數據的。

編輯：薛華? icexue0321@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