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人”貪官淪為死緩

張新

河南省政協原副主席孫某武，利用職權受賄910萬元，被濰坊市中級人民法院一審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沒收個人全部財產。孫不服提起上訴。2010年3月25日，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依法組成合議庭審理該案。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作出終審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由于孫某武在洛陽主政期間頗有業績，無數人為之扼腕，有民眾甚至說孫是“好人貪官”。此案發人深省！

曾經創下輝煌

2008年1月13日，農歷春節即將來臨。一則高官被移送司法機關查處的消息在中州大地引發關注。被查者竟是河南政壇的鐵腕人物孫某武——河南省政協原副主席、黨組副書記。孫某武，歷任河南省洛陽玻璃廠黨委書記、開封市委副書記、三門峽市委書記、洛陽市委書記（河南省委常委），2006年60歲時調任河南省政協副主席、黨組副書記。孫某武在洛陽創下了輝煌的政績，他的落馬讓人們既驚訝又惋惜……

時間回溯至2001年，洛陽發生“12·25”大火事故，孫某武臨危受命，從三門峽市委書記赴任洛陽市委書記。其到任不久，即以實干家的姿態，大刀闊斧地興起了城市建設。當時，“經營城市”的理念正開始主導地方執政者的治理思想。孫某武的城建政績，集中在舊城改造和洛南新區建設兩個方面。當時，洛陽舊城改造的難點是中州路。這條路因涉及住戶太多，規劃制定十年后還未打通，孫某武到任后，不足半年就完成了這項任務。他還提出，“高樓要快建快批，矮樓舊樓要快拆快規劃，要早日實現洛河新區聳立一百幢高層建筑的目標”。

洛陽是個“有山有水”的好地方，孫某武借此濃墨重彩地做好了生態文章。“東西綿延18公里的河南省規模最大的開放公園——洛浦公園、占地3000畝的隋唐城遺址植物園、周山森林公園、上清宮森林公園、中國國花園、亞世廣場、周王城廣場、牡丹廣場等一大批公園廣場的建成，與城市道路綠化帶交相輝映，形成了優美的城市自然風光……”通過大拆，洛陽還打通了凱旋西路、王城大道。孫某武在城建方面的強勢與成績，可見一斑。在舊城改造上，洛南新區面積70多平方公里，不但利用了洛陽“北方少有豐水城市”的優點，親水概念突出，生態環境很好，而且這片新區功能完善，很快成為洛陽人居住、置業的首選和驕傲。孫某武當政期間，洛陽經濟也獲得了很大的發展。經濟總量在全國地級以上的城市中居第43位，是三年間全國50強城市中有明顯提升的城市。孫某武也獲得了不少榮譽。

當然，孫某武主政期間，對千年古都洛陽的歷史文物造成的破壞也遭詬病。由于大搞建設，洛陽孟津邙山墓葬群、欒川平樂古鎮、唐睿宗孺人的墓葬，均遭毀滅性破壞。

涉案近千萬元

孫某武從政有所作為，贏得洛陽人的“愛戴”，被認為是個“好官”。當他被紀委“雙規”時，有的民眾一下子竟難以接受。但孫某武的受賄行為擺在那里，事實就是事實！

據一審刑事判決書顯示，在孫某武收受的910萬余元賄款中，絕大部分來自洛陽地產商。其中，中泰集團董事長李某超行賄數額最大。他于2002年9月和2003年下半年，先后兩次送給孫某武20萬美元和200萬元人民幣。當年孫某武利用擔任河南省委常委、洛陽市委書記職務上的便利，幫助洛陽中泰集團下屬的洛陽中泰房地產置業有限公司解決了與中泰新城一期業主之間的糾紛，使該公司中泰新城二期工程能夠順利開發;之后，孫某武又接受該集團公司董事長李某超的請托，為其擔任洛陽市政協副主席提供了幫助。孫某武曾收受李某超所送的兩筆巨額賄賂。

2002年至2006年，孫某武接受洛陽凱瑞集團公司董事長王某的請托，為其下屬的洛陽凱瑞房地產置業有限公司解決拆遷困難的問題，并為其開發君臨廣場房地產項目提供幫助;孫某武為王某父親擔任法定代表人的洛陽古城機械有限公司增加搬遷補償款和新廠用地等事項協調幫忙。為此，孫某武先后7次收受王某給予的人民幣30萬元，美元27萬元，2萬英鎊，共計折合人民幣280萬元。2003年11月至2004年初，時任洛陽市建委副主任的郭某為獲得晉升，攀上孫某武這棵“大樹”，先后5次給“孫書記”送上現金35萬元，孫某武均予以“笑納”。郭某也如愿當上了洛陽市建委黨組書記、主任。2004年上半年至2006年6月，孫某武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接受時任洛陽市公路局副局長兼洛陽路橋建設總公司總經理李某的請托，為解決李某的職級晉升問題提供了幫助。此后，孫某武3次收受李某15萬元人民幣的“進貢”……

在孫某武的受賄中，判決書還提到了他的女兒與女婿。2005年底至2006年初，孫在洛陽市委書記任上，接受時任洛陽市房管局副局長王某洲通過孫某武的女兒劉某（隨母姓）、女婿邵某轉達的請托，為王某洲順利升任洛陽市房屋管理局長提供幫助。事后，王某洲應邵某的要求，為邵某購買了價值人民幣57萬元的轎車，邵某將購車一事告訴了岳父。2006年初，劉某又將該車以人民幣62萬元的價格出售。2005年，香江集團有限公司董事長劉某強通過孫某武的女兒與女婿，轉達請孫某武幫忙的請求，孫出面幫助協調解決了該公司投資的洛陽香江萬基鋁業公司與合作方洛陽新安縣新安電力集團公司在氧化鋁項目建設過程中存在的資金注入、用水用電、人事安排等事項合作不順暢的問題。劉某強大為感激。孫某武向他提出女兒想在廣州劉某強下屬公司開發的樓盤購房，并能獲得優惠。2005年9月，劉某以141.02萬元的低價，購買了香江集團有限公司下屬的廣州番禺錦江房地產有限公司商品房兩套。孫某武得知有關部門在調查其問題后，要求劉某強提高上述房屋的售價。其后，孫又要求女兒、女婿將該房退購……2007年12月29日，孫某武在河南省政協會議上被中紀委帶走調查。

兒子“借”父斂財

2009年4月15日，洛陽市委原書記孫某武之子孫某受賄案在湖南瀏陽市中級人民法院公開開庭審理。據指控，孫某受賄金額211.8萬元，800萬余元巨額財產來源不明。孫某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案發前孫某系河南省地方稅務局所得稅管理處主任。庭審最后陳述時，孫某后悔說：“不該交那些朋友。”他說：“‘朋友都是沖著我父親手中的權力來的。這些‘朋友頭上都寫著‘險字，送來的錢也都是‘炸彈。”

案情顯示：孫某利用自己管理“國產設備投資抵免企業所得稅”的職務便利，把未通過該項免稅申報的企業信息告訴夏某杰、張某等人。夏、張等聯系一些財稅咨詢有限公司再次向稅務部門申報才獲得通過，夏、張等賺取了巨額代理費，送給孫的現金、汽車、購物卡等合計131.8萬元。另外，孫某利用父親的權力幫人謀取職位。洛陽市公安局交警支隊的趙某于2004年春節找到孫某，希望通過其父幫他謀取支隊長職務，并送給孫某10萬元人民幣。同年7月，趙某如愿被任命為支隊長。可他的胃口并未得到滿足，不久又請孫家父子幫忙謀取洛陽市公安局副局長兼交警支隊長職務，并于2005年11月在某酒店停車場送了孫某30萬元。2006年4月，見事情還沒結果，他又送了孫某10萬元現金。隨后在孫某武的關照下，2006年5月，趙某終于拿到了任命書。孫某將受賄之事告訴了父親。

2005年8月，洛陽大地房地產公司購買了中州路451號的一塊地，預備開發建設一座數碼大廈，因二期工程土地面積不夠，必須利用相鄰單位613所0.74畝地。大地公司總經理陳某找到孫某，并通過他引薦認識了其父孫某武，后陳某直接找“孫書記”幫忙租地。2006年4月，孫某武出面找了分管科研文教的洛陽市副市長及613所負責人協調好此事，并于7月與613所簽訂了租地合同。2006年1月，陳某又通過孫某武的關照取得了黃河賓館的土地使用權。同年9月，陳某在中國銀行門口提取了30萬元給孫某急用，以表示感謝。孫某將收受陳某30萬元一事告訴父親，父子還秘密結為攻守同盟。誰知就在當月，陳某事發被紀委調查后，交代了他向孫家父子行賄30萬元的事實。由此可知，孫某受賄案是被陳某牽連而浮出水面。2007年2月7日，孫某接受紀委調查。據檢察機關查明，孫某名下的各項財產共計1040萬余元。后孫某被湖南省瀏陽市人民法院一審判處有期徒刑13年。

最終獲判死緩

孫某武受賄案，由最高人民檢察院于 2008年9月22日立案偵查，2009年4月26日偵查終結移送審查起訴。4月27日，最高人民檢察院將案件移交山東省人民檢察院審查，該院于同日告知了孫某武有權委托辯護人等訴訟權利。2009年5月26日，山東省人民檢察院將案件移交濰坊市人民檢察院審查起訴。濰坊市人民檢察院受理案件后，審查了全部案件材料，依法審問了孫某武，復核了主要證據，聽取了孫某武委托的辯護人的意見。因案情重大、復雜，經濰坊市人民檢察院檢察長批準，兩次延長審查起訴期限各半個月。2009年7月與9月，案件兩次退回偵查部門補充偵查。10月24日，濰坊市人民檢察院再次受理審查起訴。2009年12月9日，濰坊市人民檢察院依法向濰坊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公訴。濰坊市中級人民法院于2010年1月25日公開開庭審理了孫某武受賄案。檢察機關指控：孫某武利用擔任中共河南省委常委、洛陽市委書記的職務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單獨或伙同家人共收受9人給予的財物，共計折合人民幣910.49萬元，應以受賄罪追究孫某武的刑事責任。

2010年2月10日，濰坊市中級人民法院對孫某武案作出一審判決，認定孫某武犯受賄罪，判處死刑，緩期二年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沒收個人全部財產。一審法院經審理查明：2002年至2006年，孫某武利用擔任河南省委常委、洛陽市委書記的職務便利，為洛陽中泰集團公司董事長李某超等9人在房地產項目開發、拆遷補償、職務晉升、項目投資等方面謀取利益，先后單獨或伙同他人收受上述人員財物共計折合人民幣910.49萬元。案發后部分贓款、贓物已追繳。法庭審理認為：被告人孫某武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便利，為他人謀取利益，單獨或者伙同家人多次非法收受他人財物，數額特別巨大，其行為嚴重侵害了國家工作人員職務行為的廉潔性，構成受賄罪。公訴機關指控孫某武犯受賄罪的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指控罪名成立。孫某武受賄數額特別巨大，情節特別嚴重，論罪應當判處死刑，但根據孫某武犯罪的情節和對社會的危害程度，對其判處死刑，可不立即執行。

一審判決后，孫某武向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提出上訴。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依法組成合議庭審理了該案。法庭審理認為：上訴人孫某武身為國家工作人員，利用職務便利，收受他人財物，為他人謀取利益，構成受賄罪。上訴人孫某武收受賄賂，數額特別巨大，情節特別嚴重，應當依法懲處。原審判決認定事實清楚，證據確實充分，定罪準確，量刑適當，審判程序合法。2010年3月25日，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作出終審裁定：駁回上訴，維持原判。孫某武的案件也牽涉家人，其妻子、兒子、女兒和女婿，分別被判處4年至13年不等的有期徒刑。

案后思

二審法官指出，孫某武案件對社會的警示與教訓是深刻的。現實生活中出現的“勤政貪官”與“誠信貪官”，這類所謂的“好”貪官具有很強的迷惑性和欺騙性。這種現象，折射出老百姓對官員辦實事的期待，也說明反腐倡廉教育、制度、監督、懲處等方面還存在的不足。2010年9月21日，中紀委專案組在三門峽市召開的副縣級以上干部大會上披露說：一、孫某武受賄金額特別巨大;二、孫某武動用信用社貸款，支持女兒辦出租車公司;三、孫某武作風腐化，與多名女性保持不正當關系。這讓民眾對孫某武的本質有了進一步的認識。

西南政法大學某教授認為，一個官員只要與“貪”有染，無論其功勞多大，資歷再深，注定不會是個“好官”。善良的人們切莫被孫某武這樣的“兩面人”所惑，拿“好貪官”的名號來作為對其從輕、減輕處罰的依據。這種認識上的誤區不糾，不僅會讓官員的貪賄手段越來越隱蔽，還將會對整個社會道德標準造成顛覆性破壞。該案警示與告誡官員，干事一定要干凈。有些領導干部有干事的想法，也有干好事的能力，但在干事的過程中，卻也打著自己的“小算盤”，貪污受賄，中飽私囊。他們以為，政績是自己的免罪牌，領導會保護他們這樣的能人。殊不知，腐敗是條高壓線，一觸就會倒地，制度面前沒有特權！每一個腐敗分子都逃不過黨紀國法的制裁。孫某武也是如此。

（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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