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紹雷
歐亞區域秩序、中美俄博弈和全球轉型三者緊密糾纏在一起,深刻影響著世界格局的發展進程。全球轉型指的是在經濟科技推動下,以制度、觀念和力量對比變化為基礎,國際秩序、關鍵國家的體制與發展態勢以及國家間關系在相互緊密關聯中所發生的總體性變化。中美俄博弈,是世紀之交全球轉型進入新階段以來最引人注目的大國間互動。歐亞區域秩序構建雖遠未成形,卻聚合著全球轉型與大國博弈之間的張力,透露著未來全球轉型的若干重要信息。
全球轉型是近年來國際學術界為探究當代國際格局變遷所提出的一個概念。這一概念看似平常,但含有新意。其基本思想是從19世紀以來開始的全球轉型深刻、持續而全面地改變了國際關系。起初全球轉型造成了一個高度不平等、中心與邊緣分化的國際秩序。隨著全球現代性的不斷增強,中心與邊緣的差距日益縮小。變化的趨向是從19世紀和20世紀“有中心的全球化”逐步轉向今天的“去中心的全球化”。18世紀末到1945年“西方殖民式”的全球轉型是這一過程的第一階段;1945年到21世紀頭10年“以西方為中心”的全球轉型是第二階段;21世紀第二個10年“去中心化的”的全球轉型則是第三階段。提出這一理論的學者認為,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機是從“中心化”轉向“去中心化”的全球轉型的轉折點。這種改變不僅是全球和地區層面以及國家之間的,而且不可避免地發生在主要大國內部。
面對國際態勢的高度不確定性,雖然很難預言全球轉型的未來走向早已完全確定,但是2021年8月中下旬美國等北約盟國的“喀布爾大撤退”還是進一步被國際輿論廣泛地視為西方衰落的另一個重要轉折點。如果說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還僅僅是以西方為中心的國際體制危機在經濟領域所露出的冰山一角,那么2021年的“喀布爾大撤退”則揭示出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的總體性制度弊端。他們不僅無力應對這場持續了20年的安全危機,甚至也無法彰顯任何戰略成熟與政治優勢,無法掌控美軍撤離喀布爾之際的亂局。
與之形成對比的是,20年前“9·11”事件發生前后,中美俄三大國圍繞反恐這一共同目標所呈現的合作態勢。“9·11”事件發生的前兩天,阿富汗北方聯盟領導人馬蘇德遭恐怖分子襲擊身亡,俄羅斯總統普京曾致電提醒時任美國總統小布什:“我有一種預感,可能要發生什么事情,發生什么策劃已久的事情。”“9·11”事件爆發后,普京第一個與小布什通話,表明俄方立場:“我希望你能明白,在這場斗爭中,我們將并肩作戰。”時任美國國務卿賴斯則公開表示:“俄羅斯已經成為我國最好的盟友之一。”“9·11”事件發生后的兩天內,中美兩國元首兩度通話,雙方均表達了加強合作、提供相互支持、共同打擊恐怖主義的立場。中美俄三邊關系中的中美、中俄、俄美關系都同時趨于相向而行、互相合作。
2001年10月7日,美國宣布發起阿富汗戰爭,圖為時任美國總統小布什和官員交談。(ICphoto 圖片)
2021年8月31日,最后一批美軍撤離阿富汗后,塔利班武裝人員進入喀布爾國際機場并鳴槍慶祝。(IC photo 圖片)
事過20年,阿富汗戰爭以美軍“喀布爾大撤退”的亂象告終,從中已看不到中美俄之間的互相支持與合作,連西方盟國也紛紛譴責美國的自私、虛偽與無能。可以預料,“喀布爾大撤退”這一幕場景將會給轉型中的世界留下深深的烙印:不僅西方盟國會不斷反思其追隨美國而陷入困境的嚴重教訓,而且非歐美國家也會在自主選擇發展道路的問題上獲得更多寶貴經驗。無疑,這是對美國“9·11”事件后迅速地轉向借反恐之名、行軍事占領之實、罔顧阿富汗國情推行西式民主的一次清算。這次重要的歷史性轉折,無論在多大程度上意味著“去中心化”的態勢,都將推動原來以西方為模板的全球轉型進一步轉向觀念形態多元化、發展道路多樣化、力量結構多極化的新轉型范式。在這個范式中,國際社會的多邊主義從霸權秩序中脫離了出來,而這一新轉型范式也勢必將作用于未來歐亞區域秩序的構建。
2001年11月,在阿富汗坎大哈,民眾經過被美軍摧毀的建筑。(IC photo 圖片)
從全球轉型視角來觀察當代國際秩序變遷,不可忽略地緣政治因素。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下,地理、文明等長時段因素越來越浮出水面,與制度變遷因素緊密交織,產生前所未有的復雜效應。大陸性地緣政治與海洋性地緣政治的較量又一次歷史性地躍上臺面。大陸性地緣政治力量傾向于維護歐亞大陸內部的相互關聯與穩定互動,尋求向海外拓展的機會;而海洋性地緣政治力量則側重于遏制、圍堵以及分化瓦解大陸內部合作,力求避免出現對海洋性地緣政治利益的挑戰者。
近年來,“五眼聯盟”的卷土重來、印太聯盟的重新活躍、英國“脫歐”后與美國的密切勾連,充分顯示出海洋性地緣政治力量正在重新集結的趨勢。尤其是美國總統拜登執政以來,以恢復美國作為全球事務領導者角色為宗旨,以“美國回來了”為口號,先是接待日韓元首的首訪,緊接著激活G7和北約功能,然后力圖拉攏歐盟,進而又走馬燈似地連續派高官出訪東盟國家,拜登本人甚至毫不掩飾借恢復美俄關系公開離間中俄關系的企圖。一幅十分清晰的地緣政治圖卷正在漸漸展開,中國首當其沖是被合圍的對象,而俄羅斯也依然是美國地緣政治戰略謀劃的不二打擊對象。一時間黑云壓城,來勢兇猛,大有不可一世之勢。
然而,地緣政治作為大國力量空間配置的一種方式不僅離不開實力,也離不開對于公平、正義等合法性因素的維系。物質性力量再強大,也不能不關注基辛格所總結出的“實力與合法性相均衡”這一重要原則。在歐亞地緣政治樞紐地帶的中亞,當年美國發起阿富汗戰爭的地緣政治考量,仍可作為案例來加以討論。2001年“9·11”事件之前,中亞地區并不是美國戰略利益重點關注的地域。但“9·11”事件后,情況頓時改變,中亞成了事關美國最核心利益的戰略要地。2006年后,時任美國國務卿賴斯對美國國務院部門設置加以調整,把中亞與南亞連成一片,而處在中亞與南亞之間的阿富汗則成了關鍵樞紐。顯然,通過此次調整,當時美國的一個重要戰略意圖逐漸變得清晰了:通過占領阿富汗,不僅打擊恐怖主義,而且也依托戰爭推行西式民主;同時把南亞與中亞連成一片,直逼歐亞樞紐要地,威懾中國和俄羅斯。美軍撤離阿富汗固然是為了將其戰略目標聚焦于主要對手——中國,但同時也給大陸國家留下了一個可以反其道而行之、推動合作發展的廣闊空間。
總之,在當代全球轉型進程中,不僅有“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式傳統對抗性地緣政治反應,也有超越對抗、互聯互通、化敵為友、以合作尋求出路的基于地理政治經濟邏輯的構思與實驗。“一帶一路”倡議就是后者的典型例證。21世紀以來,歐亞大陸的歷史進程表明,國家間、區域間發生沖突的原因,往往并不在于各國、各地區之間存在相異的制度模式。相反,即使制度相似,但若地緣政治經濟利益相悖,國家間依然會產生沖突。當今歐亞大陸各主體間的交往,需盡可能避免意識形態和安全利益方面的排他性構建,并以新的跨文明、跨意識形態的交往模式為未來區域秩序構建作鋪墊。就此而言,“一帶一路”倡議以務實的項目合作為導向、以基礎設施建設合作為引領、以真正的多邊主義為基礎,循序漸進地推進區域秩序構建,不啻為歐亞大陸區域秩序構建的新路徑。
21世紀以來的新一輪全球轉型中,中國和俄羅斯發揮了關鍵作用,但也經歷了大國博弈的風霜雨雪考驗。20多年來,幾乎每一任美國總統上臺,都有類似的“美俄關系重啟”進程,而所謂“重啟”的背景之一,就是不同程度上企圖推進“聯俄制華”。一直到拜登當選,美國合圍中國的戰略圖謀逐漸明朗化,中美俄三邊互動關系的走向又一次成為輿論的焦點。
從全球轉型的視角來看:其一,中美俄等大國國內制度結構與觀念形態發生了什么變化?其二,這一變化對區域與世界秩序產生何種影響?其三,調節上述兩者間關系的外交戰略與政策隨之如何發生變遷?換言之,對于這三個問題的回答,有助于解釋如下現象:為什么20多年來始終沒有出現美國所期待的“逆轉尼克松進程”,即所謂美俄聯手打壓中國的態勢。
近三四十年的國際轉型進程表明,中俄與以美國為首的西方陣營之間存在著一個根本性區別。中俄經過艱難的實踐和反思,越來越趨于奉行基于主權、抵制霸權、遵循國情、兼收并蓄的內外治理原則,實現了不同程度的深刻自我改革;而以美國為首的西方陣營則固步自封,堅持將排他性制度強加于人,難以擺脫僵化意識形態教條的禁錮,難有自我改革的進取意愿與動力。與之相反,中俄的歷史性選擇既不同于西方“民主—專制”兩分法式的排他性意識形態,又努力嘗試把市場、民主等共同價值結合于本國實踐;既不主張不合時宜地徹底推倒既存國際秩序,又主張對之進行完善和改革。無論觀念取向,還是實際治理能力,中俄比西方呈現出更符合實際、更具遠見的發展趨勢。這是中俄合作難以被離間的根本性思想與理念基礎。
2021年3月,烏克蘭軍隊在盧甘斯克和頓涅茨克地區與當地武裝組織持續交火,并互相指責對方違反停火協議。當地局勢引起俄羅斯和歐安組織的擔憂。(IC photo 圖片)
應該注意的是,近來西方戰略家中也有人提出不以“專制”理由來打壓俄羅斯,轉而主張通過提供高技術作為利誘、傳播中俄之間的“歷史恩怨”、煽動遠東西伯利亞與中國東北地區的相互恐懼與敵視、放大中俄之間經濟發展水平差距、鼓吹從中俄印和中俄歐等三邊關系中尋租等伎倆來分化中俄關系。2021年8月4日,美國外交關系委員會資深專家、喬治城大學教授查爾斯·庫普乾在《外交事務》網站上以《離間中俄的有效方法》為題發表的文章所散布的正是這方面的言論。
然而,這種論調忽略了世紀之交全球轉型范式發生轉變的一個客觀動因,即正是在以美國為首的西方盟國所挑起的一系列重大沖突與危機的壓迫之下,中俄兩國才開始逐步接近,形成如今的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伙伴關系:在世紀之交,出現了20世紀末北約東擴、1997—1998年國際金融危機、1999年南斯拉夫—科索沃沖突;進入21世紀后,出現了伊拉克戰爭、一連串的“顏色革命”、俄羅斯與格魯吉亞間的“五日戰爭”、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直到21世紀第二個10年,又發生了“阿拉伯之春”與中東動亂、敘利亞戰爭、烏克蘭沖突,以及幾乎同時發生在“亞太再平衡”戰略背景下的南海、東海對華挑釁。正是這些國際沖突推動著中俄兩國一步步地走近。
從2019年6月中俄元首簽署《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俄羅斯聯邦關于發展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伙伴關系的聯合聲明》到2021年3月中俄外長桂林會晤,再到6月《中俄睦鄰友好合作條約簽署20周年聯合聲明》,雙方將合作推向新的向度。
第一,《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俄羅斯聯邦關于發展新時代全面戰略協作伙伴關系的聯合聲明》開頭部分就強調:“中俄關系牢固、穩定,不受外部環境干擾而改變,具有巨大的內生動力和廣闊發展前景”。這說明中俄雙方充分認識到,具有超大體量、歷經數百年交往,又緊密比鄰的中俄兩國有著自身獨特的歷史積累、現實需求、發展潛能,不可能也不應該為外部干擾所動,而是需要進一步推動雙邊關系從“外在性”向“內生性”提升,充分挖掘“內生動力”,開拓發展空間。換言之,中俄合作既要不沖突、不對抗、不針對第三者,又要深挖自身潛能,應對內外挑戰。
第二,2021年3月2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和俄羅斯聯邦外交部長關于當前全球治理若干問題的聯合聲明》的簽署表明,經過疫情下內外局勢的艱難考驗,中俄兩國不僅就雙邊關系的戰略與政策加強協調,而且就人權、民主、國際法和開放、平等、非意識形態化的多邊主義等重要理念原則闡明了共同立場。隨后,《中俄睦鄰友好合作條約簽署20周年聯合聲明》又進一步提出,雙方共同倡導國際社會維護并弘揚和平、發展、公平、正義、民主、自由的共同價值觀。這表明中俄不僅主張“和而不同”,而且力求達到“異中求同”。
第三,阿富汗形勢激變以來,中俄元首今年第三次通話,表達了反對外來干涉、鼓勵各方溝通協調、建立開放包容政治構架、推動局勢平穩過渡的共同利益關切與相似立場。這不僅展現了中俄在重大國家安全問題上的密切溝通和協調配合,而且彰顯了雙方維護地區安全的決心。
面對美國所挑起的對抗性形勢,在大國紛爭間主張“新中立”的取向正在逐漸普遍化。不僅原來有不結盟傳統的國家多以“不選邊”自保,而且一些美國緊密盟友(如德、法等歐洲國家,新加坡、韓國等亞洲國家)也在不同程度、不同領域與來自美國的選邊要求保持距離。作為世界性大國的俄羅斯,雖然冷戰結束后并未重復當年的結盟路線,但是面臨大國紛爭的亂局,也明確地提出了“新不結盟”的主張。傳統意義上,僅有中小國家才會訴諸“中立”,而如今俄羅斯明確提出的“新不結盟”路線,還蘊含著拓展自主空間的考量。按照普京前私人顧問謝爾蓋·卡拉加諾夫的說明,俄羅斯所提倡的“新不結盟”立場乃是指“維護主權,支持各國自由選擇政治和經濟發展模式;主張文化多樣性,反對任何一種思想、政治和價值觀的霸權主義”。而俄羅斯則要成為“新不結盟”原則的保障者。
江蘇田灣核電站是中俄兩國間迄今最大的技術經濟合作項目。圖為2020年9月8日,在江蘇連云港市拍攝的具備商運條件的中核集團田灣核電站5號機組。(IC photo 圖片)
卡拉加諾夫進一步指出:“捍衛和平以及各國選擇發展模式的自由,契合俄羅斯在國際事務中實際上已經在做的事情,也符合近10年來其外交慣例;將其作為俄羅斯的世界使命公之于世,可為俄羅斯在國際事務中發揮作用積累資本,同時不會增加外交支出。”
當地時間2021年6月16日,俄美首腦峰會在瑞士日內瓦舉行,俄羅斯總統普京和美國總統拜登舉行會晤。(IC photo 圖片)
細細品讀這位俄羅斯資深智囊的闡釋,我們可以發現:第一,至少這個世界的大多數成員都不喜歡漫無節制和拉幫結派的對抗。第二,無論是對“中立”還是對“不結盟”的探索,都包含一種對共同意愿的追求,即各國、各民族自主選擇自己的道路。這何嘗不是在更加廣義上的對于自由價值的訴求呢?第三,卡拉加諾夫坦率地承認,奉行“新不結盟”的路線還有著非常務實的利益考量,即無論是對于富裕國家還是發展中國家,節省有限的外交資源都是當務之急。
從上述全球轉型、大國關系的背景來看,歐亞區域秩序構建是一個需長期探索才能實現的目標。
從安全領域來看,無論北約、集體安全條約組織還是新近重新由哈薩克斯坦擔綱的亞信會議,都無法承擔處理整個歐亞地區安全事務的重任。從政治與經濟領域來看,盡管有著歐盟、歐亞經濟聯盟、上海合作組織、阿拉伯國家聯盟、南亞區域合作聯盟等區域和次區域組織,但還沒有一個現存組織能夠協調和安排覆蓋整個歐亞大陸的政治經濟事務。在高度不確定的全球轉型背景下,加之力量格局的迅速轉換,都導致大規模區域秩序構建尚需時機。就目前看,歐亞區域秩序呈現以下發展趨勢。
第一,對于未來的全球秩序,雖然無法勾畫具體輪廓,但是近年來有學者提倡借鑒1814年維亞納體系的“大國協調”模式,主張不論內部制度差異如何,要以互相尊重、包容中立的程序性安排,推動大國間合作。贊同者中不僅有俄羅斯的精英,而且包括理查德·哈斯、查爾斯·庫普乾等多年參與國家決策的美國資深專家。從邏輯上說,這一重構全球秩序的構想,肯定會在歐亞大陸地區層面得到不同程度的體現。
第二,從2018年起,艾伯特基金會等歐洲知名智庫在歐盟、俄羅斯與中亞相關方的支持下,多次舉行歐盟、中國、俄羅斯與中亞諸國關系的多邊研討會,探討在上述四方之間共同合作的可能性。筆者作為參與者,感受到了各方學者期待四方之間發展合作的熱切愿景。
第三,阿富汗局勢的變化為歐亞大陸進一步深化合作提供了新契機。阿富汗是中國、伊朗、巴基斯坦、中亞諸國的直接鄰國。上合組織以及其他相關地區組織對阿富汗局勢都十分關注。尤其是在喀布爾機場爆炸案之后,上述各方與歐美在反恐問題上,顯現出未來開展合作的可能性。歐亞大陸未來深化次區域合作最有潛能的路徑是“一帶一路”倡議這樣的非排他性制度構建,以務實互利的項目切入,通過互聯互通,塑造和平、穩定、發展的區域秩序。
此外,2021年8月德國總理默克爾訪問俄羅斯與烏克蘭之行表明,德國在美國與俄羅斯之間艱難尋求平衡,同時努力協調各方,頑強而執著地推進“北溪2號”項目,使得歐亞大陸相關國家之間不僅能維持經濟上的穩定貫通,而且為未來解決未知的危機與沖突做好鋪墊。總之,國際社會要以更為積極理性的態度,看待當下危機與未來秩序構建之間的關系:堅持不懈地著手解決每一個危機與沖突,并以此為路徑,為新的全球與區域秩序的到來未雨綢繆。
作者系華東師范大學周邊合作與發展協同創新中心主任、俄羅斯研究中心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