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書是一部介紹玫瑰的科普讀物,是關于世界現代玫瑰之父和他的100種經典玫瑰之作。作者借助234幅高清圖片,講述了玫瑰的歷史淵源、培植和養護知識等,淋漓盡致地展現了玫瑰的藝術和美學價值。
我第一次邂逅奧斯汀的英國月季,那還是在20世紀80年代的日本。我應邀參加位于千葉的月季文化研究所、京城月季園藝研究所等月季品鑒活動時,我總能碰到那與眾不同的優雅花型,總能聞到那久違的遠古芬芳,總能聽到當地月季愛好者那特有的因愛而嘆的溢美之音。
“English Roses”,并非只是字面上的“英國月季”,而是作為一個專有集合名詞,意指具有歐洲古典重瓣薔薇,如百葉薔薇、大馬士革薔薇等重瓣塞心、花枝不甚挺直、葉片寬大光亮、芳香沁人那樣一類頗顯英國紳士風度的月季品種類群。自從格雷厄姆?托馬斯(Graham Thomas)等名種面世以來,對慣看現代月季秋月春風的月粉而言,猶如夏日里吹來了一股涼爽的風,因而迅速風靡世界。
就這樣,憑借其獨步天下的眼光、英倫工匠般癡情,奧斯汀畢其一生之功,育成名種200有余,榮獲國際大獎43項,至今無人企及。至于一年一度的英國切爾西國際花展,倒像是為他專設的私家窗口。
而在他的苗圃地里,則建有對公眾開放的專類月季展示園。此外,他還擁有以英國女皇為首的一幫鐵桿粉絲。奧斯汀就是這樣,似乎摸透了人們懷舊與嘗新的矛盾心理,暢游在古典月季現代化的世界里,從一位普通農家到開宗立派的“世界玫瑰大師獎”(Great Rosarians of the World)獲得者。
當然,奧斯汀英國月季的巨大成功,是有平臺支撐的。這個種質平臺,就是1753年前后被歐洲植物獵人(Plant hunter)引入西方的中國古老月季。正是這些中國特有的月季名種,才使得歐洲的古老薔薇脫胎換骨,嬗變成植株健壯、葉片寬厚、四季開花的真正意義上的月季;才使得奧斯汀創立“英國月季”這一新類群夢想成真。
奧斯汀的這本《大衛·奧斯汀:迷人的英國玫瑰》,用細膩奔放的文筆,結合大量高清圖像,為讀者毫無保留地道出了英國月季的前世今生。當然,書中對中國古老月季的種質平臺作用把握還不夠精準,對某些重要月季遺產的表述也不全對,有些觀點如部分親本的復花性等甚至值得商榷,但它依然不失為月季愛好者的入門佳作,是月季育種初心者難得的親本遺傳案例分析簡譜,更是眾多英國月季粉的饕餮大餐。倘若你細細品賞,必有意外收獲。
至于如何把握書中的薔薇、玫瑰和月季,編者和譯者特別囑咐我要再多說幾句。其實,薔薇、玫瑰和月季,就像一家三姐妹,是薔薇屬(Rosaceae L.)植物里的三大類群,與我們喜歡吃的草莓還是近親。但一旦分別對應到英語及其語境,不少讀者還是有些茫然。
簡單地說,250年前的歐洲只有薔薇,且種類不多,既沒有玫瑰,更沒有月季。自古以來西方庭院里栽培的,也都是源自當地野生薔薇的馴化類型,即重瓣古老薔薇。因此,對于那時的薔薇,西方人用Wild Rose,Rose,或者Rose Species來描述就夠了。而中國則大不然,隨著我們的先人對薔薇植物認識的不斷深入與種質創新,早早地將其分成薔薇、玫瑰和月季三大類,合理而科學。大約3000年前,薔薇屬植物統稱為“蘠”(即薔薇);2000年前,花瓣香郁刺鼻、果實大如櫻桃番茄、形態特征明顯與眾不同的薔薇,稱其為“玫瑰”,隨后形成不少古老玫瑰品種如荼薇、重瓣老玫瑰、重瓣白玫瑰、四季玫瑰等,成為一個相對獨立的類群。而玫瑰傳到西方,Thunberg 發現其葉片表面皺縮而奇特,遂于1784年將其命名為為“Rosa rugosa”,簡稱“Rugosa Rose”。1700年前,也不知我們的祖先用了怎樣的洪荒之力,硬是將四川深山里的一種單瓣野生藤本薔薇,改良成為能夠四季開花的重瓣直立小灌木,這就是月季。到了北宋,僅月季名種如佛見笑、紅寶相、金甌泛綠、六朝金粉等就有上百個,故被歷史上最具文化品位的宋人褒為“月季只應天上物”“天下風流月季花”。
中國月季于1753年前后到達歐洲,旋即顛覆了西方人對薔薇的認知,遂命名為Rosa chinensis,即來自中國的月季。而月季對應的英文名字,則如雨后春筍,居然有數十個之多,如Monthly Rose,Perpetual Rose,Ever-blooming Rose, Remontant Rose,RecurrentRose,Repeat Blooming Rose等,但都是“能連續開花的薔薇”之意。
由此可見,西方的Rose,并非都是指玫瑰,而是大致等同于中國的“薔薇”。比如,大馬士革薔薇就叫Damask Rose,狗薔薇即Dog Rose,而法國薔薇則為Gallica Rose。話雖這么說,但對于沒有專業背景和受過專業訓練的讀者而言,難免不得其要,因為這里面還有一個稱謂習慣的問題,據說東南亞華人,就喜歡把月季、玫瑰和薔薇都叫作玫瑰,超省心!在這方面,譯者在譯文中已經有所區別,特別是對“玫瑰經”(Rosary)等的轉譯處理,既盡可能地還原薔薇的真實語意,又兼顧到了中文圈讀者的傳統習俗。我則在中文版的審定中,在不影響理解的前提下,盡量使月季、玫瑰和薔薇的指代通俗化、科普化和規范化。
其實,讀者也不必過于糾結于此。正如莎士比亞所言,叫什么名字又有什么關系呢?玫瑰即使不叫玫瑰,也依然馨香如故(A Rose by any other Name would Smell a Sweet)。
想想也是?,F代生活紛亂如麻,總得時不時地給自己的心沖個涼,紓個困。若能遮得蒼穹一隅,偷得半日清閑,翻翻奧斯汀這本書,看看月季花開花落,再來一杯上好的下午茶,即便沒有多少詩意,也總會有幾許愜意吧?
正所謂“心有猛虎,細嗅薔薇”。英國詩人西格里夫·薩松代表作《于我,過去,現在及未來》中的這句詩,余光中先生譯得出彩,也許就隱含了這層意思。無論是古代文人雅士,還是現代凡夫俗子,于其生活,其實從來都不缺薔薇,記得用心細嗅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