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孩》

有兩個人，在山林中慢慢行走。這是父子倆，春芽兒和他的父親。他們的身邊，跟著一條黑色的小狗，他的名字叫黑黑。

春芽兒是一個九歲的男孩，長得虎頭虎腦。春芽兒的父親看上去像個樵夫，但他卻是一個才華橫溢的雕刻家。他到山里來，是想尋找可以用來雕刻的木材。

黑黑在前面蹦蹦跳跳地走著，看他的模樣，好像無法抑制心里的歡喜，山林中的一切，都讓他感覺好奇。

父子倆走到黃楊的身邊停住了腳步。父親繞著黃楊兜了一圈，他上上下下看著，還不時伸手撫摸黃楊斑駁的樹皮。看來，這是一棵父親喜歡的樹。

春芽兒問：“這是什么樹啊？”

父親說：“這是一棵黃楊樹，是木雕的好材料。”

春芽兒又問：“這棵樹，幾歲啦？”

父親摸著黃楊的樹干，笑著說：“百年黃楊碗口粗。這棵樹，比我年紀大多了，他有一百歲了。”

黃楊聽著父子倆的對話，他不知道“碗口粗”是什么意思。這時，春芽兒仿佛是為了回答黃楊的疑問，問父親：“碗口粗，是什么意思？”父親回答說：“樹干被切開，粗細和一只大碗差不多。”他從竹籃中拿出一只喝茶用的青花茶碗，“就和這茶碗差不多吧。”

黃楊看看父親手中的茶碗，又看看自己的身體，他們的粗細幾乎一樣。黃楊心想：我就是一棵百年黃楊樹啊。

“這棵黃楊樹，年紀比你還大啊！”春芽兒摸著黃楊晶瑩碧綠的枝葉，驚喜地說，“可是，他看上去那么年輕，像個孩子呢。”

“這棵黃楊樹長得好，很難得。砍伐他可惜了。”父親好像知道春芽兒的心思，撫摸著黃楊斑斑駁駁的樹干，“讓他好好生長吧，他的日子還長著呢。”

父親帶著春芽兒離開了，他們要到林子里去找那些可以用來雕刻的老樹根。

黑黑離開前走到黃楊身邊，突然開口對黃楊說了一句話：“嗨，百年黃楊，你可要當心啊！”

黃楊問黑黑：“當心什么呢？”

“我聽見遠處有很多樹在哭！”黑黑說著，追著春芽兒父子，消失在樹林中。

黃楊覺得黑黑是在瞎扯，一切都好好的，哪里有樹在哭。真是莫名其妙！

頭上傳來松樹的嘆息。松樹用他的枝葉撫摸著黃楊的頭頂，一聲接著一聲嘆著氣。

“你嘆什么氣啊？”黃楊問。

“你看到那個人腰間的斧子了嗎？有一天，這斧子會砍到我們身上，我們會有倒下來的一天。”

“被斧子砍了，就死了嗎？”黃楊又問。

“差不多吧。被斧子砍倒后，你的身上再沒有綠葉，你的頭上再沒有天空。”松樹回答。

“那我還有根啊！我的根在泥土底下，斧子砍不到我吧！”

“失去了身體的根，大概也活不了，只能在地下慢慢地腐爛。”

黃楊無法想象被斧子砍伐的感覺，那就是末日的感覺吧。他抬起頭來，松樹茂密的枝葉間，飄蕩著幾縷灰色的煙霧，遮住了應該照亮他頭頂的陽光。

哪里來的煙霧？一陣大風吹來，松樹不安地搖晃著身體。煙霧是被風吹過來的。

黃楊發現，山林中出現了異樣的狀況。大風卷著煙霧，一陣陣吹過來，還帶著熱烘烘的焦煳的氣味。

春芽兒和父親急匆匆地從林中奔出來，他們的臉上帶著緊張恐懼的表情，慌不擇路地從黃楊身邊經過，疾步跑出林子，向山下奔去。黑黑也拼命奔跑著，經過黃楊身邊時，顧不得說一句話。

黃楊聽到春芽兒父親嘴里喊出兩個字：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