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省電的螢火蟲一直在發光

提到與“窮”字捆在一起的昆蟲，我馬上就想到螢火蟲，因為有一個成語叫“囊螢夜讀”，父親總是用它來教育我要刻苦學習，方可出人頭地。這個成語出自《晉書·車胤傳》——

胤恭勤不倦，博學多通。家貧，不常得油。夏月，則練囊盛數十螢火以照書，以夜繼日焉。

這個故事是說，晉代時，車胤勤奮好學而不知疲倦，知識廣博，學問精通。他家里窮，不能常得燈油照明。夏天的晚上，車胤就用袋子裝上幾十只螢火蟲當燈用，借著螢火蟲發的光，夜以繼日地學習。

童年在鄉下生活，對螢火蟲自然再熟悉不過。一到夏天，地處亞熱帶的雷州半島像火爐一般熱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黃昏剛至，我們在院子里灑上水，然后鋪上草席。入了夜，我們就坐在草席上，一邊搖著蒲扇，一邊仰望星空，聽老掉牙的牛郎織女的故事，又或者是北斗星的故事。

總有坐不住的時候，那就是螢火蟲飄然而至了。

螢火蟲提著一盞忽明忽滅的小燈籠從柴門外飛到院子里，繞了一圈，又從茅草屋頂飛走了，最后落在了屋旁的竹林里。

我起身去追，試圖逮住一只，倒不是想學車胤那樣“囊螢夜讀”，而是想玩耍。

“回來！”父親喊一聲喝止了我，“螢火蟲是益蟲，不要去傷害它。”

在鄉野里長大的孩子，多多少少有點野蠻。父親知書達理，我卻魯莽得很，管它是害蟲還是益蟲，只要是喜歡的東西，照樣去“糟蹋”。

“竹林里黑乎乎的，有鬼！”母親的話，讓我徹底泄了氣。

小孩子不怕黑，就怕鬼。而且，鄉下人還有一說：螢火蟲的螢光，就是“鬼火”。這么一來，讓我原先對螢火蟲的興趣蕩然無存。

四年級時，學校要求晚上上自習課了。夜里九點放學，我們提著煤油燈回家。我家住在村北邊，位置偏僻，一路上又沒有人與我同行，于是一路回家，一路恐懼。

恰恰這個時候，螢火蟲時常出沒在各個路口。它們或趴在草叢邊一閃一閃的，或從頭頂飛過，閃過一道道綠瑩瑩的光。

看著這一切，我馬上想到“鬼火”。這時候，我大氣都不敢喘，自覺不自覺地加快步伐，直到沖進家門，才停下來喘氣……

對“螢火”的恐懼，后來慢慢淡化，是因為一位同學在一個晚上逮了好多好多的螢火蟲，他將它們裝在一只玻璃瓶里，帶到教室，讓我們近距離觀察。

大家都圍在一起，借著煤油燈的光，裝模作樣地觀察起螢火蟲。只見瓶子里的螢火蟲一閃一閃的，發著冷光，讓玻璃瓶像極了童話世界里的水晶瓶。

“雌螢火蟲不生翅膀，所以飛不動的，晚上如果看到螢火蟲一直在一個地方閃啊閃的，就知道那是雌的。”同學說著不知道從哪里學到的知識，我們誰也不懂，也不好反駁，只好“哦哦哦”地附和。

“那些飛來飛去的螢火蟲是雄的，它有一雙美麗的灰褐色翅膀，捕捉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傳說墓地上的‘鬼火，其實就是雌螢火蟲的光。”語文老師不知什么時候過來了，幫我們解開了謎底。

迷上螢火蟲，是后來的事。我還曾為螢火蟲寫過一首科學兒童詩《不會省電的螢火蟲》，算是為童年記憶添上的一個注腳——

整個夜晚

螢火蟲一直在發光

一閃又一閃

一會兒黃光，一會兒綠光

閃啊閃到天亮

都不關燈

多浪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