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春的樹（組詩）

薛菲

早春的樹

隨風而綠，不是植物一貫的做派

比如早春，伊犁河邊這些灰蒙蒙的植物黎明前的天色

站在原地。有的

樹還披掛著去年沒來及交出的枯葉記憶還是失憶不重要

它們看起來不著急往春天趕

幾樹繁花和春柳之側

它們看起來保守而且過時 耗費著大好陽光和柔軟的風

在春天，顏色不鮮艷的樹們使一片急于表達的樹林蒙羞

不想從桎梏中解脫的好身體，不急著抽芽內在的年輪，還沒有轉完全

這時候冒綠，會遭遇凜冽的倒春寒

沒有理會充當說客的鳥兒徑自，往深站了站

當一種孤獨來襲，看看遠處伊犁河

不緊不慢的步調，曾背過多少輪落日金色的負重見過無數悲歡

欲望對愛情的代替，金錢對時間的剝奪。允許支流在樹林近旁閃爍

對于風塵仆仆的訪問

伊犁河不斷翻卷銀色的浪花

敘事掩蓋敘事，流淌出平靜的步伐

嗨，伊犁

嗨，伊犁，雪使你冷靜

風帶來遙遠的藍，使你銀白

手指夠不到的地方

我試著觸摸，青草味的口音

嗨，伊犁

這么多火車、飛機，搬運你的人民，來來，去去

車窗外的天空，薰衣草

我將到達蔚藍與深紫伊犁

草原一片野茫茫的綠

夏牧場的歌聲是白天鵝的羽毛

哈薩克用歌聲把路修了一遍伊犁河以不斷向西

打開空氣里銀色的尾音

車過賽里木湖隧道

我看見水分子是提前來的伊犁空中草原上下來的藍色羊群

夏 至

草木已穿過戈壁的荒疏以綠洲為起點，再以

綠洲為終點

云一邊記錄一遍撕掉身上的白紙

很多歷史以一根草的形式攜山勢，洶涌而來

河流液態，綿長的針尖穿過曠野的風

補綴泥土的綠衣

我在此守候一粒沙，發芽用舊十年草木之心

看 河

夏至，冰峰影子銀藍

放棄流水里慷慨的庫布茲

流量最大的時候，泥沙繁盛如同病患，源源不斷的膿液流走，冰峰清涼

六星街

藍每日逡巡，愛黃色薔薇的同時拓下藍天上的人間

一面墻，一扇門窗的蔚藍

使你喊工人街為黎光街或六星街

白楊樹葉閃爍，白楊樹壓瓷秘密是偶爾冒出的

人生碎語，艾德萊斯的秘密

琥珀或蜂蜜

這里的靜止，十年如一日 動一下，都有種甜蜜的撕扯

我該很緩慢

關閉自己，向無限戈壁敞開

婦女攪拌宴會上黑蜂蜜有一滴始終漏不下來

趨于結束時，一滴一滴黑夜砸碎落日的金色果品盤

好像說到20 年后

在我耳畔栽下一棵記憶之樹隨著海浪漆黑，霎時間

全身血管都被灌注以立春的血

陸地和大海就這樣以記憶和非記憶在場和不在場區別開來

我不老，還有20 年可計算的時間余暉里，立春是一片銀白的西域

立春或余暉里的海

八點十五分，余暉點亮山形、樹影和西邊的部分市容

邊疆天黑得晚

西天山被最后的光芒舉起海的青黑波浪線沒有盡頭

一直以伊犁河南岸良田的形式存在

我從不認識它 遠古時期的樣子

凝固的流動，無聲道別

余暉清晰的影子使它婉若游龍他的嘴皮一直在動

風的站臺

在小廣場下車

分別是兩縷，從肋下和膝蓋吹過來

因為戴口罩，面頰無法感受以前，我以為風為我而來 而且，風到我結束

可是，沒有更遼闊的我 可以被聯續接納，被吹拂我不過是風的站臺

吹過我的風又停在下一站他的接納面積是它

鋁合金的座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