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會甫
1990年6月,劉敬忠先生用流暢的文筆在畢業紀念冊上為我寫下“做強者”3個字;2015年2月,您病魔纏身身體偏癱,依然用左手在您的專著上為我題字;2019年5月10日,當我出差路過保定去看望您時,哀悉您于數日前溘然長逝。長夜漫漫,每每憶起恩師的音容與教誨,我思緒萬千,久久不能平復。
“百科全書式”教授
恩師劉敬忠,1945年1月出生于河北省秦皇島市。1978級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院近代史研究生,國內著名歷史學者,生前系河北大學歷史學院(原歷史系)教授、博士生導師。
我與先生的相識,始于剛上大學的1986年。那年高考,我因體質孱弱與自己向往的中國人民公安大學擦肩而過,被河北大學歷史系錄取。大一講學的老師大都50歲左右,帶著水杯和厚厚的講義,到了教室安然入座,照本宣科開始授課。但專授中華民國史的劉敬忠先生第一次授課,給我和同學們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先生當年41歲,身材挺拔、氣宇軒昂、目光炯炯、語音洪亮。
第一堂課上,同學們挨個自我介紹,每當同學說出自己的原籍,先生都會講起這個城市的政治經濟、歷史文化,甚至傳統習慣、風土人情……很快拉近了陌生的師生距離,幾次講課后就被同學們尊稱為“百科全書式”教授。
先生家成為學生解饞“根據地”
先生是一位知識淵博的人,每次講課旁征博引、貫通古今,而且從來不帶著講義照本宣科。同時,他還會在課堂上穿插著講授地理、哲學、文學等學科的知識,似乎對所有文科專業都有精深的研究。在評述一段歷史、一個人物時,他會運用當時最新、最權威的證據材料和研究成果,同時融入自己的感悟和理念,讓我在學習歷史之余,還對中國社會有了深刻的了解和思考,聽劉老師講課“是一種享受,一種沉思,一種激勵”。
先生是個愛憎分明的人,他不僅對民國期間的荒謬歷史進行深刻批判,同時又敢于面對現實針砭時弊。除了夏季,先生最愛穿的衣服就是一身灰色中山裝,給人的感覺總是一身正氣。先生講課講到激動處“愚昧、無知、淺薄、可恥”等詞語會脫口而出,真的是“嬉笑怒罵皆成文,語不驚人誓不休”。正是因為他淵博的學識和鮮明的個性,使得先生在國內歷史學界聲譽斐然。在“百家講壇”風靡時期,央視曾邀請先生錄制節目,和易中天、王立群列為同一組(易中天講三國,王立群將史記,先生講民國),但因某種原因導致錄制的節目未能播出。
先生一生育人、桃李滿天,他的不少學生擔任了省市縣級干部,但先生從來不把這些作為炫耀的資本。

先生是一位優秀嚴謹的學者,同時又是重情重義之人。我在大學期間任系學生會學習部部長、班學習委員,所以和系里的老師包括先生打交道頗多。其間我了解到,先生大學畢業后于1978年考取了中國社會科學院研究生,師從國內著名歷史學家李新先生,碩士畢業后在國內業界屬于鳳毛麟角,而且很快有所建樹。
先生平易近人、和藹可親,他既是我們尊敬的老師,又是我們親密的朋友。一次下課后,先生叫住我,讓我有時間去保定火車站接回他買的兩包舊報紙。等我登了一輛三輪車將包裹拉回,先生已簡單備好飯菜留我吃飯。席間,先生笑著說:“學校食堂的飯可能不太合你們的胃口,以后周末你和同學們可以過來,我出錢買菜你出力做菜,怎么樣?”就這樣,后來,我和很多同學有幸經常去先生的家里做飯、炒菜,這里成了我們解饞的“根據地”。
先生教誨永遠催我上進
大學畢業那年的5月,我攜帶畢業紀念冊去找先生題字留念,先生略加思索,欣然命筆為我題寫了“做強者”,之后先生鼓勵我考研,并告訴我多讀什么書、搜集整理哪些資料。但因為家庭條件等原因,我最終還是回到了家鄉工作。
星移斗轉寒暑交替,畢業后我經常給先生寫信問候,隨著通訊、交通的發達,我每年至少一次專門看望先生。

2007年秋,先生因為腦梗導致身體偏癱,但是在助手的協助下,先生頑強工作筆耕不輟,時有著作問世。2015年春節,我去看望先生時,恰逢先生的新作《馮玉祥國民軍研究》出版,在我的請求下,先生左手持筆在著作的扉頁題下了自己的名字。此書是先生給我最后的帶有其親筆題字的紀念。
2019年5月1日下午1時,先生歷經多年病痛折磨逝世。先生去世前留有遺囑:“去世后不舉辦追悼會、不收任何人禮金禮物?!?/p>
先生去世至今,我曾兩次前往河北大學,歷經多年擴建,校園早已發生巨變,但是歷史系的老教學樓還在,我們上課的教室還在,先生住過的宿舍還在,一切依然那么真實和親切……
先生的才華和為人,讓我敬佩,他是我一生值得尊崇的史學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