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錄電影《武漢日夜》中的美學意蘊

趙謙

摘要：紀錄電影《武漢日夜》以2020年初武漢突發(fā)的新冠疫情為背景，將死亡、渴望、康復、新生等多個主題完美地糅合在一起，通過記錄“平凡人”的抗疫經(jīng)歷，譜寫出了一曲感人至深的生命贊歌。盡管抗擊疫情是一個灰色的題材，但《武漢日夜》中卻蘊含著真實之美、平凡之美和人性之美。

關(guān)鍵詞：《武漢日夜》 真實之美 平凡之美 人性之美

2021年1月22日，國內(nèi)首部戰(zhàn)疫紀錄電影《武漢日夜》在全國上映。2020年初，一場突發(fā)的新冠疫情在武漢爆發(fā)，讓這個英雄的城市籠罩在死亡的黑色陰影之下。在這樣的背景下，30名攝影師冒著被感染的風險，在抗疫一線持續(xù)拍攝76個日夜，留下了1066個小時的珍貴素材。制片團隊從海量的視頻中精心挑選，將一個個感人的抗疫故事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影片以醫(yī)院重癥監(jiān)護室醫(yī)護人員和病患的日常生活為主線，將死亡、渴望、康復、新生等多個主題完美地糅合在一起，通過記錄“平凡人”的抗疫經(jīng)歷，譜寫出了一曲感人至深的生命贊歌。縱觀整部影片，沒有一句編造的臺詞，也沒有任何刻意的雕飾，真實的視頻匯集成為一部讓觀眾感動的英雄史詩。盡管抗擊疫情是一個灰暗的題材，但《武漢日夜》中卻處處蘊含著“美”，主要包括真實之美、平凡之美和人性之美。

一.真實之美

紀錄片以真實的生活為素材，展現(xiàn)的是真人真事。但何為“真實”，這是一個值得思考的論題。法國紀錄片大師讓·魯什認為，紀錄電影應(yīng)該“還原‘被遮蔽的‘真實，發(fā)掘生活中的‘真實”[1]。因此，鏡頭中的真實只是生活的表象，真正的真實是藏匿于人們內(nèi)心深處的詩意。在《武漢日夜》中，編導采用了陌生化的手段，力圖在“真實的”影像中制造出陌生感，由此促成影像的詩意表達。影片通過運用最真實的鏡頭來記錄最感人的故事，展示出武漢人民經(jīng)歷的苦難時期，謳歌了普通民眾的堅韌與善良。

在剪輯過程中，編導拒絕一切濾鏡和修辭，旨在真實地展現(xiàn)抗擊疫情的過程中各類人群的原貌：病房里，患者的絕望；搶救室內(nèi)，垂危者痛苦地呻吟；殯儀館中的尸體。正是這些真實殘酷的畫面，讓觀眾對疫情有了更深入地認識。在影片中，醫(yī)護工作者給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們穿著密不透風的防護服，根本看不出樣貌，只能用記號筆在身上寫著名字和來自哪里，以方便旁人辨認。通過護士換衣服時的遲緩動作，摘下面罩時臉上露出的勒痕和不斷流淌的汗水，觀眾可以真實地感受到他們的艱辛與不易。盡管承受著巨大的身心壓力，但當面對病人時，他們總是表現(xiàn)出很輕松的樣子，展現(xiàn)出了白衣天使們應(yīng)有的素養(yǎng)。

除了展現(xiàn)疫情帶來的痛苦，鏡頭也捕捉到了一些快樂的瞬間。兩名志愿者去民政局辦理結(jié)婚證，鏡頭聚焦在結(jié)婚證打鋼印上。盡管儀式簡單，可當這對新人走在人行道上時，觀眾從他們歡快的腳步中感受到了興奮與喜悅。在治療過程中，一名女患者的頭發(fā)被剃光，在即將痊愈之際，她面對手機攝像頭，手舞足蹈，興奮之情溢于言表。一名援助武漢的上海年輕醫(yī)生即將回家，通過視頻和爺爺、奶奶通話，說回去要拍一張全家福。在遭遇災(zāi)難之際，人們才能深切地體會到，全家團圓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在疫情中，支撐人們戰(zhàn)勝各種困難的動力，不正是與家人團聚的強烈意愿嗎？這些真實的鏡頭，不夸張，不煽情，卻產(chǎn)生了催人淚下的力量。相較商業(yè)影片，真實是紀錄片最大的優(yōu)勢，真實的記錄更容易讓人產(chǎn)生共鳴，《武漢日夜》完美地詮釋了這一點。

二.平凡之美

從平凡中窺見偉大，是《武漢日夜》制作團隊始終堅持的理念。影片以多個視角記錄著這場戰(zhàn)役中的平凡戰(zhàn)士，凝視著他們經(jīng)歷著的生死離別和劫后重生。片中的每一個人都是普通人，卻都面對著不平凡的困境，艱難地做著抉擇。影片并不刻意渲染悲傷，畢竟平凡人的堅守和付出已經(jīng)足夠感人。患者、醫(yī)護工作者、志愿者，每一個人都在拼盡全力地為戰(zhàn)疫的勝利努力著，他們讓我們懂得要熱愛生命、珍惜生活和家人。

在抗疫過程中，白衣天使們既是英雄，也是有血有肉的凡人。護士長蘇潔在救治病人的時候，得知慈父因病離世，因為尸體需要盡快處理，所以她連再見親人最后一眼都成為奢望。非常時期，一切從簡，從醫(yī)院到火葬場，沒有儀式和送別，只能聽到她撕心裂肺的哭聲。然而，悲傷過后，她又擦干眼淚，繼續(xù)投入戰(zhàn)斗。患者李超和家人都感染了新冠，但他面對病魔時的樂觀態(tài)度感染了身邊的人。每次和父親視頻，他都面帶微笑，盡力寬慰對方。然而，就在他治愈離院之際，卻陸續(xù)收到3位至親離世的消息。在之后的畫面中，我們沒能再看到他燦爛的笑容。出人意料的是，在這樣艱難的時刻，李超最終決定捐獻出父親的遺體。

我們中的大多數(shù)人都是平凡人，在某個地方過著普通的生活。身處抗疫一線的醫(yī)生和護士都是平凡的血肉之軀，但他們卻用不平凡的行為，讓我們重新認識了偉大的定義。當代文壇大師米蘭·昆德拉曾將不朽分為兩種類型：小的不朽和大的不朽。“小的不朽是指一個人在認識他的人心中留下了回憶；大的不朽是指一個人在不認識人的心中留下了回憶。”[2] 中國人民不會忘記那些在抗疫過程中甘于奉獻的英雄，他們的名字將被載入史冊，獲得大的不朽。

值得一提的是，《微光》是紀錄片《武漢日夜》的副標題。置身于社會大背景之中，每個人都宛若滄海一粟，如同黑暗中不起眼的一道微光。但在黑夜中，微光也可以給人帶來一絲光亮和希望。如若千萬道微光匯集在一起，則可以照徹整個黑夜。此處，微光隱喻著每一位為抗疫作出過貢獻的普通人。正是千千萬萬平凡人的無私付出，使得武漢挺過了難關(guān)，迎來了勃勃的生機。日夜更迭，生生不息，《武漢日夜》中這些平凡的英雄，用他們的奉獻、堅持、勇氣和對生活的熱愛，與疫情博弈，與死神賽跑，最終迎來了勝利的曙光。從他們的故事中，我們感受到了悲憫、尊重和對人間煙火的敬意，也從中領(lǐng)悟到了生活的不易與美好。

三.人性之美

在《武漢日夜》中，人們對生命的尊重、對親情的守望、對社會的責任和對希望的執(zhí)著，讓觀眾感受到了人性之美。法國著名思想家史懷澤指出：“善就是保持生命、促進生命，使可發(fā)展的生命實現(xiàn)其最高的價值。惡就是毀滅生命，傷害生命，壓制生命的發(fā)展。這是必然的、普遍的、絕對的倫理原理。”[3]在抗擊疫情的過程中，醫(yī)護人員不分晝夜，為了搶救病患拼盡全力，彰顯出了強烈的生命倫理意識。生與死，不停地交替著。

在影片中，盡管醫(yī)護人員奮力搶救，但是一位名叫官美玲的患者依然沒能逃脫死神的魔爪。當女兒看到她的遺物時，泣不成聲。此時，疲憊不堪的護士卻在一旁不停地道歉，令無數(shù)觀眾為之動容。在疫情高發(fā)期，每天都有體弱的病患離世。醫(yī)護人員在整理逝者的遺物后，會一個個打電話通知家屬，并向他們表達歉意。醫(yī)護人員用自己的言行，表達了對生命的敬畏與尊重，也給患者家屬受傷的心靈帶去了溫暖的慰藉。

此外，對親情的守望也將人性之美完美地呈現(xiàn)出來。一位丈夫看到妻子在短信中說“真想活下去”時，突然淚崩。一位妻子逐漸康復，但仍留在隔離區(qū)觀察，丈夫只能在遠處和她招手致意，簡單的動作卻將愛闡釋得淋漓盡致。還有一位丈夫在樓下看著在醫(yī)院四樓的妻子，問候了一句后就哭成了淚人。正如周迅演唱的歌曲《有你真好》所表達的，對親人的愛給予了患者在直面死亡時的信心和勇氣，又讓我們懂得了陪伴是最好的愛。愛讓我們的內(nèi)心變得更加強大，也正是對家人的眷戀讓我們永不言棄。

如果說心系親人是人之共性，那么那些在疫情中無私付出的志愿者更值得我們稱贊。小伙子王震是緊急救援隊隊員，在寂靜的夜里，他開著車行駛在空無一人的馬路上，把那些等待生育的孕婦送到醫(yī)院。若在平時，這是一份很平常的工作，可是在這個特殊的冬天，他的每一段行程都是在躲避死神的圍堵，需要極為謹慎和專業(yè)，才能保障自己和孕婦的安全。在方艙醫(yī)院中，志愿者們不分晝夜地為大家服務(wù)，他們有的找不到合身的防護服，只好拖著褲子行走。強烈的社會責任感支撐著志愿者們克服困難，也讓他們的行為閃耀著人性之光。

人性之美也體現(xiàn)在對希望的執(zhí)著之中。在方艙醫(yī)院中，一名小患者正在努力復習，迎接高考。又如，新生命的誕生預示著希望的來臨，父母第一次抱到新出生的嬰兒，滿懷希望地期盼著未來。影片最后，在春天來臨的時刻，鳥語花香，萬物復蘇，明媚的陽光照耀著武漢，折射出了對生的渴望。《武漢日夜》讓我們感受到了人性之美，啟示我們要珍愛生命、關(guān)愛家人、心系社會。只要人人都獻出一份愛，世界將變成美好的人間。

四.結(jié)語

紀錄電影《武漢日夜》采用了平行蒙太奇的敘事手法，結(jié)構(gòu)清晰，渾然一體，將中國紀錄電影推向了新高峰。隨著全球一體化進程的加速，世界已然成為了一個“命運共同體”。當疫情來臨之際，沒有人能置身事外。為此，制片組在影片中混入了江流的聲音，以此凸顯團結(jié)的力量，同時展現(xiàn)“命運共同體”的意識。生活中從來就不缺少美，《武漢日夜》的編導用善于發(fā)現(xiàn)美的眼睛，捕捉抗疫過程中一個個美的瞬間，將真實之美、平凡之美和人性之美匯集在紀錄片中，提醒我們要珍惜生命、陪伴家人、回報社會。一部優(yōu)秀的紀錄片，總是能在記錄真實事件的同時，讓觀眾領(lǐng)悟到深刻的人生哲理。從這個角度來說，《武漢日夜》無疑是一部成功的佳作。

基金項目：2019安徽省高校優(yōu)秀青年人才支持計劃項目（項目批準號：gxyq2019180）。

參考文獻：

[1] 鮑曼華.讓·魯什“真實電影”美學風格初探[J].藝術(shù)評鑒，2017（7）：139-142.

[2] 米蘭·昆德拉.不朽[M]. 王振孫，鄭克魯，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5：56.

[3] 史懷澤. 敬畏生命[M]. 陳澤環(huán)，譯.上海：上海社會科學院出版社，1996：9.

作者單位：安徽商貿(mào)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