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諾舟

梳著郭富城一樣三七分的頭型,前額“閃閃發光”,戴著圓圓的眼鏡,穿著束腰的夾克,走起路來自帶氣場。這就是我們的物理老師老蔣。
老蔣之名始于其名言:“物理老蔣教的,怕么得?”他最大的特點是喜歡講故事,以致他把物理實驗比作一篇文章,把上物理課說成講物理故事。不僅如此,他還喜歡講自己的故事,他曾踩著齊膝深的大雪走了幾十里路上學,完全靠自學學完一門科目,在軍訓中位居前三……從插秧到養雞,從上小學到讀大學,無所不講。
老蔣卻極具文學素養,可謂博古通今。講故事時,他常信手拈來,引用《曾國藩家書》《傅雷家書》中的詞句,“學問之道無窮,而總以有恒為主”“士人讀書,第一要有志,第二要有識,第三要有恒”“有些罪過只能補贖,不能洗刷”“多思考人生問題、宇宙問題。把個人看得渺小一些。那么自然會減少患得患失之心”……這樣一些妙語,都是從他那聽來的。這使得他的講課極具文學色彩。為此老蔣自豪地說:“我的學生聽過我的課,沒有不對文學產生極大興趣的?!?/p>
一堂物理課上,老蔣突然講到牛頓的《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給我們闡釋物理之美時,說道:“你們以后就算學理科,也不要放棄文學。文學是美的,數理化中也蘊含著美,學好文學才能幫助我們更好地理解享受物理中的美?!崩鲜Y又談道,你們才學過的《林黛玉進賈府》就十分美,說完竟給我們聽了《紅樓夢》電視劇主題曲《枉凝眉》。另一堂物理課,老蔣一時興起,竟給我們講起了《周易》。他甚至將牛頓的萬有引力定律與太極拳八卦拳扯到一起,讓我們相信中華文化遙遙領先于世界。老蔣總是能給予人信心,如果讓老蔣做學校的文化大使,一定能增強全校師生的文化自信心呢。
臨近期中考試,在別的班都被習題淹沒之時,老蔣走進我們的教室。他筆挺地往講臺上一站,翻了翻手中的書,卻又合上了。“不要怕什么考試,怕考試都是因為平時不認真還不熟練?!崩鲜Y鼓勵我們道,“同學們不曉得啊。那個《祝?!防锏聂斔睦蠣?,雖然被批得好像一文不值,但一個封建地主,只是稍微有點文化,都把‘心平氣和,事理通達供在自己的神龕上,難道我們同學還不如一個地主老爺?考試怕么得,不要怕的。”
蔣老師不僅時時用語言鼓勵我們,還用行動推我們一把。在我們學校,高三樓在操場西邊,高一樓在操場東邊,中間還隔了一個食堂。老蔣同時教了高一和高三兩個年級段,他來上課時,經常是穿過座座樓,所以滿頭大汗是常事,可我從來沒見他有一絲疲態。而且老蔣罵起人來更有特點,我們稱之為“雅罵”,引經據典的,其人更顯其精神抖擻,其聲音之大,力量之強,瞠目而視,“雅罵”隨之而來?!澳阍俨活^懸梁錐刺股,就會少壯不不努力,老大徒傷悲!”“如果你不喜歡我的物理課,不是你的心胸狹隘,而是我的人格太偉大,你裝不下。”“這題選錯答案的同學,你們在身上拴個‘比翼球,重新做一次比薩斜塔自由落體實驗,小心,不要臉先著地!”“成語詞典里有個詞叫一錯再錯,這名同學完美演繹了,你想證明什么?”……這一句句話,讓講臺上的書都在顫抖,講臺上的筆尺都跳了起來。而且老蔣一向“重男輕女”,重罵男生,不輕易罵女生。我們班大多數投機分子在他的“雅罵”之下,無不“改邪歸正”。更厲害的是,老蔣的“雅罵”不但不讓人心里別扭,反而讓人心生感激。老蔣的“雅罵”文采斐然,出口成章,與其說他是在罵,不如說他是在用一種激勵的方式來進行心靈引導,以致被他罵的人都收獲良多。老蔣發起火來都讓人眼前一亮,大飽耳福。這也是他受到我們喜愛的一個重要原因,有時甚至期待他發火的樣子,套用孔乙己的一句話就是:“雅罵不能算罵……雅罵!……教書人的罵,能算罵嗎?”可以說,從小到大像這樣會“雅罵”的人,我見過的只有我的奶奶和老蔣。
至此,向老蔣致敬!
指導老師? 姜揚
(責任編輯/劉大偉 張金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