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忠 葛鵬

德國的貧富差距在發達國家處于中低水平。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官方數據顯示,德國從2011年到2018年的基尼系數均在0.29左右,遠低于同期英國約0.36和美國約0.39的水平;把德國人按收入從低往高排列,排名在90%的富人的收入與排名在10%的窮人的收入之比在2018年為3.6,低于同期英國的4.5和美國的6.2。
德國是歐元區最大的經濟體,根據世界銀行數據,德國2020年人口8324萬,是歐盟人口最多的國家;國土面積357580平方公里,是繼法國、西班牙和瑞典之后的歐盟第四大國;GDP為3.81萬億美元,居世界第四位,人均GDP高達4.57萬美元。分產業結構看,德國2020年的農業增加值占GDP的0.66%,制造業增加值占17.82%,服務業增加值占63.59%。從就業情況看,2019年德國就業人口占工作年齡人口的76.7%。其中農業就業人員占就業總數的1.21%,工業占27.18%,服務業占71.61%。
德國的貧富差距水平在2005年后相對穩定,并未出現明顯擴大趨勢。在緩解收入差距擴大方面,德國有不少經驗值得借鑒,其中,德國比較完善的社會福利體系、積極的勞動力市場政策、成功的雙元制職業教育及其制造業工人較高的工資福利待遇,都發揮了重要作用。從政治生態看,德國的國內政治也一直受社會正義的辯論所影響和引導,這是德國社會政策的政治土壤。
近二十年,德國的工資不平等與家庭總收入不平等的變化趨勢不同。工資是指工薪收入,這是很多人主要的收入來源;家庭總收入則是包括工資、財產性收入、社保福利等在內所有收入。
研究顯示:2006年前,德國勞動者的工資差距迅速擴大。把勞動者按工資從低往高排列,2000年排名在90%的高工資勞動者的工資是排名在10%的低工資勞動者的3.3倍,到2006年它們的比值漲至近4倍;2006年~2014年,德國的工資不平等程度維持在上述高位;而2014年后,工資不平等程度開始下降,到2019年,上述比值降到3.5。
不過,勞動者工資不平等在近年的下降并未導致家庭總收入的不平等程度下滑。德國以家庭可支配收入計算的基尼系數在2000年~2005年從0.26增長到0.29,之后維持在0.29左右。2018年德國的基尼系數為0.29,低于OECD國家0.31的平均水平。
從家庭實際收入的增長情況看,2000年~2014年,德國家庭平均收入增長緩慢,14年家庭稅前收入只增長3%,家庭可支配收入僅增長了4.5%。其后,兩者在2014年~2019年都經歷了大幅增長,短短5年稅前收入增長近12%,可支配收入增長約9%。家庭收入在2014年后的快速增長一方面受益于失業大幅下降及工資上升,另一方面同養老金的增長有關。可支配收入最低的10%家庭,2010年~2015年其可支配收入逐年下降,但2015年后伴隨法定最低工資制度的實施,這部分家庭的可支配收入一直在上升。
雖然德國的家庭收入不平等程度近年沒有下降,但由于低收入家庭的實際收入水平提高,以是否能按時付房租,是否能保持屋內暖和等九個指標定義的“物質匱乏”家庭的占比從2008年的5.5%降至2019年的2.7%。在歐洲,德國的這一比例很低,與丹麥(2.6%)、芬蘭和荷蘭(2.4%)相當,比例最高的是保加利亞(19.9%)。
疫情發生后,與美國等國家不同,德國的收入不平等程度不升反降,無論從基尼系數還是從高收入家庭與低收入家庭的收入比看,2021年初德國的收入不平等程度相較2019年都發生了下降,因為中低收入家庭的收入略有上升,而高收入家庭的收入有所下降。該結果顯示,德國政府在疫情期間為自雇傭者和企業主提供的短期工作津貼,有助于他們雇傭的勞動者保住工作,不過自雇傭者和企業主自身的營收還是不可避免地受到疫情沖擊。
值得關注的是,德國社會和政黨對于正義的辯論持續影響其再分配政策走向。
在20世紀90年代末,國際上將資本市場視為解決福利國家財政問題的方案這一觀念蔓延到德國,很多政治家一度希望放棄德國傳統的再分配政策。1998年~2003年,德國議會的所有政黨都重新制定了政黨方針,對公正概念進行重新表述以減少對再分配的關注。直到2005年,政黨方針中沒有提到任何“正義”及“平等”概念的基督教民主黨的得票率從以前超過40%降至35%,凸顯民眾開始重新關注社會公正問題。公眾輿論也從不斷要求解散福利國家和削減社會福利,轉變為討論上述改革的社會后果,如貧困問題的加劇。
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后,社會正義和貧富收入差距已經成為公共辯論的核心,因為人們發現財富分配的不平等程度在加劇。德國政府2001年、2005年、2008年、2013年、2017年五期《貧困與財富報告》極大地擴展了人們對德國生活條件的了解,并喚起人們對公正理念的追求。相對于德國的長期經濟增長和德國出口經濟在全球的重要地位等議題,德國的國內政治一直受社會正義的辯論所影響和引導。雖然德國的不平等程度相對較低,但今天的德國,關于社會問題的爭論中,公正仍然無疑是核心的政治價值,這是德國社會政策的政治土壤,也是其緩解貧富差距的理念基石。
德國擁有世界上最完備的社會福利體系之一,其在2018年有約9960億歐元用于公共社會福利支出,占國內生產總值的25.1%。德國這一福利國家社會體系的傳統要上溯到19世紀下半葉的工業化時期,由當時的德意志帝國宰相俾斯麥建立。1881年,在俾斯麥的授意下,德國皇帝威廉一世在給德國議會的信中首次提出了這個想法。威廉寫道:“那些因年齡和殘疾而無法工作的人,有充分的理由要求得到國家的照顧?!痹谫滤果湹念I導下,德國在1883年首先引入了工人義務醫療保險,社會福利方面的立法同步進行,并在后來幾年里進一步擴展,從而為福利國家導向社會打下了基礎,并在1889年成為世界上第一個實施養老保險的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