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言近作 [組詩]

喻言

他們說他們望見星辰大海

云層遮擋天幕

身居大陸深處

他們仰首眺望

沒喝酒，每張面孔

依然透出潮紅

他們大聲訴說

他們望見星辰大海

說完后，相互點頭

鼓勵的眼神彼此相送

默默注視他們一舉一動

當所有目光轉向我

沒讓他們失望

我努力做出興奮的表情

也假裝望見星辰大海

我去山中召開秘密會議

有時候，我會走進

群山環抱的地方

坐在一塊老得

看不出年齡的石頭上

與群山聊天

群山很高

聲音很低

但，我確信他們全都聽得見

一直是我在講

他們安靜地聽

偶然會微微點頭

帶動風

那些樹也微微頷首

但我知道，樹只是

假裝聽懂

我的話，只有那些

經歷歲月捶打的老骨頭

才能真正明白

我喜歡這樣的氛圍

這種毫無爭辯的小型會議

最終讓我帶著愉悅的心情離去

離去不久之后

會有山崩，會有泥石流

所有的痕跡都被抹去

云上的日子

生活在云上的

每個人看上去

都像一首詩

從地面仰望他們

離天很近

云朵柔軟，踩上去

很虛無

太陽出來的時候

把云烤得很吉祥

云上的人皮膚發燙

內心恐慌

怕云被烤化

從天上掉下去

天黑下來，很冷

扯過一層又一層的云絮

蓋在身上

依然渾身戰栗

地面的人想象他們

此刻，正枕著云朵

伸手從夜幕上

摘下一顆顆星星

云被風吹得在空中

四處漂泊

每一朵云

都像一團廢棄的稿紙

云上的人拎著酒瓶

號稱正騎著白云

巡視世界各地

有時，云上的人

也會從云中探出頭

向下觀望

并不是探測人間的信息

他們在估量

離哪座山頭更近

跳下去

會不會摔死

植物在春天舉起義旗

一夜之間

它們就攻占了墻邊與山腳

從泥土中伸出尖銳的刺

在樹干上亮出鋒利的刀鋒

沿河岸扎下綠色的營寨

風中搖曳的花朵

是插在它們隊列中的一面面旗幟

我果斷推開窗子

舉起雙手

成為這個春天的早晨

第一批俘虜

我給天空動手術

又是陰云密布的夜晚

我給天空做剖腹產

從云層的縫隙處

取出一枚

瓜熟蒂落的圓月

此刻，如果你抬頭

明月正好照在你臉上

向植物學習

我向植物學習一門外語

學會用詞語刺激花蕊

讓春天提前

學會用氣味發布警告

迷惑天敵

某夜，月光下

我在花園

用植物的語言

發表一場演講

人間毫無反應

昆蟲界持續震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