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學托”騙局

紀萍

電視連續劇《小舍得》熱播一時，是因劇情主線之一即孩子上名校等教育問題，觸動了千千萬萬家長的心……臨近新學期，提醒廣大家長，千萬別因為孩子上名校而被騙子乘虛而入……

>>《小舍得》劇照資料圖

2020年以來，江蘇省常州市檢察機關共辦理“學托”詐騙犯罪案件22件24人，受害家長達110名，涉案金額累計640余萬元。

每逢新學期將至，孩子上學問題就成為不少家長的心頭大事，為了讓孩子上名校，家長四處奔走，各式“學托”粉墨登場，趁著開學前這幾個月的“無限商機”，向病急亂投醫的家長拋來橄欖枝……

詐騙慣犯出場 一個絕對頂倆

本案被告人曹歡何許人也？2018年9月，其因犯詐騙罪被南京市秦淮區人民法院判處有期徒刑三年，緩刑四年。2020年3月，因嫖娼被常州市天寧公安分局行政拘留12日，并處罰款5000元。

走出拘留所大門，曹歡有了新的“人生目標”。彼時正值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嚴格防控期間，曹歡的小公司業務遭遇打擊，負債累累，幾近倒閉，急需資金周轉，公司才能起死回生。資金哪里來？他從朋友群中得知，家長為了孩子上名校而不惜代價?！叭绻邪俜种迨睦麧?，它就會鋌而走險；如果有百分之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人間一切法律。”曹歡決定冒險闖一條財路，他醞釀了一套周密的計劃。

2020年5月，家長們正像熱鍋上的螞蟻般為孩子擇校而四處奔走的時候，曹歡有意無意地在朋友群里透露自己有人脈，能疏通關系，搞定名校入學通知書。為開辟“資源”，他放線釣魚，召集朋友小聚，地點在常州市中心最新地標建筑群市文化廣場內品牌輕奢酒店，他一身國際大牌服飾，閃亮登場。一時間，朋友圈傳開了，曹歡不僅生意紅火，還人脈強大，進哪個名校都能搞定。

曹歡和合伙人王挺一起合作經營麻將館。王挺的朋友余小松想托人讓即將小學畢業的兒子進入常州市一流初級中學，他拜托王挺打聽門路。

王挺是某校外輔導機構的負責人，家長對這類人有一種天然的信任感，而王挺并不具有進入名校的人脈關系，必須通過第三方操作。雖然像王挺這類人不具有詐騙錢財的主觀惡意，他們謀求的只是為家長獲取名校錄取通知書，從家長支付的請托費中獲得部分利益。但是，正因為他們在家長與詐騙犯之間搭起了橋梁，導致多名家長誤入圈套。

王挺與曹歡閑聊中，提出朋友余小松兒子上名校事宜，曹歡一拍大腿：哥們兒，你算找對人了，這不，我剛落實一個上實驗小學的……王挺舉起酒杯敬上酒來，曹歡一飲而盡：這種事要抓緊，名額有限。王挺直點頭，當場撥通余小松手機……

曹歡說出于保護上線人脈，不便在家長面前露面，與王挺單線聯系，王挺表示理解，并如此這般與家長們做了解釋，家長們都挺懂事，沒有一個人提出來非得見見“操盤手”，都全力配合。2020年6月初至8月底，短短三個月，王挺直接聯系家長三名，通過另外兩所校外培訓機構老板徐某、邱某聯系家長四名，共收取七名家長“擇校費用”100余萬元，曹歡獲取詐騙所得85.5萬，王挺、徐某、邱某分別從中獲利。七名家長的擇校志愿均為全市一流的幼兒園、中小學，曹歡向王挺拍胸脯承諾：就等著拿錄取通知書吧。

直到開學 家長才明白上了當

小沈夫妻有一對兒女，女兒上小學二年級，兒子即將幼兒園大班畢業，小沈夫妻倆想讓倆娃都進入全市一流小學。小沈跟女兒所在的校外培訓機構老板邱某打聽“門路”，邱某說我朋友王挺有門路，剛剛辦妥兩個，聽說手里還有一兩個名額，只是費用有點高……小沈連忙道：費用高沒事，只要倆娃都能進，你說吧，要多少？邱某道：大約24萬一個吧。小沈倒吸口冷氣：48萬吶，我回家商量一下，先麻煩您把朋友那兒的名額給留著。邱某點點頭。

小沈回家跟妻子及父母一說，家人意見一致：只要有名額，銀子不成問題，全家湊！小沈爸媽都是退休公務員，平時省吃儉用，國內游都舍不得去，第二天老媽老爸打到兒子銀行卡上36.8萬，小沈跟妻子說：爸媽養老錢都拿出來了，要不咱動用一下小金庫？妻子倒也爽快，立馬去了銀行。這讓人很難理解，上個小學用得著這么大手筆嗎？幼兒園、小學離家近就行了?？捎腥苏f：這叫提前劃分等級，進名校就是初步踏進上等人圈子。就像電視連續劇《小舍得》中的田雨嵐認為，讓兒子進入名校是母子倆咸魚翻生成為上等人的唯一途徑，為達目的她不擇手段，最終把孩子逼瘋了。犯罪分子正是利用像田雨嵐們的畸形教育觀下手的。

小沈分兩次打給邱某48萬元，邱某找到王挺，兩人扣除“中介費”后轉給曹歡26萬元。眼看就要到9月開學日，小沈還沒拿到倆娃名校錄取通知書，每天數次打電話給邱某，邱某把曹歡回答他的話復述一遍：學籍問題沒解決，正在辦理。特殊渠道的都要等到9月3日之后。準備好戶口簿、身份證，手機24小時開通，學校直接電話通知……聽起來挺像那么回事。

小學新生報名日的隔天，曹歡跟邱某說：明天上午九點家長在校門口等，我會帶他們進去。第二天一大早，小沈夫妻帶著倆娃早早地候在校門口，看著一個個小學生背著書包歡天喜地走進校門，心急如焚。邱某也到了校門口，不停地與曹歡聯系，曹歡說我在路上了，堵車，快到了。再過一會兒曹歡說：“我已經看到學校的國旗了，但是我老爸病危，剛主治醫生來電話了，我得掉頭趕醫院，否則見不到老爸最后一面了……”小沈一聽這消息才清醒了，揪住邱某到派出所報案。當晚十一點許，正在豪華酒店擺闊的犯罪嫌疑人曹歡被當場抓獲歸案。

2021年4月9日，天寧區人民檢察院以被告人曹歡犯詐騙罪向法院提起公訴，起訴書認定：被告人通過租豪車、出入高檔消費場所等方式包裝自己，謊稱認識領導，能讓孩子進入名校就讀但需要費用為名，騙取被害人財物計人民幣85.5萬元，其中案發前被告人已退還被害人19.8萬元。被告人曾因犯詐騙罪被宣告緩刑，在緩刑考驗期限內犯新罪，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七十七條、第六十九條的規定，應當撤銷緩刑，數罪并罰。

2021年7月15日，天寧區人民法院公開宣判：撤銷江蘇省南京市秦淮區人民法院（2018）蘇0140刑初836號刑事判決書中對被告人判處緩刑部分。被告人犯詐騙罪，判處有期徒刑十年，并處罰金四十萬元，連同前罪被判處的有期徒刑三年，并處罰金人民幣二十萬元，決定執行有期徒刑十二年，并處罰金六十萬元。上訴期內，被告人未上訴，發稿時判決已生效。

解密拙劣騙術 提醒家長多點心眼

臨近開學日之前，曹歡下載了多所名校的錄取通知書，修改學生姓名及日期，通過中介王挺等人交給數名家長，這些家長沒有一位對錄取通知書產生懷疑，喜滋滋地捧著通知書坐等開學。其實，偽造的錄取通知書上印有學校咨詢電話，或許是疏忽了，曹歡沒將電話號碼篡改掉。如果家長留個心眼，提前撥打電話去學校咨詢，一經查詢即可識破騙局。遺憾的是，沒有一位家長打電話到學校咨詢，一律信奉“扔了銀子就能辦成事”的潛規則。

除了曹歡這種極易識破的騙局外，還有幾種“學托”慣用的手段。被查處的22件“學托”詐騙案件中，有13起系通過熟人介紹而致。被告人徐某向經常光顧的水果店老板娘吹噓自己有人脈有名校名額，聲稱“愿意出點錢就行”，承諾事成后給予“辛苦費”，誘使老板娘幫他“拓展資源”。徐某編好一段信息發給老板娘，讓她轉發朋友群：“孩子上好學校決定一生的幸福，正在為孩子擇校犯愁的家長請聯系徐先生，誠信為你們解決后顧之憂……”老板娘轉了幾個朋友群，之后多名家長直奔水果店，支付給老板娘“信息費”后，家長們得到徐某聯系方式。兩個星期中，五名家長自投羅網，徐某騙取了近20萬元。如果不是案發及時，開學前不知還有多少家長不請自來呢。

“學托”往往采用一人扮演多個角色的慣常手法。22件“學托”詐騙犯罪案中，共17人謊稱與某局長或某校長是親戚，他們另行注冊手機號碼，以此號碼冒充政府領導、校長等角色，與中介或被害家長聯系溝通，一人同時上演二至三個角色，使被害人信以為真，自愿掏出銀子……

從源頭上杜絕“掮客”亂象

“學托”詐騙案件中，穿針引線充當“掮客”的為數不少是校外民營教育培訓機構工作人員。方某平是某校外教育培訓機構負責人，一次性收取家長王寬40萬元擇校費，轉手支付給“操盤手”及被告人梁某15萬元，剩余25萬占為己有。臨近開學，王寬遲遲未收到孩子的入學通知書，方某平發現事情不妙，這才將18萬元退還家長，到了這個時候，還貪得無厭地截留了7萬元。

王挺、方某平等人充當“掮客”，為家長牽線搭橋，從中獲利的行為雖然沒直接觸犯刑事法律，但助長了此類違法犯罪現象蔓延，利用家長對他們的信任感，主動誘惑家長，推波助瀾，借機非法斂財，這一現象在這個行業已經成為一股暗流。在查處的22件“學托”詐騙案件中，受害家長達110名，多數是通過校外民營教育培訓機構從業人員“牽線搭橋”導致的，家長支付“擇校費”金額累計640余萬元，其中至少四分之一被這些“掮客”截留。

常州市檢察機關在打擊“學托”詐騙犯罪案件的同時，聯合各相關部門，加強對校外民營教育培訓行業的治理，重點整治轉托中介、收費推薦擇校等亂象，從經營者資質認定、行為要求、法律責任等方面進行規范，加強風險管控，切實保護家長合法權益，從源頭上杜絕充當“中介”“掮客”的亂象。

臨近新學期，辦案檢察官提醒家長，要樹立科學教育理念，培育理性健康心態，從源頭上消除利用“旁門左道”“暗中操作”方式擇校的錯誤觀念。教育部門嚴守法律法規，徹底禁止違規操作的擇?，F象，讓“學托”騙局真正失去生存土壤。

（涉案人員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