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良崮

張圣虎 蘇德利 傅家德 崔秀娜

在綿延八百里的沂蒙山中，有著眾多外表呈圓形狀、山頂平展、周圍峭壁如削的“崮”，它們點綴在沂蒙山區中，猶如線上穿珠，石上嵌璧，為八百里沂蒙畫卷平添多少風姿！而孟良崮，也因為那場驚天動地的戰役，而聞名中外。

74年前的孟良崮戰火紛飛。一方是精良美械裝備的國民黨整編第74師，自詡為“天下無敵”;一方是“小米加步槍”的華東野戰軍，被認為“必敗無疑”。但共產黨領導的人民軍隊以弱勝強，國民黨軍“王牌師”全軍覆沒。

陽春三月底，蒙陰七十二崮上朵朵桃花盛開。我們一行人來到了孟良崮，踏上這片曾經浴血奮戰的土地，希冀通過幾組故事來破解這座山的初心密碼。

沂蒙大娘，您姓啥名誰？

“叫聲老大娘，細聽我來講，孟良崮戰斗打得真漂亮……”這首至今還在沂蒙老區流傳的“大白話”民歌，傳唱的正是孟良崮戰役。

在孟良崮戰役紀念館一樓，一張由山東畫報社戰地記者鄒健東拍攝的巨大黑白照片映入了我們的眼簾。照片中一位農村大娘與解放軍指戰員并肩而立，右手正在給指戰員指明敵人所在的方向。

照片反映的是1947年5月中旬，孟良崮戰役打到第三天的上午，鹿死誰手還沒有見分曉，在外圍，敵人的炮火壓得我軍官兵抬不起頭來。這時，我軍得到一份情報，援敵整編第83師第1團指揮所就在對面的劉家河疃村的商店。時任華東野戰軍第2縱隊某炮兵連連長的施夫俊接到立即炮擊的命令后，卻在地圖上怎么也找不到目標的具體方位。

就在施夫俊焦急萬分、束手無策時，一位飽經風霜的沂蒙大娘，給施夫俊介紹了劉家河疃村商店的方位。一旁的山東畫報社戰地記者鄒健東摁下快門，記錄下這樣一個精彩瞬間。摸清敵人的方位后，施夫俊所在連只用十幾發炮彈，就壓制了敵人的指揮所，摧毀了敵人的兩座地堡，協同兄弟連隊完成了阻擊任務。遺憾的是，由于當時戰事緊急，施夫俊既沒有來得及詢問這位沂蒙大娘的姓名，也渾然不覺自己和大娘都上了記者的鏡頭。

1975年，時任蘭州軍區某師政委的施夫俊，無意中翻閱人民美術出版社出版的《革命戰爭攝影作品集》，目光不由得在一位大娘為我軍炮兵指示目標的照片前停留下來，照片上身著軍裝的小伙不就是自己嗎？那大娘叫啥名字？她現在在哪？為此，施夫俊以《從一張歷史照片想到的》為題投稿報社，講述了照片背后的故事，也想以此引起大家的關注，尋找這位大娘的下落。

曾任蒙陰縣黨史資料征集委員會辦公室主任的李作義聞知了此事，在1987年至2003年任職期間，只要進村入戶，深入當年戰場搜集故事，他總要問問身邊的老人記不記得一位老大娘為我軍炮兵指示目標的事兒，但始終一無所獲。

光陰如梭，轉眼到了2002年5月，蒙陰縣依據黨史部門提供的名單，邀請施夫俊出席蒙陰縣紀念孟良崮戰役勝利55周年暨國防公園奠基儀式。

在活動現場，施夫俊曾飽含深情地說，在沂蒙山區，他先后兩次負傷，都是靠著人民群眾的掩護和治療才轉危為安順利返回部隊的。在沂蒙山區、濱海、膠東等地區的轉戰中，為了便于行動，部隊只留下施夫俊所在連的兩門炮和幾百發炮彈。那時，鐵路、公路都被敵人控制著，部隊經常沿著崎嶇的山路行軍，大炮和炮彈只能靠人抬和肩挑。尤其是沂蒙支前民工營，在行軍中每一門炮由32個戰士和民工抬著走，其余的每個民工包括相當一部分的沂蒙婦女，肩挑兩發炮彈，迎著炮火硝煙行軍支前。

據家人反映，2013年3月，在施夫俊老人去世前夕，他仍時常拿著照片、端詳著照片中的沂蒙大娘念叨：大娘啊，您姓啥名誰？您在哪里？

整整74個春秋過去，始終尋不著下落的沂蒙大娘，成了施夫俊乃至沂蒙后人心中永遠的遺憾。但同時，她也在人們心中矗立起一座豐碑！也正是這一個個不知名的沂蒙大娘的挺身而出，才讓這場戰前被認為“必敗無疑”的戰爭，實現了“小米加步槍”的驚天逆轉。

“把血漿給2營長用！”

當年攻打孟良崮時有一首歌謠在我軍將士中廣為傳唱，“端起憤怒的刺刀，刀刀血染紅！射出仇恨的子彈，打進敵人的胸膛，人民戰士個個是英雄”。

孟良崮革命烈士墓區的青松翠柏之間，安葬著孟良崮戰役中犧牲的我軍2865名烈士的忠骨，其中刻著名字的墓碑僅有103座，其他的2700多座都是無名烈士墓，烈士們犧牲時的平均年齡只有23歲。

在攻打孟良崮主峰600高地的戰斗中，華野4縱30團副團長黃競，哪里最激烈、最危險，哪里就有他指揮的身影。但在戰斗中不幸胸部中彈。在黃競被送到戰地醫院搶救時，該團2營營長也受傷入院，兩人需要同時手術，但醫院的血漿僅夠一個人使用。生死時刻，黃競下達了他人生的最后一個命令：把血漿給2營長用！

醫護人員流淚執行了命令，2營長得救了，黃競卻因流血過多，壯烈犧牲，年僅26歲，是孟良崮戰役中我軍犧牲的職務最高的指揮員之一。

黃競犧牲后，戰友們從他貼身衣服里發現了一封浸滿鮮血的信。是十二天前他的妻子紀湧寫來的，信里寫道，“家里一切都好，一切放心。小兒子剛剛學會叫爸爸媽媽，先會的是叫爸爸。”但黃競再也聽不到小兒子叫“爸爸”了。

“父親勇于追求愛情，深愛母親紀湧。他們克服重重困難終于結為連理。父親在結婚照背面寫上了這樣一段感言：面對此影，回顧昔年幕幕，辛苦困難，踏破重重阻礙，經過種種斗爭，我們的愛是純潔的，艱苦的，我們要發揚、更要保持偉大友誼和純潔愛情，1944 年 2 月。”2020年，黃競大兒子黃雙洪發表回憶文章《烽火硝煙無所懼 有情有愛真男兒——記父親黃競》，文中深情回憶了父親黃競。

父親犧牲時，黃雙洪剛滿三周歲零十天，弟弟黃永平還不滿周歲。“我對父親是沒有印象的，因為我太小了，但是母親經常會給我們說起他的故事，并給我們看電影《紅日》，說里面有勇有謀的英雄團長劉勝就是以父親為原型寫的。”黃雙洪表示自己受父親精神的影響還是很大的，感覺他從未離開過家人，他的形象也一直在激勵著自己前進。

巍巍孟良崮，似一座豐碑，見證著這些追求信仰的共產黨員之初心和使命，彰顯了磅礴的力量。

“老鐵，歡迎來到孟良崮果園”

陽春四月，漫山遍野的桃花盛開，將八百里沂蒙裝扮得分外美麗。在一座座崮中間穿行，如同在時空中穿梭，將我們從那炮火紛飛的戰斗年代的回憶中，拉到此時此刻。在“沂蒙六姐妹”的家鄉蒙陰縣野店鎮，涌現出了一位“新時期沂蒙六姐妹”——牛慶花，她正在用自己的踏實奮斗，在新時期的扶貧戰場上，交出了一份答卷。通過電商直播，她不僅自己富裕了，而且還帶領鄉親們一起致富。

“各位老鐵好啊！歡迎大家又來到我的直播間了。牛姐夫幫我帶娃，我終于有空和大家拉拉呱了！”

2021年4月1日下午，在快手“沂蒙牛慶花”直播間，牛慶花站在棵棵盛開的桃樹間，向粉絲們推薦沂蒙蘋果。

“雖然在桃樹里推薦蘋果有點兒奇怪，但是我主要就是想讓大家看看我們沂蒙山的美景。你看我們生活的環境多好啊。”面對鏡頭，牛慶花沒有絲毫壓力，就仿佛是在跟自己的朋友們聊天。在她臉上閃耀的是沂蒙人民最樸實的純真和熱情。或許就是這種天然的、沂蒙山區賦予她本身的感染力讓她從一眾直播播主中脫穎而出，現在她的快手粉絲量已經突破3萬。

2015年，蒙陰縣辦起電商培訓班，當時還是一個普通農民的牛慶花報名，初次接觸到了互聯網。

“為我在日常的農活中打開了一個新世界，原來可以不必喂豬，不必干農活就能掙錢。”樸實的牛慶花從此了開始了執著的“求學之路”。“那時候我的一個老師離我家有將近50公里，我騎著電動車去學習，來回將近3個小時，但也沒覺得苦，就覺得想學知識這是應該的。”

“執著、拼搏”這種刻在沂蒙人骨子里的品質，在牛慶花身上展露無遺。她至今都記得自己開淘寶店“孟良崮果園”后接的第一單，56元，那是10斤山楂的售價。“雖然只有56元，但是這是第一單，是對我的鼓勵，我看到了希望。”

2016年6月，牛慶花開始在淘寶店上進行桃子預售。僅一個月，預售額就達到了100萬元。這算是她“電商事業”上具有紀念意義的大事，因為從此她把自家原有的豬和羊都賣了。“我要把我的后路都斷了，全力去做電商。”在外打工8年的丈夫也回來了，和她一起做電商。

牛慶花所在的野店鎮北晏子村有貧困戶16戶24口人，為了幫助他們脫貧，牛慶花與他們簽訂了桃、蘋果等收購協議。在她的帶領下，北晏子村的16戶貧困戶已全部實現脫貧。牛慶花成為遠近聞名的“電商玫瑰”。2020年11月24日，牛慶花在北京接過了“全國勞動模范”的榮譽證書。

“你看我們2021年桃子的預售4月1日剛開始，這個老客戶一次性就下單買了2000多元的桃。我們這個店主要就是靠老客戶的口碑，我們也主要是用真誠的服務吸引他們的，各個環節都從客戶角度著想。”牛慶花興奮地向記者展示自己的淘寶店鋪銷售記錄。

從牛慶花眼中，你看到最多的，就是“無悔的追求”。這或許就是沂蒙這片土地所賦予她的品質，也是孟良崮這座山從1947年至今，一直不變的初心密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