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貴
傳統村落是中華民族的寶貴財富,保護中國傳統村落,對于傳承中華民族的歷史記憶,維系中華文明的根脈等有著深遠的歷史意義。
在這樣的大背景下,駐村規劃師的橫空出世,無疑成了解決傳統村落保護與發展的橋梁和紐帶,劉琳就是安徽省潛山市萬澗村的駐村規劃師,讓我們一起走進她的鄉村振興故事……
“名牌大學碩士畢業,別人都是到大城市去求職發展,可你卻想扎根鄉村,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面對好友的質疑,即將從四川大學碩士畢業的劉琳卻淡然一笑,因為這中間有她的理想和夢想。
1991年2月,劉琳出生在四川南充,于2017年獲得四川大學生物工程碩士學位。與她的很多同學不同的是,大家都希望去大城市去好的單位工作,劉琳的目標卻是去鄉村工作,希望為國家的精準扶貧戰略貢獻自己的綿薄之力。基于這樣的想法,劉琳加入黑土麥田公益組織,成為湖南的一名駐村扶貧專員。
劉琳知道農村生活艱苦,可當她在扶貧的鄉村工作后,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苦和窮。劉琳告訴記者:“因為公益組織要求不能給村民增加負擔,所以駐點是居住在村部的農家書屋里,遇到雨天,外面下大雨,床頭下小雨,停電更是家常便飯……在進村之前,我從來沒思考過人一天為什么要吃三頓飯,進村后才發現一日兩餐其實也是可以的。那年夏天干旱斷水,做飯需要去很遠的地方打水,因為我個子小,后來也習慣了一日一餐。”條件雖然艱苦,但劉琳卻樂此不疲,遇到村民家里有農活時,劉琳二話不說,就會參與其中。也正是因為做得多了,劉琳總結出了做農村基層工作的經驗,那就是參與百姓的生產生活,和百姓打成一片。
1年的扶貧工作結束后,朋友介紹說中國城市規劃設計研究院正在安徽省開展傳統村落保護試點工作,需要駐村規劃師,劉琳的“鄉建夢”再次被點燃,并最終被派遣到安徽潛山萬澗村。說到再次扎根鄉村的動機,劉琳告訴記者:“我的老家就是千年歷史古城,從小我就對傳統村落有著特殊的感情,在我的眼中,傳統村落是文明的見證者,記錄著時代的變遷,但隨著時代變遷,這些傳統村落急需保護,讓傳統村落找回曾經的‘青春才是我們的初衷。”
劉琳在萬澗村安頓下來之后,便開始了她的工作。通過走訪和查詢資料,劉琳這才知道,萬澗村位于國家級風景名勝區天柱山北部,雖然地理位置優越,但一直處于未開發狀態。村里有35個村民小組,702戶人家,雖然有2573人,但其實是個空心村。
這里的傳統建筑以典型的“聚族而居、祠居一體”的皖西大屋為主,最大體量的皖西大屋是楊家老屋,占地面積為2643平方米,有99間房,鼎盛時期的楊家老屋有一兩百人居住。
劉琳摸清村里的情況后,為村莊的發展提出了路徑,希望協助村民成立合作社,從而最大限度地將村莊的房屋、土地、山林等資源整合,進行產業培育。
最初,大多數村民都對以合作社方式抱團發展持觀望態度,有村民提出:“我們覺得還是成立公司好,公司聽起來更符合時代特色,也便于村莊的發展。”但劉琳卻說:“合作社是同為弱者的農戶聯合起來,為了對抗外部風險的一種有效組合方式,因此,它除了具有經濟屬性,還具有很強的社會屬性。”
劉琳不厭其煩地和村民溝通,講解成立合作社的必要性和迫切性。雖然村民同意成立合作社,但在房屋、土體、資金的投入比例上無法達成共識,有的村民認為,萬澗村的核心亮點就是老屋,還有的人認為投入的資金是真金白銀……一時間矛盾四起,劉琳的工作也陷入了兩難境地。
最讓劉琳哭笑不得的是,一天傍晚,她正在做方案,一個村民跑來問劉琳:“你們單位叫什么名稱?你們領導叫什么名字?”劉琳一一做了回答。誰知第二天傍晚,這位村民又來了,說道:“我怎么在網上沒查到你的名字,你說你是受安徽省住建廳的委托,能不能把委托的文件拿出來給我看看?”經過再三解釋,劉琳最終說服了村民。
誰知幾天后,有村民對劉琳說:“有人去縣政府告你了,說你是傳銷頭目……”劉琳聽了,如墜云霧,最終,在當地政府的解釋下,村民的疑慮才得以打消。
有著豐富農村工作經驗的劉琳認為,進入村莊之初應該盡可能從小事做起,所以不怕吃苦的她和村民一起復墾荒地,開展生態農業等村民參與度極高的項目。
“這個個子不高的小丫頭,能吃苦,是真心為我們好。”有村民對劉琳做出了這樣的評價。只有被群眾認可了,才能更好地開展下一步的工作。劉琳在和合作社的成員商量后,大家決定開辟10畝土地,種植金絲皇菊,劉琳和村民們一起頂著烈日下地干活。“這哪像是研究生啊,活脫脫一個地道的農民呢。”對于村民們的玩笑話,劉琳聽了卻毫不在意,她以自己的行動得到了村民的認可,經過多次磋商,合作社的入股比例難題也得到了解決。
由于沒有商標,也沒有銷售經驗,金絲皇菊雖然品質不錯,但如何銷售出去,成了擺在大家面前的第一難題。劉琳也想過在網上賣,但“三無”產品無法得到顧客的認可。關鍵時刻,合作社的理事們發揮了重要作用,他們利用自己的朋友圈,四處推銷金絲皇菊。最讓劉琳感動的是,合作社的理事們即便打車送貨,回來也不報銷路費,大家覺得合作社才起步,必須齊心協力,才有可能步入正軌。
在劉琳和村民的共同努力之下,改造好的楊家花屋,定位于是一個兼具餐飲、住宿和小型會務接待功能的青年旅舍。
2019年8月,青年旅舍開始運營前夕,劉琳特別擔心合作社的運營會出現問題,也有村民建議以低價轉租給個人,但劉琳還是希望合作社自己運營,但又面臨一個難題,那就是萬一做砸了誰來承擔后果?
一直以來,劉琳給自己的角色定位是“陪伴式成長”,所以,她最終還是沒有干涉合作社的決策。讓她驚喜的是,合作社也沒有讓她失望,幾個月的時間,青年旅舍就實現營收17.7萬元。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基層的工作瑣碎又耗時,常常讓劉琳忙得焦頭爛額,為了不遺漏任何一件小事,劉琳養成了隨身攜帶記事本的習慣,晚上回到宿舍再進行歸類整理。
青年旅舍的運營步入正軌后,劉琳又在心中謀劃著下一件大事,那就是留守兒童的學校教育和家庭教育處于脫節狀況。劉琳告訴記者:“我經常和村民開玩笑說,家長不能自己打著麻將,刷著抖音,然后問小孩子你怎么還不去學習。”
在和村民商量之后,村里的造紙作坊成了書屋的最佳選址地點,劉琳通過單位的黨費捐贈建好了螢螢公益書屋。
其實,書屋在建造中劉琳就開始思考,書屋建好后應該由誰來運營?最開始,劉琳找了一些公益組織和社會企業,也聯合了一些高校社團,但最終都無疾而終。走投無路之下,劉琳決定自己來做,她系統性地提出“螢螢公益書屋陪讀計劃”,從孩子的閱讀、口頭表達、寫作、擔任書屋小館長等方面,努力為孩子們營造一個良好的學習氛圍。
書屋的良性運營,讓劉琳松了一口氣,她告訴記者:“村里開會時,會場就我一個是女性,但我發現,村里的很多事,女性都是不可或缺的力量,我希望能和萬澗的女性一起,在鄉村發展的過程中,重新認識自身的價值,能夠讓女性更廣泛地參與村莊公共事務。2020年9月,我們成立了本地區唯一一家農村婦女公益組織——‘澗行者鄉村服務發展中心。”
中心成立后,劉琳和“澗行者”們經常舉辦各類活動和外出參觀學習,女性的自信心明顯提高,甚至有的女性自信地告訴劉琳:“男人可以辦到的事,萬澗村的女性也可以做到,我們就是半邊天,我們行……”
被大家的自信感染的劉琳,和村里的女性一起定了個小目標——辦一場“村晚”。整臺“村晚”從主持到演員,完全由村民扮演。但2021年因為疫情,國家倡導就地過年,為了讓在外地過年的村民能夠看到家鄉的變化,所以“村晚”也從線下搬到了線上。
一次,劉琳在村里走訪時發現,一位老人因為渴望與人交流,經常從輪椅上摔下來,掙扎著爬出院子。劉琳看了內心五味雜陳,她開始系統調研村莊老人的現狀與養老需求,并最終決定在芮家老屋創立老年活動中心。
同濟大學的李斌教授得知劉琳的想法后,免費出設計,還不辭辛勞來到萬澗村。但讓劉琳難過的是,李斌教授在村里做完調研,回到上海的第二天,卻突發疾病去世了。劉琳和小伙伴們強忍悲痛,按照李斌教授的方案,芮家老屋更新項目現已正式啟動。
已經很久都沒有回家的劉琳,每天都在為萬澗村操勞,她告訴記者:“現在是2021年8月,我來村子里已經3年了,我把這里當成了我的家。3年時間,我用掉了20多個筆記本,每當看到村里的變化,我都感到非常自豪。作為駐村規劃師,我們要一直往后退,讓村民成長起來,這樣的鄉村,才會有可持續發展。”
看著面貌一新的村莊,村民們最為感激的人,還是劉琳,村民陳友華就把村里的變化寫成了詩歌《一剪梅·回味鄉愁》:規劃猶似風扶柳/書屋敞亮/旅舍清幽/金菊滿園香滿樓/留住相思/回味鄉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