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寶貝”湯松，媽媽是我最堅實的“鎧甲”

飛揚

本文主人公

2021年6月的一天，河南洛陽的一間教室里，孩子們的朗讀聲輕快悅耳，黑板前的湯松手拿著粉筆，正在“吱吱嘎嘎”地寫著什么。雖然背對著孩子，但從他偶爾的輕輕點頭，和隨之掠過的絲絲笑容反復交織，能看得出來，這一片美妙無比的誦讀聲，讓湯松完全愉悅地沉浸其中。

多年之前，一場罕見疾病讓湯松陷入無邊的脆弱，是媽媽的日夜傾情守護，讓他披上了堅不可摧的“鎧甲”。從此之后，人生的霜劍風刀讓人不再恐懼，披上了“鎧甲”的湯松成了真正的勇士，帶著媽媽的愛，他一次又一次地奮力出發……

重癥來襲，人生的陰影重重疊疊

1987年9月，湯松出生在河南洛陽西郊的一戶普通農民家庭，父親湯慶友與母親楊寧琴在當地依靠種植玉米和馬鈴薯維持生計。由于湯慶友有一手修理農具的好手藝，每當農閑的時候，前來找他修理農具的人絡繹不絕，一家人的生活因此舒心而快樂。

讓湯慶友與楊寧琴欣慰的是，湯松小時候十分聰慧，進入小學之后，他的學習成績一直在班里名列前茅。可是，湯松自小身體就不太好，湯松的姐姐與弟弟都比他健壯不少。心疼兒子的楊寧琴平日里經常給湯松增加營養，可是效果一直不明顯。

小學三年級那年，放學后的湯松沒精打采地回到家。這時，楊寧琴突然發現，湯松的左手袖管處，滴滴答答地流出了血水。楊寧琴的胸口怦怦亂跳，她小心翼翼地擼起湯松的袖管，只見他的小臂皮膚被蹭破了一大片。原來，下午一堂體育課上，湯松和幾個小伙伴踢足球時，有人抬腳過高，不小心一腳蹬在了湯松的胳膊上。

只是蹬了一腳，就會出現這么大的創傷，楊寧琴顧不上多想，趕緊從抽屜里翻出藥水和紗布，幫兒子包扎上。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半個月后的一個星期天，楊寧琴帶湯松下地干活時，讓她驚異的一幕出現了：湯松在搬運馬鈴薯的過程中，一小包馬鈴薯從他的手里滑脫，只見湯松“哎呦”一聲，皺著眉頭蹲在地上。楊寧琴連忙上前細細查看，只見湯松10個手指頭全都磨破了，掌心處更是血肉模糊……

湯松的皮膚為何會脆弱到這種地步？此后，隨著類似的事情增多，楊寧琴心里的疑團越來越大。這年年末，楊寧琴帶著湯松來到澗西區的一所醫院進行檢查。醫生發現，湯松皮膚的表皮層和真皮層不及普通人的二分之一，建議湯松到更為專業的醫院全面檢查。

在洛陽的一所大型專業醫院，楊寧琴的困惑終于被揭開——湯松患上的是一種叫作“大皰表皮松懈癥”的罕見疾病。醫生解釋道：患上這種病的患者只要受到輕微摩擦和碰撞，皮膚就會出現或大或小的水泡，從而導致皮膚的脆性大為增加，糜爛或破損的現象便時有發生。醫生嚴肅地對楊寧琴說：“更為嚴重的是，隨著病情發展，患者不僅皮膚脆弱不堪，身體內部的消化道也會受到影響，稍有硬性食物刺激，就會出現消化道出血。由于患者通常從兒童時期開始發病，皮膚像蝴蝶翅膀一般脆弱，所以病患兒又被稱為‘蝴蝶寶貝”。

短短幾句話，讓楊寧琴如遭雷擊，半晌呆立在原地無法動彈。醫生遺憾地告訴她，因為當下的醫療水平還沒有針對“蝴蝶寶貝”的有效治療手段，只能以皮膚傷口護理、保護及對癥治療為主，出現嚴重的并發癥也只是根據情況選擇手術治療……

與楊寧琴的焦慮抑郁相比，小小的湯松卻表現出和年齡不相符的淡定豁達。在知道自己患上了“服藥也治不好的病”后，他不止一次對楊寧琴說：“媽，您看我整天活蹦亂跳的，干什么都不耽誤，您就別擔心了！”

溪水潺潺，洗卻心頭所有的塵埃

進入初中后，湯松的皮膚更加脆弱，漸漸地，許多同學都對他“敬而遠之”。害怕兒子過于孤單，楊寧琴總是想方設法為他調節心情。放學后，湯松第一眼看到的總是楊寧琴的笑臉;湯松無意識流露出喜歡某道菜肴，第二天楊寧琴一定會將這道菜熱氣騰騰地端上桌。楊寧琴細致入微的呵護，讓湯松克服了心理上的種種不適。

就這樣，身為“蝴蝶寶貝”的湯松心無旁騖地投入到學習中。各門功課都遙遙領先的他，雖然身上的皮膚吹彈可破，但他絲毫沒有覺得自己有什么異常。中考那年，一件讓楊寧琴始料未及的事情發生了。由于湯松脆弱的身體無法參加體育考試，湯松竟然大膽將其放棄了。

楊寧琴十分不解地問湯松：“按照規定，你完全可以因身體原因，申請減免這一門考試啊！像你這樣單純放棄，會丟掉很多分呀！”

湯松卻對母親說：“讓我以殘疾人的身份去減免這30分，我實在做不到，因為我根本就不是殘疾人！媽媽，您放心，即便沒有這30分，我也不會在中考中失利！”

“孩子，你實在太傻了！”楊寧琴既心疼又無奈。心疼的是，湯松寒窗苦讀了這么多年，極有可能會因為這30分而功虧一簣;無奈的是，面對執著而倔強的兒子，她一時間毫無辦法。

果然，中考成績下來后，湯松以幾分之差與重點高中失之交臂。楊寧琴的心里充滿了遺憾，但是當著湯松的面，她還是不露聲色，語氣和緩地說：“這一次成績展現了最真實的你，今后的日子里，只要你始終保持本色，媽媽相信你會一天比一天好！”

媽媽輕柔的話語，讓湯松一下子釋然了。此后的幾年間，湯松和姐姐弟弟經過努力，陸續都考入了大學。湯松進入華北水利水電大學數學專業學習，畢業后他再接再厲，又進入到西北工業大學企業管理專業攻讀碩士。在外求知的歲月里，湯松每個星期都會與楊寧琴通電話，和母親分享異地求學的悲喜。

一次，楊寧琴發現湯松的嗓音有些嘶啞，反復詢問之下，湯松只好對母親吐露了實情：前幾天有一個同學過生日，他吃了一塊帶有巧克力的蛋糕，正是那層如同冰凌一樣的巧克力薄片，讓他的喉嚨被刮擦并很快腫脹。聽完這番話的楊寧琴心里隱隱作痛，這一次是自己發現得及時，誰知道平日里，兒子還有多少隱藏下來的痛楚……

2014年，湯松碩士畢業，沒想到卻陷入人生最為灰暗的一段時期：為了一份穩定的工作，他先后投遞了100多份個人簡歷，結果都石沉大海。人生的殘酷現實，讓湯松幾番輾轉后又回到了洛陽。

回到家的湯松做過會計師、文案策劃，最后都因為身體原因而被辭退。宅在家里的湯松垂頭喪氣，郁悶到了極點。

一天晚上，夜深人靜，滿天的星斗散發著淡淡的微光，楊寧琴眼眶里也有一些晶瑩的東西，她輕輕坐在湯松的床前，說：“兒子，對不起啊，是媽媽不好，沒能給你一個好身體……”

說來也怪，母親的淚水反倒激發了湯松的斗志，他坐起來，安慰媽媽：“您雖然沒有給我一個完美的身體，但是卻給了我一個聰明的頭腦。我相信自己的能力，只要有合適的土壤，‘蝴蝶男孩的夢想同樣可以生根發芽！”

那一夜，母子間傾心的交流有如潺潺的溪水，洗去了湯松心頭所有的塵埃。

2016年4月，走出陰霾的湯松重新抖擻起精神，通過當地殘聯的幫助，正式注冊成立了“琢玉培訓”機構，隨后，緊張而有序的準備工作開始了。湯松如同一個陀螺一樣轉個不停，白天他四處招生宣傳，晚上又伏在電腦前不停地制作日常管理和團隊組建文案。媽媽殷殷的目光里，湯松渾身上下充滿了無盡的力量……

母愛呵護，“蝴蝶男孩”飛向遠方

不久，一個最大的問題凸顯出來，由于資金出現缺口，培訓遲遲無法啟動。湯松前期已經將不多的資金全部投入進去，完全透支的他再也沒有籌措資金的能力。看到兒子心急如焚的樣子，楊寧琴心頭也是火燒火燎。

幾天后的一個晚上，從外面匆匆趕回來的楊寧琴顧不上一身疲憊，有些神秘地從懷里拿出來一個鼓鼓囊囊的皮包。拉鏈打開的那一刻，湯松一下子驚呆了，里面竟然是厚厚的一沓錢。“媽，怎么會有這么多錢？”楊寧琴輕描淡寫地說：“這些是我和你爸爸養老的錢，我把它們都提出來了。”

湯松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媽，這樣能行嗎？萬一這些養老金收不回來怎么辦？”

“孩子，媽媽相信你會成功的。因為你做的是正兒八經的事業，只要走的是正路，就沒有不成功的。”楊寧琴目光堅定地說。湯松慢慢地接過了這筆錢，胸口充盈著一種不斷向前、勢不可當的力量。

2017年末的一個中午，忙完了30多個學員的培訓之后，又累又乏的湯松擠進一間粥鋪，打算點上一碗糯米粥充饑。排隊的時候，有個顧客匆忙間踩了湯松一腳，就是這看似很平常的一腳，竟然將他的腳踝蹬下巴掌大的一塊皮來。頓時，絲絲的鮮血流滿了腳面。那名顧客回頭正說著“對不起”，突然注意到這一細節，嚇得頓時怔住了。

善良的湯松沒有責怪對方，他輕車熟路地用隨身帶的藥品簡單處理了腳踝的傷口，并示意對方可以離開。隨后，他坐在凳子上休息了半個多小時，等到傷口處的血漸漸凝固，才轉身離開。

其實，湯松心里非常清楚，組建培訓機構的繁忙讓他的健康每況愈下，以前他還可以打打乒乓球，如今只能抽空做做仰臥起坐。不久前他還能爬上公園附近的小山，現在每走上一兩百米就會氣喘吁吁，去稍遠的地方，只能依靠四輪車代步。

兒子身體的變化，楊寧琴自然看在眼里，她毫不猶豫地投入到兒子的事業中，從招生宣傳到日常管理，從組建團隊到打掃衛生，到處都有她瘦小而堅定的身影。

2020年3月的一個凌晨，早起的湯松發現光線極暗的樓道盡頭的健身室里傳來“咚咚”的聲音。是誰這么早就來鍛煉身體？湯松推開門，意外地發現竟然是楊寧琴在跑步機上健身，汗水早就濡濕了她的頭發，她還是起勁地在上面奔跑著。湯松皺著眉頭道：“媽，您每天已經很累了，這么大運動量的跑步，您受得了嗎？”被湯松無意間撞見，楊寧琴有一絲尷尬，她回答道：“我聽說，晨跑有益于身體，可以延長人的壽命。”

聰慧的湯松瞬間明白了：媽媽是想在有限的生命里，多多陪伴他啊！不知不覺，淚水漸漸模糊了他的視線。

那天晚上，湯松打開日記本，盡情傾吐對母親的感激之情：“這么多年，我對您的感恩之情從來沒有表達過。以前上學的時候，我學習好又懂事，我以為這是我很優秀，直到現在我才明白，優秀的孩子往往得益于母親的教誨。媽媽，我要感謝您這些年來的付出，更要感謝您從來沒有因為我身體上的殘疾而降低對我的要求……”

有了母親羽翼的呵護，“蝴蝶男孩”湯松越飛越高，他先后獲得了“澗西區十佳青年”“全省自強模范”等榮譽稱號。

2021年6月，這對非同尋常的母子接受了采訪。湯松發自內心地表示：“沒有母親就沒有我的今天。面對人生的霜劍風刀，母親為我抵御了一切。有了這件堅不可摧的‘鎧甲，我對萬千溝壑不再恐懼，永遠信心滿滿地一路向前……”

（應主人公要求，除湯松外，其余人物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