哄抬價格的代價

趙聰

“炒盲盒”“炒鞋”已成為新的“投資風口”，一些不法分子通過過度營銷、哄抬價格等方式斂財，為了獲利不惜觸及法律底線。本文搜集相關經典案例，希望讀者可以從這些案例中看到“哄抬價格”的花式套路，避免落入不法分子設下的圈套中。

案例1 大學生炒鞋詐騙百萬余元

近日，江蘇省蘇州市虎丘區人民法院以詐騙罪對被告人小嚴判處有期徒刑10年6個月，小嚴不服提起上訴，江蘇省蘇州市中級人民法院依法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被害人黃某稱：“我與小嚴是2019年4月通過某二手網站相識，相熟后互相添加了微信。閑聊中，他透露自己在鞋圈資源很多，美國、韓國等地都有他的專業買手，在成都有一家實體店，還有一輛蘭博基尼的豪車。我就覺得這個人在鞋圈很有能力，也向他咨詢了很多投資球鞋的問題。”

2019年5月，黃某主動向小嚴詢問部分限量球鞋的價格，發現小嚴銷售的球鞋單價比市場便宜了上千元。覺得當“中間商”有差價可圖，黃某立馬在網上發布了售賣限量球鞋的廣告。

很快，黃某接到了很多“散戶”的球鞋訂單。收到“散戶”的貨款后，他便向小嚴購買相應款式的球鞋，不到三個月他已向小嚴轉賬“購鞋款”137萬余元。但是到了約定的發貨時間，小嚴卻以各種理由拒不按時發貨，黃某的內心慌了。

2019年6月底，黃某至小嚴的山東老家想要找到小嚴本人問清楚，小嚴避而不見。10天后，黃某終于在其老家的火車站找到小嚴本人，兩人在火車站補充簽訂了書面購鞋合同，黃某再次支付了部分尾款，小嚴才向黃某在武漢的客戶小陳發了包裹。可是讓黃某沒想到的是，客戶小陳在收貨后告訴黃某，所謂的限量版球鞋竟是假貨。此時，黃某才意識到自己遇到了騙子，向蘇州警方報警。

什么時候察覺到對方是騙子？黃某表示：“我一共向小嚴買了450雙期貨球鞋，只有6雙球鞋發貨了，而且這些鞋還被說是假貨。他不發貨的理由也是千奇百怪，還躲著見我。我問了圈子里的人，大家都不認識他。”

“三個月中，小嚴幾乎沒有任何發貨，那你為何還要繼續向小嚴訂貨？”警方這樣問黃某。

黃某說：“這是因為鞋圈有自己的規矩和潛規則。我買賣的鞋子被稱為期貨球鞋，也就是還沒有官方發售的鞋子，鞋子發售后還需要經過物流、海關等，所以我們約定了在官方發售后28天內發貨。小嚴就是打了這個期貨的時間差，讓我一直對他保持信任，在7月初我才意識到被騙了100多萬。”

被問及百萬余元的錢款去向時，小嚴稱騙了黃某后，只能通過“報復性消費”填補內心的恐慌。他花10萬元買了一輛二手寶馬車，花了1萬元網購了寵物狗，花了七八萬元購買鞋子、衣服，花了六七萬元招待朋友。

在調查中，小嚴的真實身份漸漸浮出水面。1999年出生的小嚴畢業于某高等專科學校，案發時其正在某醫院實習，實習工資每月僅有1400元，根本無力承擔其高額消費。據小嚴自述，其13歲開始接觸“鞋圈”，16歲時成為某知名貼吧的吧主，認識了很多和他一樣喜歡玩鞋的人，漸漸進入了“鞋圈”。

庭審中，小嚴自愿認罪認罰，小嚴的辯護人提出應當定性為合同詐騙罪，被告人不是在交往之初就產生了非法占有的故意，其非法占有的目的是在合同履行過程中產生的，被告人與被害人有明確的合同約定。

法院經審理后認為，首先，合同詐騙罪中的合同，應當體現市場經濟活動，具有市場交易的特點。本案中，在案證據不能證明被告人小嚴從事球鞋買賣的相關市場經濟活動。其次，在案證據可以證實，被告人小嚴并無向被害人交付球鞋的能力，其也沒有為履行合同做任何的準備，并且，其先后詐騙被害人數十筆，無一筆真實交易。最后，根據被告人小嚴的供述，其詐騙被害人的部分錢款被其“報復性消費”所揮霍，故其并無交付球鞋的意愿。

被告人小嚴以非法占有為目的，采用虛構事實、隱瞞真相的方法，騙取公民私人財物，數額特別巨大，其行為已構成詐騙罪，依法應處10年以上有期徒刑，并處罰金。鑒于被告人歸案后如實供述自己的罪行，且認罪認罰，可以從輕處罰，綜上判決被告人犯詐騙罪，判處有期徒刑10年6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1.1萬元。

（圖/IC photo）

案例2 惡意哄抬“古錢幣”價格被判刑

2016年6月，被告人康某某經被告人高某介紹，與福建善盈文化產業投資管理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福建善盈公司”）業務員林某認識，后二被告人在林某的介紹下，與賴某某（福建善盈公司負責人之一，另案處理）等人協商郵幣卡上市事宜，后被告人郭某某也在高某介紹下加入。

2016年8月，被告人康某某、高某、郭某某作為莊家共同出資，以唐山金墨商貿有限公司名義，以5元一枚的價格購買20萬枚“至道元寶”宋代古錢幣（以下簡稱至道元寶），由福建善盈公司保薦，在云南省瑞麗市大騰商品交易中心有限公司（以下簡稱“云南大騰交易中心”）準備掛牌上市。被告人姚某某按照康某某的安排，向福建善盈公司提交上市所需相關資料，同時負責唐山金墨商貿有限公司與福建善盈公司、云南大騰交易中心之間的聯系、對接及網上郵幣卡買賣的后臺操作等。

同年8月16日，唐山金墨商貿有限公司在福建善盈公司幫助下，以50元一枚的價格在大騰交易中心電子平臺上市發行20萬枚“至道元寶”。2016年8月25日“至道元寶”開盤后轉倉給福建善盈公司5%的原始票1萬枚。“至道元寶”上市后，被告人康某某等人虛構“至道元寶”具有很高的收藏價值，其價格可以漲到2000元，投資該產品能夠賺大錢等內容，先后以現場講課、微信傳授等形式進行宣傳，并采用推薦會員加入獲得購買原始票資格的方法發展下線，誘騙群眾購買“至道元寶”，并收取部分護盤資金。后又利用反復鎖倉、有條件解倉等手段操控價格、套牢投資群眾，逐步將其發行的部分“至道元寶”賣出獲利。

經鑒定，該“至道元寶”市場價格為每枚3元左右。“至道元寶”主持倉賬戶賣出84121枚，成交金額597萬余元。經統計，2016年8月16日至2016年12月22日，唐山金墨商貿有限公司經營“至道元寶”期間，共鎖倉18次，累計10萬余枚;解倉23次，累計55847枚，正常解倉數量約占總鎖倉數量的55.6%。被告人康某某、高某賬戶于2016年8月18日各配票4000枚，均未有鎖倉記錄。

2016年底，因為“至道元寶”不能及時解倉，代理商及會員均提出意見，唐山金墨商貿有限公司主賬戶姚某某賬號截至2016年11月24日收盤持倉量11萬余枚，持有資金200萬余元，全部變更到賈某（“至道元寶”客戶）開設的用戶名為孫某的賬號，由賈某繼續經營至退市。

經查，“至道元寶”經營期間共提取貨款66萬元。被告人姚某某操盤的康某某、高某賬戶為吸引會員繼續投入，抬高價格，買進賣出所產生虧損共計25萬余元。

2019年4月12日，靈寶市人民法院作出一審判決，以被告人康某某、姚某某、高某、郭某某犯詐騙罪，分別判處6年至2年不等的有期徒刑，并處人民幣20萬元至10萬元不等的罰金;扣押的“至道元寶”古錢幣11萬余枚、凍結的款項及孳息均由扣押、凍結機關依法處理;違法所得41萬余元，予以追繳;作案工具手機兩部予以沒收。

案后思

這個時代，似乎萬物皆可“炒”。無論鞋還是古錢幣，熱“炒”現象高燒不退。

以炒鞋為例。2017年2月，國際某運動品牌新款“椰子鞋”發布，售價不到2000元，1周內價格漲至1萬元;2017年9月，另一國際運動品牌新款“FF-WHITE×Air Jordan 1”的球鞋，每雙售價1299元，在官方發售后不久，就被炒到1.2萬元。2021年4月3日，國內某運動品牌銀白款新鞋原價1499元，在某球鞋類購物App上，這款鞋被炒到48889元，暴漲32倍！

在資本的助推下，火爆的炒鞋市場每天都在上演暴富神話，近萬元的潮鞋動輒便可實現翻倍的賺錢效應，高昂的利潤讓不少圈外人趨之若鶩，“炒鞋”市場也愈發瘋狂。事實上，炒鞋的原理很簡單。被炒至天價的大多是一些限量版的球鞋，鞋販子在限量款鞋子發售時以原價買入，等到鞋價隨著缺貨而暴漲的時候賣出，一雙限量版的球鞋經過炒鞋的中間商倒手可以賺取幾倍甚至數十倍的差價。“炒鞋的套路與炒股相似，新鞋的發售和新股認購一樣以抽簽的方式進行，消費者能否中簽完全靠運氣。對于一雙限量款新鞋而言，‘破發的概率基本為零，如若打新成功，那么基本就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待到球鞋發售后，鞋販子會以低價大量買入，短期內使貨品脫銷，等待球鞋指數暴漲，需求量上升，壟斷碼數的他們，趁勢通過交易平臺將價格調控到新的高度出售，引發大眾的追漲，然后放量收割。

今年4月5日，央視新聞發布微博，指出“近日，在網絡交易平臺上，多款國內球鞋價格暴漲引發熱議。業內人士透露，還有人把更多折扣的鞋款搬運到價高的平臺，圈內稱‘球鞋搬磚。律師岳屾山表示，炒鞋就像擊鼓傳花，其實風險非常大。炒鞋商相互串通操縱市場價格，涉嫌違反《中華人民共和國價格法》（以下簡稱《價格法》）等法律。鞋是用來穿的，不是用來炒的。提示大家理性看待，不要跟風。監管部門也該加強監控，該介入時要介入”。河南予瑞律師事務所律師李華陽介紹，由于鞋不屬于政府定價或政府指導價的范圍，實行市場調節價，是由經營者自主確定的，所以即使價格很高，高達幾千元甚至上萬元，一般情況下并不違法。“炒鞋”可能涉及一些法律問題。比如《價格法》第14條規定了8種禁止的價格行為，其中可能和“炒鞋”相關的包括：相互串通，操縱市場價格，損害其他經營者或者消費者的合法權益;捏造、散布漲價信息，哄抬價格，推動商品價格過高上漲的;利用虛假的或者使人誤解的價格手段，誘騙消費者或者其他經營者與其進行交易等。違反上述規定的將被處罰。

通過供應商、中間商相互串通操縱市場價格的行為，岳屾山明確表示是違反《價格法》的行為：“商家通過哄抬價格的方式誘騙消費者、其他經營者跟他進行交易可能都屬于一種價格違法的行為。另外，可能會涉及大量的資金，可能也會存在比如像洗錢這種違法犯罪行為，或者非法吸收公眾存款等。”為此，市場監管部門要提高警惕，及時對這類炒鞋、炒古幣等現象給予關注。“要看一看是否存在價格違法行為，是否存在市場虛假宣傳行為、是否存在違法犯罪行為。如果確實存在此類行為要及時進行打擊。”岳屾山表示。

還有相關律師表示，不少商品價格被“炒”高的行為都發生在互聯網。以國內某運動品牌一款球鞋在某球鞋類購物App上被熱炒的情況為例，該案發生后，某球鞋類購物App在官方微博上表示：“此次網傳圖中涉及的球鞋價格均為平臺賣家個人設定，目前，針對這款賣家所標價格波動過大的球鞋，已進行下架處理。另發現20款球鞋存在賣家所標價格波動較大的問題，都做了下架處理，并對3名涉嫌惡意造成商品標價波動的賣家采取封禁措施。”我國《電子商務法》中規定，在網上銷售物品應該先進行注冊登記，其次即是納稅。按照規定，依附于電商平臺，賣家在賺取傭金的情況下，如個人傭金超過一定數額，需繳納個人所得稅。《2019網絡市場監管專項行動（網劍行動）方案》于2019年6月—11月在全國開展。其中最突出、最有爭議性的問題便是“微商代購”等社交電商和跨境電商經營者究竟是不是電子商務經營的主體。對此有法律人士認為，《電子商務法》中所指的電子商務經營者，包括了個人代購和微商等群體，從法律角度來看，無論代購交易額大小，依托微信、電商平臺等渠道進行代購活動的群體，都應該被納入監管范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