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二則

楊雪

不靠譜的作業檢查

吃完晚飯，王明坐在沙發上做“學習強國”答題，剛上小學的兒子在矮桌上寫作業。

“爸爸，我的作業寫完了，請你檢查簽字。”

“你確定做好了嗎？有沒有錯？”

“我檢查過了，沒有錯。”兒子把作業本遞過來。

他發現最后一道題是看圖抄寫“yi”“ya”

“yu”的漢語拼音，兒子抄寫了，但沒有標聲調。他卻默不作聲，直接簽了字。

第二天晚上，兒子哭喪著臉對媽媽說：“爸爸檢查作業不靠譜，我得了‘A-，真沒面子，以后還得我自己仔細點。”

王明捂著嘴偷笑。

從此，兒子的作業都是“A+”。

袋底壓著十六元

這是上世紀九十年代初的事。

那年，中專畢業的楊寧被分配到一家事業單位工作，第一年月薪是一百元。

趕到第一次休班，他決定回老家看看母親。坐了五元錢的大巴車回到鎮上，正趕上三天一圩的日子，想買兩斤豬肉和幾斤水果帶給母親。

不料，在走過賣菜的攤位時，看見身材瘦小的母親正在賣兩籮筐辣椒，旁邊還有同村的兩個嬸嬸。母親很驚訝，站起來拉起他的手噓寒問暖。

從村里到這鎮上要走十多公里山路，現在已是中午十二點多了，母親她們一定餓了。于是楊寧趕忙到豬肉攤買了半斤豬肝、半斤粉腸、半斤五花肉，再到旁邊的米粉攤請老板加工好，讓母親和兩位嬸嬸去用餐，自己替她們守攤。

攤位擺在路邊，沒有東西遮擋驕陽，楊寧被曬得汗流浹背。他心里想忍忍吧，母親那么遠都能挑來，太陽曬不死人，自己七歲時，父親因病去世，母親把三個兄弟拉扯大，真不容易。

不到三分鐘，BP機響了，是車間主任找他。他到旁邊的公用電話回復。原來是班組一位職工生病，車間主任要他回去頂班。他回到攤位看了手指一樣粗的辣椒，想趕快賣掉趕回單位。

一個光著腦袋的商販來問價錢了，別人每斤要賣一塊錢，說是市場價。楊寧和商販討價還價，最后商定八毛一斤成交，辣椒一共八十斤，商販付了錢。楊寧盤算著，如果按實際價格把錢給母親，她會一個月睡不好覺，畢竟二弟讀中專每月七十元的生活費是她負責，自己負責大弟讀中專每月七十元的生活費。

兩個嬸嬸隨母親吃完東西回來，都夸楊寧懂事。楊寧告訴母親辣椒賣完了，并說單位有事得趕緊回去。母親問多少錢，楊寧告訴她一塊錢一斤，便把自己準備好的十六元，加上賣辣椒的共八十元錢給她。母親睜著吃驚的眼，說賣得那么快，抬頭看了一眼別人還沒有賣掉的辣椒，慢慢接過錢，叫他在原地等一下。一會兒，母親不知道從哪里弄來十斤大米，說單位沒食堂，叫他拿回單位，能省就省。

楊寧給母親買了豬肉和水果，就匆忙趕回單位。

此時，他身上僅剩二十元錢，這將是一個月的生活費。還有，弟弟每月的生活費雷打不動，要按時寄去的。

往后的日子里他每天只喝稀飯就榨菜。轉眼到了月底，母親給他帶的大米吃完了，他想把塑料袋扔了，突然發現袋子底下壓著十六元錢！

他心里一陣抽搐，嗅著含有米香的一張十元和六張一元的票子，眼里噙滿了淚水。

從那以后，他就一直保留著這十六元，直到今天。

（責任編輯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