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元



摘 要:兒童性侵害的社會成因具有復雜性和多樣性,但其發生的社會特征比較顯著。從我國相關部門公布的數據來看,兒童性侵害具有女童受害率高于男童、性侵犯者多為熟人、性侵害報告率低和性侵害易發于高風險家庭等社會特征。在新時期兒童保護的新情勢下,構建立體多維的性教育機制、實用易用的性侵害預警評估指標、靈活聯動的強制報告機制以及精準對焦的“潛在”性侵犯者識別干預機制,是提升我國兒童性侵害防治成效的重要路徑。
關鍵詞:兒童性侵害;兒童保護;性教育;強制報告
中圖分類號:C91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6–7640(2021)03-0072-06
■ 基金課題: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研究青年基金項目“農村留守兒童家庭照顧的結構性困境與整合性干預機制研究”(18YJC840011);江蘇省教育科學“十三五”規劃高教重點課題“新時代農村留守兒童教育問題與治理策略研究”(Bb/2018/01/06)。
近年來,有關兒童性侵害問題受到社會各界非常熱烈的關注和討論,民眾紛紛通過各種方式表達希望政府、社會與家庭共同加強兒童保護和預防兒童虐待工作力度的訴求和愿望。為何現今兒童性侵害議題會引起如此強烈的社會關注?其重要原因在于近年來被曝光的兒童性侵害案件持續增多,所呈現的惡劣和危害情狀超乎常人心理和道德容忍底線。如百度搜索所出現的“2013十大兒童性侵案”(包括海南一小學校長開房對6名小學女童實施性侵害,安徽一小學校長在12年中對9名小學女童實施性侵害,河南一小學教師對9名小學女童實施性侵害,四川達州一官員在洗腳房內強奸7歲幼女等案件)[1]和“十大留守兒童性侵案”(包括女童遭幼兒園園長性侵,女童遭建筑工人性侵,女童遭鄰居性侵等案件)[2]等系列典型案件的集中曝光和輿論傳導,促使政府和全社會關注和認識到兒童性侵害這一社會問題的嚴重性和緊迫性。陳晶琦的研究團隊針對6省6市2 508名大學生的回溯性調查發現,其中24.8%的女生和17.6%的男生在童年期遭受過性侵害。[3]加快構建我國兒童性侵害防治體系已然是一個不容回避的重要課題。鑒于當前國內兒童性侵害理論研究十分薄弱,而倡導全社會參與兒童保護政策與服務發展,提升專業人員、家庭成員和社會公眾兒童保護和預防兒童性侵害意識與能力的工作又刻不容緩的情勢,本研究基于社會工作學科視角,借助中外文獻和相關數據對兒童性侵害的社會特征及防治策略進行探討,以供實務界和學術界參考。
一、兒童性侵害概念
兒童性侵害是一種交織了地域、種族、文化、制度、習俗、宗教等多重因素的復雜社會現象,因而不同國家和地區對兒童性侵害意涵的界定不盡相同。長期以來,兒童性侵害的概念處于爭議不斷和動態變遷狀態中。世界衛生組織認為兒童性侵害本質上是一種人類暴力,它將暴力認定為一個全球性公共衛生議題,將兒童性侵害歸類為家庭暴力中的“父母和監護人對兒童的虐待與忽視”類型。WHO發布的《防止虐待兒童會議決案》(1999年)、《世界暴力與衛生報告》(2002年)和《預防兒童虐待:采取行動與收集證據指南》(2006年)一脈相承地將兒童性侵害界定為“指使未發育成熟的兒童參與其不能完全理解、無法表達知情同意以及違反法律或違反社會禁忌的性活動”。[4]151-153世界衛生組織所界定的兒童性侵害概念成為多數成員國開展兒童虐待防治和發展兒童保護政策、實務與理論的重要指引。美國和我國臺灣地區基本參照采用了世界衛生組織有關兒童性侵害的定義。比如,美國1974年頒布的《兒童虐待預防與處理法案》(2010年修訂)將兒童性侵害行為界定為“通過雇傭、利用、說服、誘導、引誘和脅迫任何兒童參與,或協助他人進行任何性活動(sexually explicit conduct);任何讓兒童模擬性行為以生產色情音像產品的活動;強奸、性騷擾、賣淫;性剝削以及與兒童的亂倫”。[4]304-305我國臺灣地區將兒童及少年性剝削界定為“使兒童或少年為有對價之性交或猥褻行為;利用兒童或少年為性交、猥褻之行為,以供人觀賞;拍攝、制造兒童或少年性交或猥褻行為之圖書、照片、影片、影帶、光碟、電子訊號或其他物品;利用兒童或少年從事坐臺陪酒或涉及色情之伴游、伴唱、伴舞等待應工作”。[5]概而言之,綜合以上觀點可以將兒童性侵害界定為任何以未滿十八周歲的未成年人為性活動對象,運用雇傭、利用、說服、誘導、引誘和脅迫等方式,侵犯未成年人的合法性權利,實施接觸性和非接觸性的任何性侵犯行為,包括性交、性接觸、猥褻、性暴露和性剝削(性交易)中的任意行為。
就政策和實務而言,兒童性侵害的概念界定至關重要,因為它涉及判別哪些行為屬于或不屬于兒童性侵害范疇。換句話說,兒童性侵害案件的發生率、問題嚴重度能否精準評估取決于采用何種兒童性侵害概念和評估指標;更進一步說,兒童福利政策與兒童保護服務能否有效回應也取決于能否準確把握兒童性侵害概念內涵。[6]我國出臺了《未成年人保護法》(2020年修訂)、《關于做好預防少年兒童遭受性侵工作的意見》(2013年)、《關于依法懲治性侵害未成年人犯罪的意見》(2013年)、《關于依法處理監護人侵害未成年人權益行為若干問題的意見》(2014年)等系列保護兒童的政策法規,并著重針對兒童遭受性侵害、性騷擾等問題的預防、報告和處置做出了法定性規定。但是,時至今日,我國的相關政策法規仍然未對兒童性侵害的具體內涵和評估標準做出清晰界定。隨著我國近些年持續加強兒童保護和社會福利發展,亟待基于兒童的性權利保護和兒童健康成長的目標明確界定兒童性侵害概念,并在此基礎上盡快研制適合開展兒童性教育和兒童性侵害防治的宣傳性和操作性手冊。
二、兒童性侵害發生的社會特征
兒童性侵害的成因具有多樣性,不僅涉及受害者與侵害者雙方的微觀個體因素,如受侵害兒童可能缺乏性自主意識和自我保護能力,而侵害者可能存在心理和行為失調,或有受虐童年史等問題;而且涉及制度、文化與情境等宏觀結構因素,如可能存在的性觀念不良與性教育缺乏,兒童保護制度與服務體系不健全,兒童色情文化傳播泛濫,家庭教養與監護不適當,兒童性侵害司法處置與救濟機制不完善等風險因素。有研究者分析認為,我國的“性恥”文化根深蒂固、家庭監護不到位、兒童自我保護意識薄弱是導致兒童性侵害發生的重要成因。[7]這一分析注意到社會文化和家庭監護、兒童自護方面的影響因素,但未足夠關注來自侵犯者及其所處環境的影響因素。有研究者則從社會轉型角度分析了兒童性侵害產生的三重社會成因,分別是快速的社會變遷中法律政策與司法執行未能及時更新調整,難以切實起到保護兒童之功效;改革開放中外部不良思想文化傳染和本土傳統性觀念固化,對兒童性侵害產生催化作用;城鄉二元分割導致留守流動等弱勢家庭兒童缺乏有效的教育資源和社會支持網絡,而容易暴露在性侵犯風險環境中。[8]以上對于兒童性侵害成因的分析,在一定程度上能得到司法系統案件資料和媒體報道資料的印證。雖然我國至今尚未建立包括兒童性侵害在內的兒童虐待與忽視監測數據庫,但以下相關數據足以說明我國兒童性侵害案件發生率呈上升趨勢。最高人民檢察院公布,2010—2013年間,全國檢察機關收到的猥褻兒童案件共7 369起;“北大法寶”司法案例庫檢索到全國兒童性侵害案例有1.7萬余例;據全國婦聯對有關“強奸幼女”投訴舉報信件的數據統計,1998—2000年分別有2 948件、3 616件、3 081件。[9]據中國“女童保護”基金會統計,2014—2016年由媒體公開曝光的14歲以下兒童性侵害案件多達1 276起,年均發生425起。[10]從既有研究分析和媒體報道情況可知,兒童性侵害發生具有4種社會特征。
(一) 兒童性侵害發生率兩性差異大
兒童性侵害的主要受害者是女童。Finkelhor綜合19份研究結果分析認為,有5%—10%的男性、20%以上的女性在童年期遭受過性侵害。還有研究者通過回溯性文獻研究估算認為,有25%—30%的女性報告其在童年期遭受過多種來自成年男性的令人討厭的性注意(unwelcome sexual attention),其中至少有一次來自成年男性家庭成員;10%—15%的女性報告童年期遭受過繼父、生父、祖父、外祖父或兄長的性注意;大約有10%的男童在童年期受到成年男性的性注意,男童受到生父和繼父性侵害的比重遠遠高于來自生母和繼母的性侵害。[11]另外,有研究顯示,有10.4%的兒童性侵害者是生父、繼父或兄弟姐妹等親密家庭成員,而其中繼父性侵兒童的概率是生父的10倍。就性別而言,女童性侵害案件約占性侵案件總數的30%—50%,而男童性侵害案件約占10%—20%,其余性侵案件的受害者則為成人;性侵害者中男性大約占90%,當受害者為女童時則92%—99%的侵害者為男性,而當受害者為男童時則63%—86%的侵害者為男性。[12]
(二) 兒童性侵犯者多為周邊熟人
兒童性侵害方式和類型雖具有多樣性,但就類型而言則主要以戀童癖(pedophile)和亂倫(incest)行為為基本類型,就發生場域而言則主要以家庭內性侵害居多。[13]兒童性侵害者可能是未成年人、成人以及老人,其年齡主要分布于15—45歲,其中未成年侵害者約占33%。這些兒童性侵害者可能潛藏于家庭、社區、學校、機構、教堂等,如有關天主教研究的資料顯示約有4%的牧師和執事對兒童實施過性侵害。[14]165-166近年來,我國教師性侵未成年學生案件數量有所增多,且這些案件中的性侵害者往往是對多個學生或對某些特定學生進行長期性侵害,如2014年河南駐馬店被曝光的小學教師性侵16名學生的惡性案件中,不僅性侵人數多,且性侵行為持續時間長達數年。[15]“熟人關系”使性侵害者容易接觸到受性侵害兒童并取得他們的信任,此外,對于部分留守兒童、流動兒童和殘疾兒童等缺乏足夠監護的兒童而言,他們容易受到臨時性和蓄意性的性侵害風險。根據“女童保護”基金會統計顯示,2014年媒體曝光的兒童性侵害案件中,有442起由熟人作案,占比達到87.87%。[8]
(三) 兒童性侵害正式報告率低
譚曉玉認為,由于不少性侵害者與受性侵害者家庭存在著密切關系,受害者在發生性侵害時往往因擔憂破壞關系而忍氣吞聲,比如教師針對未成年學生的性侵害具有高度的隱秘性,隱案率甚至高達87.5%。[16]美國有兩項全國性的兒童虐待與忽視案件報告研究表明,有72%的兒童性侵害案件沒有被報告,其中有超過3萬名受到明顯性侵害的兒童沒有被報告,而對這些案件隱而不報的人員竟然是受過良好訓練的專業人員。[17]Finkelhor認為,兒童性侵害案件發生率被低估的原因,除受害者及其家屬隱而不報之外,還因為一些行政部門為了維護公共形象,未對發生的兒童性侵害事件實施“零容忍”處理機制。[11]蔡啟源認為,兒童性侵害案件報告率低的主要原因包括母親的阻止、受侵害兒童與侵害者間關系不對等、對侵害后果的嚴重性認識不足、害怕舉報后產生不可控的負面影響、擔心受侵害女童遭受污名化等因素。[18]此外,我國《刑法》所制定的兒童性侵害案件的定罪量刑等規定在司法實踐中的適用性存在不足,比如現有法律主要以女童為焦點而忽略了男童,執法思維重在事后追究法律責任而缺乏事前預防等。
(四) 兒童性侵害易發生于“高風險”家庭
Finkelhor通過長年的實證研究將容易發生性侵害的家庭歸類為高風險家庭,并歸納出其基本特征:(1) 有繼父;(2) 母親長時間不在家生活;(3) 母子關系疏遠;(4) 父母未完成中學學歷;(5) 母親對兒童性好奇心持懲罰態度;(6) 與父親沒有身體性親昵情感(physically affectionate);(7) 低收入家庭;(8) 童年期缺少朋友。[19]在我國,社會大眾長期將兒童教養視為“家庭事務”,且將兒童性侵害視為“家丑”,公共權力、民間組織和鄉親鄰里主動關注、積極干預兒童虐待與忽視的社會敏感度和責任意識依然不高。安徽省人大常委會2009年發布的《關于我省留守兒童問題調研情況的報告》指出,留守女童遭受性侵害問題嚴重,一些留守女童遭受誘騙賣淫,遭受強奸和輪奸,其中女童懷孕事件達10多起。[20]而這些遭受性侵害的留守女童的共同問題在于缺乏有效的家庭保護和監護,她們缺乏必要的自我保護能力和外部支持。由此可見,我國需要針對存在家庭關愛缺乏、家庭監護不力、家庭教育不良、家庭結構破損、家庭關系疏遠、家庭經濟貧困等問題的困境家庭兒童提供積極的干預和服務,防范這些困境家庭中的兒童遭受各種形式的性侵害。
三、兒童性侵害的預防策略
兒童性侵害防治工作的難點,在于針對兒童的性侵害行為過程具有極強的隱秘性,而性侵害證據又不易收集和判別,導致很多性侵害行為不能被及時發現、干預和處理;但是性侵害對兒童的負面影響不僅具有持久性且具有極強破壞性,導致不少受性侵害兒童因未得到及時保護、解救、治療與康復而產生多重嚴重的身心健康與行為問題。因而,如何提高家庭成員、兒童工作專業人員乃至普通社會成員的兒童性侵害報告意識和評估能力,成為影響兒童保護工作總體水平提升的一個關鍵性因素。依據兒童保護和兒童性侵害防治工作的“三級預防”原理,可以探索建立適合我國國情的兒童性侵害征兆期的“預警性監測預防”機制和發生期的 “結果性監測預防”機制。 預警性監測預防機制主要是針對存在兒童性侵害高危風險的兒童及其家庭進行監測評估,以便盡最大可能預防兒童性侵害發生;而結果性監測預防機制則是針對兒童性侵害發生后的事件報告、干預決策、創傷治療和司法處置等環節提供指導。
(一) 探索建立立體多維的兒童性教育機制
縱觀發達國家和地區的實踐經驗,兒童性侵害防治的重點在于事前教育和預防,而非事后干預和懲治。因而,探索形式多樣、立體多維的兒童性教育體系是加強兒童性侵害防治工作的首要目標。高麗茹和同雪莉提出從生態系統理論視角出發,構建以兒童為中心,整合父母、學校、社區和國家多個主體的多維預防體系,并特別強調對兒童和父母開展性教育的重要性。[21]性教育的首要目標在于幫助兒童自身提高自我保護意識和能力;其次是提升家庭成員和專業人員的兒童性教育和兒童保護能力;再次是促使潛在的兒童性侵害者認識到兒童性侵害的不良后果,主動矯正不良行為意念。因而,兒童性教育對象既包括各類兒童,也包括家庭成員和社會公眾,還包括兒童工作專業人員和潛在的兒童性侵害者,而兒童性教育的實施應充分拓展學校教育、家庭教育與社區教育以及機構教育、互聯網教育和媒體教育相結合的多重途徑。如學校教育可以制度性安排兒童性教育課程和專職教師崗位;家庭教育和社區教育可依托“兒童之家”“婦女之家”“家長學校”“新婚學校”“孕婦學校”等載體,提升家庭成員和父母的兒童性教育和自我保護教育技能;互聯網教育和媒體教育可開展多種類型的兒童性教育公益活動和文化產品,如在兒童動畫節目中嵌入適當的兒童性教育知識。兒童的人格、心理、認知與行為在不同年齡階段呈現不同的發展水平、主要需求與問題表現。因而,兒童性教育體系應該依據兒童成長階段(特別是青春期)合理設計性知識(如性權利、性疾病)、性態度(如性意識、性自主)、性行為(如性方式、避孕技巧)以及性侵害防范技巧等方面的教育內容和形式。
(二) 探索建立兒童性侵害強制報告機制
兒童性侵害案件的發現和披露,主要包括三種形式:兒童自我報告或同輩群體報告,父母、照顧者或專業人員對兒童的觀察或詢問,以及對成人進行兒童期受性侵害經驗與經歷的回顧性研究。而醫學診斷在兒童性侵害案件發現與報告中的作用比較小,大約只有4%的案件是通過對體征和癥狀評估發現的,比如性器官變化或損傷、性傳播疾病、懷孕、精液,另外還有一些性侵害案件是通過常規檢查的醫學評估發現的。[22]2010年《中國青少年生殖健康調查》發現,有性行為的女性未婚青少年(15—24歲)中,51.2%的調查對象在首次性行為中未采取避孕措施,有21.3%有過懷孕經歷,有4.9%的調查對象有過多次懷孕經歷,懷孕的調查對象中有86%的人被迫人工流產。[23]這組數據反映出醫療機構及其工作人員在強制報告兒童性侵害嚴重性案件(如懷孕、性疾病傳播、流產)中的重要角色。但是,兒童性侵害發現、揭露和報告的主體責任仍主要在于與兒童有密切關系的家長、教師、親友和社會工作者等,因為他們能夠基于日常生活中的照顧、陪伴和教育關系更便利和更密切地關注兒童的身心狀況變化。2015年頒布的《中華人民共和國反家庭暴力法》明確了學校、幼兒園、醫療機構、居民委員會、村民委員會、社會工作服時機構、救助管理機構、福利機構及其工作人員發現限制或無民事行為能力人遭受或疑似遭受家庭暴力時應該向公安機關報案。[24]這一規定在一定程度上初步確立了我國兒童保護的強制報告機制,現階段這一報告機制也適用于兒童性侵害報告工作。
(三) 探索建立兒童性侵害監測報告指標體系
兒童性侵害發生過程具有極強的隱秘性和不易發現性。同時,兒童性侵害案件的報告和揭露不僅是一個嚴肅的法律問題,也是一個關涉受害者與侵害者雙方聲譽的道德問題。因此,需要建立一套切合我國國情的兒童性侵害監測報告指標體系,并引導專業人員和社會公眾熟練掌握和正確使用,從而提高兒童性侵害案件的有效報告率和處置率。性侵害會對受侵害兒童造成身心創傷影響,不同程度的創傷會呈現出不同的癥狀和問題。WHO的《世界暴力與衛生報告》對包括性侵害在內的虐待對兒童造成的可能健康影響從身體、性及生殖、精神及行為、其他疾病等維度列出了相應的指標。[4]151-153 K.Lau 和K.Krase等人出版的《兒童虐待與忽視強制報告:社會工作者實踐指南》,則從身體和行為癥狀兩個維度細化了兒童性侵害創傷影響的評估指標。[14]93-97我國臺灣地區的《性侵害防治工作人員手冊》則將性侵害診斷指標分為生理、情緒、認知、行為、性功能、人際關系和創傷后壓力癥候群(PTSD)等7大類指標。[25]
本研究基于以上資料,從受性侵害兒童的生理癥狀、行為癥狀和情緒狀況三個維度整理出相應的監測評估指標(見表1)。值得注意的是,個體的行為、生理和心理都受到復雜的環境影響,因而這些指標不一定都指向性侵害問題。因此,在診斷評估兒童性侵害創傷時需要綜合運用多種工具和方法。
(四) 構建“潛在”兒童性侵犯者識別與干預機制
兒童性侵害者實施性侵害需要一些前置條件,如產生性侵犯兒童的動機和需要(如性壓抑、性饑渴);自制力失控(如喝酒、用藥、接觸色情媒介后喪失現實感);沖破外在環境制約(如選擇侵犯時機);消解受害者抗爭能力(如誘騙、恐嚇)。[26]因此,應該針對易發生兒童性侵害行為的群體和個體提供及時干預和引導,防范性侵害行為的發生。比如針對患有戀童癖的人員提供必要的治療和矯正,針對性心理不健康或性需求無法正常獲得滿足的人群提供必要的替代性治療和服務補充,進而通過這種方式減少兒童性侵害發生的社會來源。何玲認為,應該依托《刑法》(修正案)中有關從業禁止制度的法律條款,對與兒童有密切接觸的工作人員,建立相對嚴格的從業禁止工作制度、招錄準入機制和法治教育培訓制度,從而將預防關口前移,實現對性侵者的特殊預防。[27]
四、結束語
我國兒童保護和兒童虐待防治事業自20世紀80年代至今已經歷40余年發展,取得顯著成就,兒童權利和兒童福利得到大幅度提升,兒童生存與發展狀況得到明顯改善。但是,受制于傳統文化觀念阻滯、社會變遷加速和家庭功能弱化等因素影響,一些缺乏關愛和監護的留守兒童、流動兒童、殘疾兒童以及部分普通兒童遭受性侵害等風險的可能性并未明顯下降,甚或有所增多。中共十九大報告提出社會主要矛盾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與不平衡不充分發展之間的矛盾”,其在兒童保護與發展方面的一個重要表現就是兒童保護與發展上存在國家和家庭監管的缺位或錯位,導致部分兒童的安全、受保護和幸福需要難以得到滿足,甚至一些不幸遭受性侵害的兒童及其家庭長期陷入創傷和痛苦中,無法獲得和享有美好生活。兒童性侵害和其他類型兒童虐待都可以通過預防來減少乃至消除。而預防的主要策略在于基于我國國情加快兒童性侵害防治政策和服務體系建設。當前最為緊迫的任務是建構易于兒童和其他社會成員識別和接受的兒童性侵害概念,并加快監測評估指標的研制和應用,依托兒童主任(兒童督導員)隊伍加快兒童性侵害防治專業人才培養,積極推進全民型兒童性教育和兒童性保護宣傳,特別是要把握《家庭教育法(草案)》實施機遇,強化針對兒童所在的家庭、學校和社區的兒童保護教育與宣傳,依托兒童社會工作者構建專業服務團隊,進而為全體兒童構建一個安全、友好、溫暖的社會環境。
The Social Characteristics and Prevention Strategies of Child Sexual Assault
FENG Yuan
(College of Public Administration, Hunan Normal University, Changsha, Hunan, 410081, China)
Abstract: The social causes of child sexual assault are complex and diverse, but the social characteristics of its occurrence are rather significant. Judging from the data on child sexual assault released by relevant parties in China, there are social characteristics such as higher victimization rate of girls than boys, sexual assaulters being mostly acquaintances, low reporting rate of sexual assault, and sexual assault prone to high-risk families. Under the new situation of child protection in the new era, the establishment of a multi-dimensional sex education mechanism, practical and easy-to-use sexual assault early warning and evaluation indicators, a flexible and linked mandatory reporting mechanism, and a precise focus on “potential” sexual offender identification and intervention mechanisms are an important path for improving the effectiveness of prevention and treatment of child sexual abuse in China.
Key words: child sexual assault; child protection; sex education; mandatory report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