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柏林
高三的時候,隨著學習壓力的增大,我的臉上開始凸起一個個痘痘。我曾經夢想著長大,但我沒有想到,伴隨著長高,長大的,是滿臉的痘痘。
那些痘痘,就像雨后潮濕的墻角長出來的青苔,此消彼長,只要一上火,便會冒出來幾顆。而那個時候,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手擠。
我經常在下課后,對著小鏡子拿手擠一個個膿包,可結果并不理想,反而像病毒蔓延,長了更多的痘痘。
我的額頭也開始摸起來棘手,凸凹不平,混合著已經冒出的痘痘和即將冒出來的痘痘。我開始剪厚重的劉海,一直遮擋到眼睛。我開始變得煩躁,總是喜歡一個人獨來獨往。
我以為上了大學就好了,可是上了大學后,我的痘痘并沒有得到改善。我到處看醫生,中醫西醫都不落下,喝中藥喝到整個臉浮腫。我的購物車里,永遠躺著藥膏,別人“雙11”搶衣服囤化妝品,而我都會熬到12點搶藥膏。
這場“戰痘”從高中到大學畢業都沒有結束,我硬生生地把二十歲的年齡過成了五十歲的生活,保溫杯里放枸杞,天天刷養生公眾號,信奉“冬吃蘿卜夏吃姜”各種飲食習慣。可那些痘痘還是如雨后春筍一般,好像我把它們養得很好,一茬接一茬,這個季節治好了,沒關系,它在醞釀下次來。
而我也因為試了太多藥物,變成了敏感肌膚。春天柳絮過敏,夏天花粉過敏,秋天寒風過敏,冬天好不容易萬物冬眠,想來一杯奶茶,結果我對燒仙草過敏。一年到頭,痘痘換著不同的理由,對我不離不棄。
我一個朋友說他有偏方,我迫不及待地跑到他單位樓下等他。
他告訴我,茶葉是下火的,體內上火,需要內調,可是我這個火已經在表皮外了,需要內外根治。他也曾經起痘,就是敷了茶葉,才有了現在的好皮膚。我看著他白白凈凈的臉,半信半疑,但是覺得證據就在眼前,不妨試一試。
我躺下,把茶葉均勻地鋪在我的臉上,就像曬稻子一樣,先扒拉平整,等著茶葉在我臉上變干。我聞著茶葉的清香,想象著我吸收著它們的營養,就像電視里妖怪吸食人的精氣變得貌美一樣。取下來的那一刻,我確實感覺皮膚上的痘痘開始變得暗淡了,并不像以前那樣紅得刺眼。我連續敷了三天,果不其然,我過敏了。
他又開始給我支招,告訴我過敏就要用蘆薈膠啊。而這次,依舊沒有取到什么良好的效果,又是以失敗告終。
我一次次地反復實驗,在實驗中萌生對未來的憧憬,又不斷失敗。那些年,我的內心就像一顆需要好好呵護的痘痘,有太多敏感脆弱。
在青春最美好的年齡,我也有喜歡的男孩子,我也想像所有的偶像劇情節一樣,踮起腳尖,昂著頭對他笑。而我卻不能,我沒有一張光滑的臉。每次見到他,我都要在心里丈量兩米的距離,對他說你好,然后假裝有事地跑開。
我不敢太出類拔萃,甚至凡事不敢太優秀,我害怕別人說,瞧,就是那個滿臉痘痘的。我在學校的校刊上發表文章只敢用筆名,我害怕有人會因為文章關注到我,進而破壞了他們對一個作者的幻想。
甚至面對別人經常隨口的一句,你怎么起痘痘了,我都會不知所措。像我在青春的路上,做錯了什么事。
直到有一次,我在路上看到一群穿著校服的學生,他們中也不乏有長著青春痘的孩子,可是身上卻散發著令人欣羨的少年意氣。我突然有些遺憾,想起那個青春時都低著頭獨自走路的女孩。也許,她曾美麗,卻不自知。
我想,如果我早知道青春有張長痘的臉,我一定要綁起高高的馬尾,穿著寬大的校服,和同學們開心地走在路上,迎著朝陽,擁抱夕陽。我會站在喜歡的男孩子面前說你好,我會直視別人質疑的眼神。因為,即使是有痘的青春,也是青春的主角。
(編輯??高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