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外智慧養老的發展態勢及其對我國的啟示

尚亞倩

近年來，我國人口老齡化程度不斷加深，健康養老問題成為廣大人民群眾和社會各界關注的熱點和難點。據央視網消息，截至2019年底，我國65周歲及以上人口約1.76億，占總人口的12.6%。老年人口基數大，“少子化”與“空巢化”現象逐漸凸顯，使得養老需求空前增長。隨著大數據、云計算等新興技術的飛速發展，“智慧+養老”應運而生，為解決老齡問題帶來了新機遇。智慧養老就是信息技術輔助養老，與社區養老、居家養老、機構養老相結合而存在，是為現有的各種養老模式增值的一種非獨立養老模式。智慧養老能實現養老服務供需匹配，通過各種智能設備保障老年人健康、安全、獨立地生活，同時達到節省人力、物力、財力的目的。本文旨在總結歸納國外發達國家在智慧養老領域的相關經驗，為我國智慧養老的發展提供借鑒。

近幾年，我國智慧養老相關政策陸續出臺，如2015年國務院印發的《關于積極推進“互聯網+”行動的指導意見》，明確提出“促進智慧健康養老產業發展”。2017年起我國開展第一批智慧健康養老應用試點示范建設工作，到目前為止已開展至第四批，共有394家智慧健康養老應用試點。2020年，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切實解決老年人運用智能技術困難的實施方案》，進一步推動解決老年人在運用智能技術方面遇到的困難。

一、智慧養老的背景

（一）智慧養老的概念內涵

2012年，英國生命信托基金提出“智慧養老”的概念，當時被稱為“全智能化老年系統”“智能居家養老”，目的是借助傳感器、物聯網、大數據等技術，改變傳統的養老模式，為老年人提供生活照料、醫療健康、生命動態檢測等服務，讓老年人能夠享受到高質量的老年生活。

在我國，智慧養老先后經歷了“數字化養老”“信息化養老”“科技養老”“網絡化養老”等概念，在2013年以后，才開始統一使用“智慧養老”一詞，也被稱為“互聯網+養老”。在主體層面，白玫等人強調智慧養老是運用信息技術將多主體（老人、家庭、醫院、社區、養老機構等）緊密聯系起來，滿足老人的物質與精神需求。在服務內容層面，左美云等人認為智慧養老是利用現代科學技術對老年人的生活起居、安全保障、醫療保健、學習娛樂等方面進行服務和管理，對涉老信息自動檢測、預警甚至主動處置，幫助老人老有所養。在平臺層面，萬立軍等人認為智慧養老平臺是以老年人的需求為導向，將老年人、養老服務商、政府部門等進行對接，為老年人提供方便快捷養老服務的一種智能平臺。

（二）智慧養老的特征

傳統養老面臨的最大問題是供需矛盾，如服務內容與服務需求之間的矛盾、養老設施閑置與服務人員、資金短缺之間的矛盾、公辦養老機構一床難求與民辦養老機構入住率偏低之間的矛盾等。養老服務的需求是多樣化和多層次的，傳統養老模式解決不了這些問題。智慧養老的出現帶來新的機遇，主要體現在：一是智慧養老使養老供給與需求匹配更準確。如通過構建大數據平臺對復雜分散的養老需求進行識別分類處理，進行細化和整合，提高有效供給。二是智慧養老可降低服務的時間和成本，提高服務效率。如虛擬養老院使養老機構擺脫了床位、硬件設施等壓力，可以將更多的資金與精力用于人才隊伍建設和服務質量提升等方面。三是智慧養老可明確政府與市場的責任邊界。優化資源配置，使供給與需求之間達到平衡；成熟的評價系統，便于監管與改善服務。

二、國外發達國家智慧養老的發展態勢

美國是最早探索智慧養老的國家，20世紀80年代，美國建筑商協會提出智能家居概念，隨后出現家庭遠程醫療保健服務。德國、瑞士等歐洲國家的發展緊隨其后。智慧養老的早期研究較多關注老年人群的養老需求，后來逐漸傾向于信息技術的研發與應用。美、德、英、法等國家的智慧養老發展水平走在世界前列，主要通過政府、企業、社區的系統協同進一步提高養老服務的效率和質量。

（一）政府層面

1.政府支持養老服務創新。如德國政府在智慧養老服務領域投入了大量資金及心血。2006年，“高科技戰略”中的“數字經濟與數字化社會”“健康化生活”等重點領域與智慧養老密切相關。2007年，歐盟的14個成員國成立了環境輔助生活AAL（Ambient Assisted Living）研究機構，2008年，德國聯邦教研部支持了18個與AAL系統研發相關的項目。環境輔助生活AAL系統是指家中各類智能傳感器共同連通在一個智能平臺上，構建一個即時反應環境，一旦監測系統分析出居家者出現突發狀況，便會緊急聯絡親屬、急救中心進行救援的系統。家庭改裝AAL系統價格較高，部分慈善機構使用養老保險專項經費來支付改造費用。

德國部分政府部門聯合創建了一個基于信息通信技術的老年社會融入項目“SONIA”。“SONIA”將很多社交軟件功能集成到平臺上，提供交流、公告、娛樂等服務，線上線下相結合，減少了信息資源浪費，方便了用戶反饋與政府監督，提高了老人生活質量，是一項滿意度很高的項目。

2.政府重視信息技術在養老領域的應用。如日本政府在2007年提出借助護理機器人等智能化設備減輕家庭與護理人員的負擔；2013年探討ICT（信息通信技術）輔助在超高齡社會的運用；2014年部分省實施“照護機器人開發導入體制”；2016年提出“Society5.0”，通過網絡空間與物理空間的融合，使每個人共享“超智能社會”帶來的富裕。同時，日本政府對智慧養老產品的研發和推廣十分重視。

3.政府滿足老年人及照護者的信息需求。如澳大利亞政府啟動“老年人寬帶項目”，在2008-2015年間建立兩千多個數字亭，老年人在數字亭可以免費使用電腦、接受相關的培訓，使得老年人群數字貧困問題得到有效解決。澳大利亞和英國成立的虛擬“第三齡大學（U3AOnline）”，美國的在線學習SeniorNet網站等線上平臺均可滿足老年人群的線上學習需求。澳、美、英等國家公開政府收集的養老服務機構數據和現場檢查數據，包括養老服務機構的地址、電話、距離、服務種類、是否享受政府資助、評估等級等，滿足公眾便捷查詢和了解養老服務機構的需求。澳大利亞政府為老年人建立了專門的老年服務網站——“My Aged Care”，為老年人提供需求評估、服務查詢和投訴的渠道。

澳、美、英等國家通過電話、網絡等平臺對家庭照護者提供支持服務，平臺上提供當地的服務資源、與照護者相關的資訊、老年護理知識、各項技能訓練課程、康復器材的使用說明等，不僅能提高照護者的照護技術和照護質量，更能幫助老年人生活得更加安全和自信。

（二）企業層面

1.快樂養老保險模式。在美國，保險公司管理大部分的養老預算。保險公司利用大數據對老人理賠情況進行研究，發現經常參加活動的老人與長期閉門不出的老人的理賠數量有很大不同，故將養老預算分為三部分：50%用于快樂養老；40%用于家庭護理；10%用于住院治療護理。快樂養老指老人可以免費參加各種興趣班和社交活動，達到交流思想、鍛煉身體、預防疾病的效果，使大部分老人因病理賠額較以前大幅降低。老年人整體健康水平提高，使家庭護理時間被大大縮短，40%的養老預算占比合理。由于住院治療時期多為老人生命最后階段，時間較短，10%的預算也較合理。該養老保險模式不僅使老人成為終身受益者，還為社會提供了大量就業機會。

2.企業重視技術也重視推廣。在日本，照護器械科技化程度都很高，如廣播體操機器人、運動機器人、喂飯機器人、針對居家養老的監視用藥機器人、搬運機器人、洗澡機器人等。最有代表性的是“神經邏輯治療機器人”海豹寶寶PARO，它具有高級智能系統，可以與人進行溝通、安撫。PARO在阿爾茨海默癥患者的治療上取得了非常好的效果。目前PARO已經被推廣應用到世界各地，美國將PARO作為醫療器械引進，德國、英國、丹麥等三十多個國家將PARO上門護理納入健康保險當中。

美國考克斯通信公司（Cox Communications）與KB Home公司合作發起了一個項目，向遠程社區的老年用戶展示互聯網技術和運用，倡導借助互聯網改變人們的生活方式。互聯網只有被推廣并使用，智慧養老才能發揮其作用。

3.信息技術輔助員工康養。為減輕企業的醫療負擔，提升年輕員工健康狀態，保留資深員工工作經驗，企業采取技術手段輔助員工康養。對于年輕員工，企業為每個人建立電子健康檔案，并配備智能計步器，員工可以借助移動端查看自身健康狀況。對于退休、行動不便的資深員工，企業為其提供遠程辦公輔助，使其老有所用。

（三）社區層面

1.社區注重信息系統的完善。在老人進入社區前，社區會采集老人的年齡、收入水平、疾病情況等數據，建立信息系統，多元主體（包括醫生、保健師、護士、營養師、社會工作者等）根據信息系統中的數據為老人制定最合適的照護計劃，提供綜合性的醫療和社會服務，同時信息系統中的數據會及時更新，以便及時調整護理計劃（見圖）。

圖 信息系統在老年社區的應用

2.社區重視服務系統的建全。美國社區服務系統提供慢性病護理、居家醫護、居家照料、緊急求助、對親屬的支持以及用藥指導等服務項目，基本可以解決居家養老面臨的所有問題，為居家需要照料的老人提供和養老院一樣的醫療護理服務，有效改善養老機構床位供不應求的局面。

日本社區服務系統的應用主要體現在電子病歷系統與老年人就業系統。將老人病歷電子化，其檢查結果、用藥情況等數據都被儲存在云端，方便醫生就診、患者就醫，大大提高了醫務效率。身體狀況好且具有工作意愿的老人可以在老年人就業網站發布自己的職位意愿，網站也會發布崗位信息，匹配系統可以盡快幫助老人找到合適的工作。同時政府也鼓勵老人借助互聯網進行經濟生產活動，相關部門會根據大數據平臺對部分生產和加工活動進行把控。提高老人的就業率，不僅能減少老人的孤獨感，還能促進地區經濟發展。

3.社區居家養老處處需要信息技術。國外發達國家老年人在生活中廣泛應用信息技術。飲食方面，智能設備為老人提供個性化的菜品推薦服務，如為糖尿病老人推薦無糖、少油食品。出行方面，養老中心在接送老人的專車中安裝定位設備，以便老人能及時查詢車況路況。運動方面，智能化的運動器材可以識別和存儲老人運動信息，并做出提醒和建議。安全方面，當老人遇到突發狀況，可通過智能手表呼叫保安和護士。娛樂學習方面，老人可通過互聯網組建旅游團隊、開展老人聯誼會、讀書會、歌詠比賽等活動。

三、我國智慧養老現狀及存在的問題

在國家大力提倡智慧養老以及互聯網技術普及的背景下，國內智慧養老模式有了初步發展。如智慧養老平臺不斷更新，越來越貼合老年人的需求；智慧養老產品更新迅速且多種多樣；智慧養老服務可以滿足個性化生活照料需求、預防并解決安全健康問題、通過機器人、電腦、手機等進行娛樂和學習、提高老人社會參與能力。同時我國也出現了具有代表性的智慧養老項目：蘭州的“虛擬養老院”、武漢的“一鍵通”、上海的“養老顧問”等，各地皆在積極探索適合本地區的智慧養老模式。但是，目前智慧養老在我國的落實仍存在以下問題：

（一）覆蓋面窄，得不到很好地推廣

智慧養老在全國各地發展不均衡，大部分的項目集中在北京、上海等大城市，且只覆蓋了部分社區以及福利院，總體來說，應用范圍較窄。

（二）服務及產品缺乏標準化

首先，全國缺乏統一規劃，缺乏具體的實施路徑，導致有關部門難以對各地智慧養老服務進行監管評估。其次，目前智能產品與服務的標準化建設，如技術規范、風險評估、產品與系統的互聯互通等，均沒有形成明確標準化辦法對其進行管理，導致產品與服務的安全與質量難以保證。

（三）產品互聯互通性、適老化程度有待提高

部分老年人群對智能產品不信任。許多智慧養老產品未針對老年人群的特點進行適老化改造。

（四）沒有充分了解老年人的需求

智慧養老建設對老年人群需求調研不夠充分，導致智慧養老系統或產品不實用、不好用。同時，工作人員不專業，在老人表達需求后做不到專業處理，導致老年人群對服務提供商不夠信任。

四、總結與啟示

目前我國智慧養老行業的狀態是“重技術、輕服務”，但是對于老年人來說，應是技術輔助服務。智慧養老發展好的前提是老年人對智慧養老模式的認可，所以首先應采取措施提升老年人使用智能產品的能力。其次在醫院、養老機構、社區等地建立完善的智慧養老信息平臺，實現養老數據開放共享，同時基于老人與家庭注重產品研發，最后政府應在智慧養老發展上實現全流程監管。

（一）提升老人使用智能產品的能力

老人對智能產品及電子設備的持續使用是智慧養老發展成熟的關鍵。政府與社會應鼓勵老人主動適應信息時代，提高老年人的信息素養，社區及養老機構應開設免費或優惠的智能設備培訓班、組織代際互助活動，創造志愿者或青少年教老人使用智能設備的機會。社區及養老機構應普及智慧養老的相關知識，如通過線上教育、智慧養老信息平臺、一卡通等信息，使老人相信在信息社會中能獲得更便利、更優質的生活，同時鼓勵老人利用互聯網進行社交、學習、娛樂、保健等活動，豐富其生活。

（二）重視養老信息平臺的建設

在社區及養老機構中構建完善的信息系統，醫療、照護機構可以快速訪問完整的、不斷更新的信息，對老年人實施監測照護并及時調整計劃，保證照護的時效性；同時，信息平臺要融合照護、醫療、娛樂、生活等領域信息，滿足老年人居家養老的有關需求。開展遠程教育，實現網絡課程內容豐富化、操作簡便化，推動各地區的課程資源共享，使行動不便的老人或不愿出門的老人在家就能接受教育；同時，利用信息平臺幫助老年人實現“銀色價值”，在平臺上，匹配系統可以將合適的老人與崗位快速匹配，幫助老人找到心儀的工作。同時政府應公開養老服務、養老項目的基本信息和發展狀況，方便監控和管理，提升養老服務質量。

（三）充分利用新技術智慧助老

政府可與企業聯合，依托大數據等新技術創建各地區特有的智慧養老項目，建設老年人滿意的智慧養老平臺，滿足老年人的生活、醫療、健康、娛樂、學習以及工作等需求。在產品研發過程中應以需求為導向，不能照搬國外模式，根據我國老人特點、地區文化差異、地區養老發展階段以及老人對信息技術的利用程度等現狀進行改進。建議優先開發易上手的智能產品及APP，能普遍推廣的智能產品不僅能幫助老人提高生活質量，更能回籠資本，減少企業壓力。如智能點餐機可以根據老人身體狀況進行智能推薦菜品，可以在家庭、社區、醫療機構等地推廣使用。

（四）建立家庭照護者支持平臺

家庭照護者的專業能力和心理狀態直接影響老人的生活質量。政府應建立家庭照護者支持平臺，平臺上提供老年護理知識、各項技能訓練課程等信息，照護者可以在平臺上分享經驗、接受心理輔導等。線上的護理培訓減少了專業培訓人員的工作量，知識的可重復學習性也提高了照護者學習的便利性。

（五）實現智慧養老全流程有效監管

政府應從老人、企業、社區、養老機構、醫療機構等多角度出發對智慧養老項目實行全流程有效監管，以確保信息技術真正幫助老年人老有所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