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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世紀中后期生態民族學中國化歷程考

2021-10-20 01:56:28楊曾輝
原生態民族文化學刊 2021年5期

楊曾輝

摘 要:近代工業革命后,歐美發達國家的資本積累與擴張,致使歐美發達國家及其殖民地的生態災變頻繁露頭。長于人類文明史研究的民族學,轉而關注生態環境惡化這一“當代”問題,探究人類文明史過程中的文化與環境互動學理,最終促成20世紀中葉定名的生態民族學學科的誕生。然而,正當歐美生態民族學如火如荼的研究時,中國剛巧處于劫難的收尾時代,學術思想的除舊布新任重道遠。受時局所迫,民族學被冠以“資產階級學科”而沉寂數十年之久。直到20世紀70年代末,西方生態民族學理論與方法的中國化才得以開展。這是當代中國特殊歷史過程所使然。只有揭開這個歷史過程中發生的重大事件并將其置于“大歷史”中去分析,那么我們才有可能透視生態民族學中國化歷程及其背后的時代敘事。

關鍵詞:時代敘事;學理邏輯;學術傳統;中國化;生態民族學

中圖分類號:C9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 - 621X(2021)05 - 0019 - 19

引 言

如果以1926年蔡元培在《一般》上公開發表《說民族學》一文[1],作為西方民族學學科中國化的開端,那么民族學在中國即將成為世紀“老人”。然而,這門學科的中國化歷程卻舉步維艱。尤其是20世紀40年代后才定型的生態民族學的中國化歷程,更是飽受爭議,因為直到20世紀80年代初,當時為數不多的年輕學人,在向老一輩民族學家請教“新進化論”這個生態民族學基礎理論之一的問題時,還被“告誡”說,這是歐美“資產階級的學科”,不要輕易去接觸,而要多學蘇聯的馬克思主義民族學。差不多到了20世紀80年代中葉,西方生態民族學的理論與方法,才“正式”進入中國社會。然而,從20世紀40年代中后期到21世紀初頭幾年,卻是歐美生態民族學研究的“黃金期”,而中國的生態民族學卻在沉寂或艱難前行。何以如此?此前不少回顧民族學中國化者給出了一些答案,尤其是以“生態民族學”為名的專題研究,更是給出了不少“專業”見解,但也存在著頗值深化討論的內容。如整體時代問題,學術研究與社會整體之間的邏輯關系問題,生態民族學中國化過程的結構敘述問題,以及保存客觀“史料”的學科史研究原則與路徑問題,等等。而這些問題,皆需回到具體的“大歷史”背景中去分析,才能不斷描繪出她的曲折歷程、導致曲折歷程的原因和具體的發生機制。

一、艱難的抉擇:理論與方法的譯介過程

20世紀中葉的中國,民族學是“資產階級學科”,是“為帝國主義服務的”[2],是西方資本主義國家擴大殖民地、統治殖民地、奴役殖民地人民的終極產物[3]?!皹O不光彩”的學科建立動機,成為第三世界民族國家引進這門學科的根本性政治障礙,致使19世紀中葉以來的所有西方民族學理論,無不呈現出壓迫和反動的形象[4]。母學科尚且如此,作為子學科的生態民族學自然也難逃厄運。

20世紀50年代后,有關“生態-經濟-文化”邏輯關系的西方學者的研究,開始逐步進入中國學者的視野。但受制于當時的社會主義陣營與資本主義陣營的對壘態勢,在譯介這些理論的過程中,學者關注的焦點不在西方出現的生態民族學理論原貌,而是聚焦于20世紀50年代蘇聯民族學家列文和切博克薩羅夫等人提出的“經濟文化類型”理論[5],尤其是林耀華其后出版的《中國的經濟文化類型》一文[6],更是直接引導了很長時間以來的“中國各民族文化經濟類型”的研究[7]。雖然在20世紀90年代末,蘇聯民族學家M·O·奧斯曼諾夫,對其前輩提出的“經濟文化類型”理論失去了興趣,作出了前賢們提出的“這一概念在民族學學科中沒有占據其應有的地位”論斷[8],但是卻絲毫沒有削弱中國民族學家繼續從事中國境內各地區各民族經濟文化類型研究的激情,直到21世紀,它依舊是部分中國民族學家熱衷研究的基本領域。

進入20世紀80年代后,隨著改革開放的深入,在吳文藻、費孝通、林耀華等老一輩學者的努力倡導下,當時的一批中青年民族學者,開始將西方生態民族學的經典著作,譯介到國內并陸續出版。隨著這些理論著作的翻譯和出版,中國學人開始接觸到國外的前沿理論,并努力地將它們與中國歷史傳統相對接。這一“新事物”激發起當時不少年輕學者對這一研究領域的熱情,生態民族學的理論與方法,在中國學術界走出了關鍵性的一步。也正是西方生態民族學理論與方法的譯介工作,助推了生態民族學中國化最關鍵的一步。

在翻譯的早期階段,主要是以中國學者認為“適合”中國社會的理論著作中的篇幅較小的篇或章為主。在這一過程中,中國社會科學院作出了重大貢獻。該院創辦的《民族譯叢》1《國外社會科學》和中國民族學學會主辦的《民族學研究》等期刊,承擔了刊發譯介作品的主要重任。與此同時,譯介著作的價值取向也十分明顯,大多僅是譯介一些極為有限的篇章?!翱s減版”的內容自然是不利于國人了解該書的整體思想與完整結構,這是引發西方學者的生態民族學理論,在中國出現多元理解,甚至是“爭議”的重要原因之一。此外,當時能夠被翻譯的著作,也主要是局限于美國學者的著作,而且不少著作是轉譯自俄文或日文翻譯本。至于其他語種的生態民族學理論著作,幾乎沒有機會被翻譯成中文。

這些譯介工作既不成規模,又缺乏系統,乃是當時各種社會原因綜合制約的結果。這種局面一直延續到20世紀80年代末,才逐步得到改善。當時學人開始譯介完整的大部頭著述,但其整體譯介規模,仍然無法滿足當時“如饑似渴”的中國社會學術研究的緊迫需要。更何況,當時從事翻譯生態民族學著作的學人,大多數并非出身于“專業”的民族學,對生態學、生物學、地質學的認識也尚待入門。通常是由頂著“文化研究”旗號的非生態民族學專業學人去承擔主要的翻譯任務,即使是出身民族學的翻譯者,其學科背景同樣來自多途,跨學科的認識與整合,明顯不足,翻譯的質量欠缺明顯。與此同時,這些譯介作品被編入“文化譯叢”“人與文化叢書”一類的非生態民族學叢書之中,呈現出譯介工作的“非專業化”“非系統化”和“非規模化”三大缺陷,而且就實質而論,這三大“缺陷”,至今仍未能得到徹底解決。

較早被譯介的生態民族學著作,是由日本著名民族學家綾部恒雄編著的《文化人類學的十五種理論》一書[9]。在這本薄薄的“通論”著作中,他專列“生態人類學”一章,簡單介紹了生態民族學的概念與內涵。其后收錄在“人與文化叢書”中的《文化的變異:現代文化人類學通論》一書中,C·恩伯和M·恩伯也花了寥寥數語介紹了作為民族學一個思想流派的斯圖爾德的文化生態學[10]。從今天的視角看,這些文字實在是“太簡單了”,但對于當時的中國學界來說,卻是“雪中送炭”“久旱逢甘霖”。后來田中二郎的《生態人類學》一書[11],也被譯介過來。相較而言,田中二郎對生態民族學的論述,則涉及了學科屬性、研究理論與方法等較為復雜的問題。緊接著,王慶仁1、殷劍平2、張雪慧3等學人,則譯介了美國和蘇聯的生態民族學理論的單篇著作。被整本譯介的生態民族學著作,較早的有日本生態民族學家梅棹忠夫的《文明的生態史觀》[12]、美國生態民族學家馬文·哈里斯的《文化唯物主義》[13]和《母牛·豬·戰爭·妖巫》[14]等。馬文·哈里斯的兩本著作,得到整本譯介,是因為他支持并借用了馬克思的相關理論,倡導“文化唯物主義”。這與當時中國的學術思潮比較接近,因而他有幸成為當時為數不多的能夠有兩部著作得到完整譯介的國外生態民族學家。

進入20世紀90年代后,譯介西方生態民族學著作,出現了從未有過的繁榮。1998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所創辦的《國際社會科學雜志》(International Social Science Journal)第4期4,發表了影響整個生態民族學界的英國著名生態民族學家凱·米爾頓的前沿理論文章《多種生態學:人類學,文化與環境》一文,較為全面地闡釋了西方學者研究人與環境關系的理論脈絡,提出了文化與環境關系的互動本質[15]。對當時剛剛有點起色的中國生態民族學實踐而言,該文的譯介及其作者所作的理論思考,帶來了從未有過的學理影響。這種影響的集中表達,使得1999年中國社會科學雜志社將其編入了《人類學的趨勢》一書[16]。而時至今日,《人類學的趨勢》一書所收錄的理論文章,依舊是民族學、歷史學研究者的必讀參考書。

該文系統闡明了多年來西方人類學家對人與環境關系研究的發展歷程,進而探討此項研究與當時全球公眾對環境問題熱議之間的關系。這篇著名的理論文章,對中國學者厘清民族學家研究人與環境關系問題的獨特視角與獨特觀點,對世人認知當代全球生態環境問題的實質,具有冷靜的科學的引導作用。

21世紀頭十年無疑為西方生態民族學理論的譯介翻開了新篇章。2002年初,華夏出版社與民族學家合作并經多年醞釀后的“現代人類學經典譯叢”問世,其中就收載了英國民族學家埃文斯·普里查德(E.E.Evans-Prichard)的《努爾人:對尼羅河畔一個人群生活方式和政治制度的描述》(The Nuer:A Description of the Modes of Livelihood and Political Institutions of a Nilotic People)一書[17]。普里查德對非洲尼羅河畔人群的生計方式與當地生態環境內在邏輯關系的研究,對我國起到了很好的借鑒和啟迪之功解個案與理論相結合的生態民族學研究,起到了很好的借鑒和啟迪之功。但遺憾的是,以“生態民族學”為主旨的規模性叢書譯介計劃,卻遲遲沒有提上議事日程。像當時由美國著名學者托馬斯·哈定等人構成的生態民族學家所合著的《文化與進化》一書[18]——生態民族學理論史上最為關鍵的著作之一,被收錄在“比較文化叢書”中,以至于在該書中文版問世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內,幾乎沒有引起中國生態民族學研究者的關注和討論。而作為生態民族學前身的“文化生態學”的奠基性理論著作——斯圖爾德(J·H·Steward)的《文化變遷論》(Theory of Cultural Change:The Methodology of Multilinear Evolution1),雖然在20世紀80年代初期國內學者已經對他的相關理論進行了有限的篇章譯介,但是該書的整體性翻譯卻遲遲未能在中國大陸問世。雖然在1989年時,我國臺灣學者張恭啟,就已經將該書完整翻譯為中文版[19],但囿于在大陸地區很難購買到臺灣出版的書籍,致使大陸學者中除去極少量留美學者有機會尋閱英文版外,絕大部分研究者幾乎沒有能夠系統研讀該書。2我們得承認,這是中國生態民族學理論譯介史上,最為遺憾的事情,也是中國生態民族學研究滯后于西方學界的一個重要環節。與該書的命運一樣,英國民族學家埃德蒙·R·利奇(Leach.E·R·)的《緬甸高地諸政治體系》(Political Systems of Highland Burma)一書,早在2003年,就由張恭啟等人翻譯為中文并在臺灣出版3,但直到2010年,該書才在商務印書館出版的“漢譯人類學名著叢書”中得以問世[20]。而美國民族學家羅伊·A·拉帕波特(Roy Rappaport)的著名的生態民族學著作《獻給祖先的豬》(Pigs for the Ancestors,1967),也直到2016年,才在“漢譯人類學名著叢書”中問世[21]。

在上述譯介的生態民族學著作中,基本上是以理論和案例研究見長,而缺乏普適性的“教材性質”的生態民族學著作。直到2002年,美國內華達大學的生態民族學家唐納德·L·哈迪斯蒂(Donald L.Hardesty)的“教材”性質的《生態人類學》(Ecological Anthropology),才被譯介為中文,而且這也是中國學術界出現的第一本以“生態人類學”命名的“譯著”。該書在“前言”中,哈迪斯蒂寫到,他寫作本書的動因有兩個:一是他相信生態學觀點對人類學專業的學生將有很大的幫助,二是他一直沒有發現一本能滿足生態人類學教課的教材或生態學課程補充讀物的參考書[22]。從他的這番話中,可以確認,該書是為人類學、民族學專業的高年級本科生和研究生編寫的“教材”。而在這本教材問世之前,歐美生態民族學界亦未出現專業的“生態人類學”教材?;诖?,不少中國生態民族學家認為,既然該書是“教材”性質,那么它對建設中國生態民族學學科,無疑可以發揮直接借鑒作用,但它又僅是一本“普及性”讀物,而非“經典理論”著述,因而譯介該書似乎“不合時宜”,何況美國人類學學會主辦的《美國人類學家》(American Anthropologist),刊發著大批討論“生態與文化”關系問題的理論與案例經典論文,無一不正亟待譯介。

2006年,在“21世紀人類學文庫”中,出現了另一本“堪稱”生態民族學“教材”性質的譯介著作——《生態人類學》。這本書是由當代日本生態民族學界最具代表性的秋道智彌、市川光雄和大塚柳太郎等學者通力合作完成的。該書的體例,正是從“教材”視角出發,將其體例結構劃分為“生態人類學的領域和展望”“生態人類學的理論與方法”“生態人類學的現代展開”三大部分,既囊括了時間序列上的生態民族學理論與方法研究的歷史,又將“專題研究”與現實生活結合起來論述[23]。相較于哈迪斯蒂的《生態人類學》,這部《生態人類學》更符合中國人的“教材思維”,因而中文譯本一經問世,便引起了中國生態民族學界的熱議。

熱議的焦點,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一是生態民族學學科建設速度與21世紀中國現實社會緊迫需求間極不對稱,致使生態民族學學科建設無法引起社會高度關注,而成為一門“隱學”。二是中國生態民族學研究所急需的“他者”理論與經驗著述的譯介,依舊沒有獲得質的突破,影響中國生態民族學消化和創新“他者”的理論與方法。事實上,學界同人熱議焦點所指,正是新時代中國生態民族學理論與方法、學科建設、人才隊伍培育與社會實踐,都急需要突破的根本性發展障礙。因此,當這本日本生態民族學理論著述,被推介到中國社會后,一定程度上,打破了一直以來中國學人過于崇尚歐美理論與方法的慣例,展拓了中國生態民族學理論與方法的來源外延。很顯然,這是一個極好的開端,但非英語世界的前沿的系統生態民族學理論與方法著作,1仍舊沒有得到系統譯介,使我國學人很難通過中文譯本,系統把握國外生態民族學的整體發展史和前沿研究動態。

總而言之,20世紀中葉以來,中國學人譯介國外生態民族學理論與方法的過程,充滿了艱辛和波折。如果以“改革開放”后民族學的教學與科研的正式恢復算起,到今天已經整整過去了兩代人的歲月。在近半個世紀的歲月里,國外生態民族學論著陸續被譯介到中國,展拓了國人的視野,助推了生態民族學中國化。但我們不應滿足于過去的成就,而是要承認過去國外經典的前沿的理論與方法著作的譯介,不僅杯水車薪,還缺乏專業性、系統性、規模性和連續性,視野更是過于狹窄,多是專注于英語國家或蘇聯的文獻,而缺乏對亞非拉地區的經典文獻的關注和譯注——事實上,包括生態民族學在內的民族學各分支學科,遠遠滯后于其他基礎學科——多元結構的國外經典論著皆該“為我所用”。我很期待,更是希望,“它山之石可以攻玉”,不應該流于一句口頭禪。而要想在新時代做得更好,做得更有中國特色,使中國生態民族學步入國際生態民族學前沿,那么就得對過去譯介國外理論與方法之后,中國學人是如何消化和創新“他者”理論的過程與問題,進行深度剖析,才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探尋新時代生態民族學發展與突破的空間,為生態民族學中國化鋪平道路。

二、從消化理論到創建學科

譯介國外生態民族學的經典理論與方法或成功個案研究,只是給當時迫切需要“他者”經驗的中國社會,提供了生態民族學是什么、研究什么和怎么研究等尚未定型的基本問題。而如何消化和創新“他者”的理論與方法,則更其至艱至難,根本沒有現成的路可以走,因為我們缺乏的正是近代以來西方學科指導下的具體實踐研究——雖然19世紀末20世紀初期,“民族學”已經來到中國,也有留洋海外歸來的著名學者,更有不少中西方民族學家在中國做了實踐研究,但是此時民族學家關注的重心,不是“生態環境問題”,而是“中國人種志問題”。因此,生態民族學研究者幾乎沒有豐富的實踐研究經驗,進而給消化和創新國外生態民族學理論提出了重重困難,曲解其意的現象屢見不鮮。

其后,更由于民族學的教學與研究曾一度中斷,而中斷的時間正好與西方生態民族學的孕育,陰差陽錯的處在同一個時間段,以至于我國民族學家消化西方生態民族學理論與方法,硬生生地被推遲了30多年。而在這一時期內,在消化和吸收國外生態民族學理論,創建生態民族學學科的學人中,林耀華走在了時代的前列。1956-1958年,蘇聯民族學家切博克薩羅夫在中央民族學院講學,林耀華在同切博克薩羅夫討論期間,深受其思想之影響,與其聯名在《蘇聯民族學》1961年第3期上發表了“中國的經濟文化類型”(俄文)一文。但這一研究范式,不過是蘇聯民族學家消化和吸收歐美生態民族學理論的“次生產品”而已。其后,(日本)《東亞民族學論文集》將該文譯為日文在日本學界推介[24]。但卻遲至1985年,才正式在中國大陸的《民族學研究》上發表。從俄文到日文再到中文,整整拖延了25年,而這一時期正是整個民族學中斷教學與研究的時段。盡管如此,他的這項工作,畢竟將文化與生態之間的內在邏輯關系,從蘇聯那里消化了過來,帶給了中國學術界,引發了眾多相關學科的“連鎖反應”,為中國學術界注入了新鮮血液,為1980年代中后期正式引進生態民族學,奠定了起碼的社會基礎和理論基礎。

其后的宋蜀華等民族學家,受到他的感召和影響,逐步展開對生態民族學理論與方法的吸收并逐步成長起來。經過10多年的醞釀后,在消化和吸收國外生態民族學理論與方法的同時,也開始著手建構中國的生態民族學理論與方法,撰寫中國生態民族學專論,討論生態民族學的理論淵源、學科定位和方法論等有關生態民族學學科建設的基本問題[25]。

1980年代初,懷特(Leslie Alvin White)的學生薩林斯(Marshall David Sahlins)來中國訪問。他從北方的中央民族學院到南方的廈門大學所受到的歡迎程度,呈現出“明顯”反差。當時就讀于廈門大學的王銘銘,正好聆聽了薩林斯的這場講座。

他曾回憶說:據當時講座的主持人陳國強老師說,薩林斯是從北京來到廈門的,他們那個訪問團先到了北京,對于那里的學科建設情況感到很失望,說到了南方(特別是到廈門大學),才找到自己的同行……據說,那時,美國訪問團到北京問其人類學,學界拿出來對應的是民族研究……薩林斯等人到京時,學者們不敢說到“人類學”三字,那還是“資產階級學科”呢,到了廈門,他居然發現有人類學系、人類學研究所、人類學博物館,至為興奮。1

很顯然,并不是“北方”民族學家們不了解薩林斯,而是怕沾染上“資產階級學術思想”的“邪說”。2大體而言,在1980年代,受楊堃、林耀華、宋蜀華等影響較深的中國年輕民族學者,雖然對歐美生態民族學并不十分陌生,但是受社會背景影響所使然,在消化相關理論時,往往較多關注蘇聯的學術思想和研究路徑,直到80年代末90年代初,才正面觸及、關注和吸收歐美生態民族學理論。而在1980年代初,受楊成志、江應樑、費孝通、梁釗韜、陳國強等影響較深的年輕一代學人,則就已經較多關注和吸收歐美生態民族學思想,而對蘇聯的生態民族學思想的了解則較為薄弱。其后,在一定程度上,中國社會有關“民族學”和“人類學”的“學科名稱”之爭,也折射了上述學術背景的差異,透露出上述爭議的后續影響。

我們得承認,上述情況是中國引進生態民族學過程中的一種并不協調過程的表達。經過十余年的磨合與對話,直到20世紀90年代中后期,初步具有中國特色的生態民族學理建構與個案研究才陸續公開發行。而隨著國外生態民族學著述譯介成果的日趨豐富,不僅中國民族學家對生態民族學學科理論的探討取得了很大的突破,還有不少中國生態民族學家研究中國文化與生態問題的著述,得以次第公開發行。

1995年,宋蜀華發表了《我國民族地區現代化建設中民族學與生態環境和傳統文化關系的研究》一文,呼吁學界重視生態環境與傳統文化關系問題的研究。1996年,他又發表了《人類學研究與中國民族生態環境和傳統文化的關系》,專論生態人類學的理論與應用問題。不可否認,宋蜀華無疑是較早創造性吸收和消化國外生態民族學理論,成功從事中國生態民族學研究的前輩學者之一。他以自己研究中國的實踐經驗,補充和修正了國外生態民族學的某些觀點,尤其是倡導歷時態的研究——而這正是國外生態民族學理論至今尚難突破的短板。同時,針對國外學者過分強調民族文化被動適應所處環境的理論,宋蜀華則主張關注文化的再適應功能。此外,他還修訂了中國經濟文化區系的劃分。概括說來,從新石器時代起,在我國多民族文化中,就形成了下述幾個主要生態文化區:即北方和西北游牧兼事漁獵文化區,黃河中下游旱地農業文化區,長江中下游水田農業文化區。3他消化和吸收了蘇聯學者的理論,具體化了中國生態民族學對經濟文化區系的劃分架構。這是生態民族學中國化過程中的“里程碑式”的討論。

而在“南方”學者中,尹紹亭早年在譯介日本民族學家渡部忠世的《稻米之路》[26]一書時,得以接觸并吸收日本生態民族學的理論與方法,其后又受到江應樑、杜玉亭等歷史學家的影響,成為致力于從事云南地區生態民族學研究的學者之一。他的最大的貢獻,莫過于選取了“刀耕火種”這一在當時政治上極為敏感的“落后生產方式”問題,展開田野調查和研究。他試圖努力證明,云南地區各民族從事的“刀耕火種”經濟,是一種高度適應云南生態環境結構和地理空間特征的傳統生計類型,它是歷史時期生態系統與民族文化互動運行的終極產物,因而其間具有內在的科學性,而不應該將其作為一種“落后”的經濟類型去對待,更是呼吁不應該徹底消滅“刀耕火種”經濟。正是由于他的研究對象是當時最為敏感的政治問題,與主流社會話語和主流學術思想都難以兼容,因而只能“默默的”展開研究,但很多有價值的研究成果卻遲遲難以問世。

1991年,云南人民出版社將他多年研究成果《一個充滿爭議的文化生態體系:云南刀耕火種研究》[27]出版,1992年后,這本書迅速在中國民族學界流通,引起了很多學者的關注和熱議。該書啟發了不少學者,糾正過去人們對歷史時期的古老的“刀耕火種”經濟方式的“偏見”,甚至是“故意中傷刀耕火種”經濟的“愚見”,開創學界研究歷史時期中國“刀耕火種”經濟的文化與生態價值的一股潮流。雖然在此之前,國外民族學界有關“游耕經濟類型”的文化與生態個案研究已有不少,而且相關研究結論也屢見不鮮,但是在當時中國特殊的政治背景下,他敢于去從事這一問題的研究實屬不易。他的“刀耕火種”研究,為中國生態民族學的理論與方法,奠定了專題研究基礎。他本人更是其后云南大學,能夠成為我國高校中,較早設置生態民族學學科的關鍵人物。

另一位“南方”學者楊庭碩,則是國內較早消化美國“新進化論”思想,將其融入中國生態民族學理論與方法的先驅者。相較于其他中國學者而言,他更加側重于理論與方法的本土化問題。

1978年,楊庭碩在云南大學江應樑門下攻讀史學研究生學位。在云南大學的校園里,他不僅深受江應樑的史學與民族學思想的影響,同時也受到中山大學的楊成志、梁釗韜等“南方”史學家、民族學家的影響。1980年代后,他多次得到楊堃、吳澤霖、林耀華等老一輩學者的悉心指導和幫助,這對他消化和吸收來自美國和歐洲大陸民族學理論與方法,提供了一個不可多得的歷史機遇。“多元”的理論基礎,為他在其后建構頗具特色的中國生態民族學理論與方法的嘗試,提供了可能。

1992年,貴州人民出版社出版了他與其他學者合著的《民族、文化與生境》一書[28]。這本“教材”性質的著作,正是十多年來,他系統消化來自美國和歐洲大陸民族學思想后,結合他在“中國西南”這個區域的實踐研究創作的一部前沿理論著述。在這部著作中,他首次將生態民族學理論中的“民族”“文化”與“生境”三大核心要素,整合進一個可以進行歷時態與共時態的二維分析“體系”中,并在這個體系內,闡釋三者之間的內在邏輯關系,進而將這種內在邏輯關系,納入歷史時期人類文化與生態環境互動的過程與成效的“普適性”理論架構中,從而闡釋文化的本質與人類的文明史。書中呈現出來的理論極為“復雜”。它不僅有“新進化論”的體系,還擁有“相對論”的視野,亦有“結構功能”的脈絡——將當時國外的民族學理論,進行了中國歷史脈絡下的整合,從而將生態與文化的研究,置于最終結果的討論上去——生態民族學的理論旨趣應該指向文化與環境互動的最終成效。這樣一來,就在一定程度上,避開了國外不同民族學學派之間的思想紛爭。在中國這個具有悠久歷史書寫傳統的國度里,實現了多元理論與方法的融通與整合,建構出了具有中國學術傳統的生態民族學理論與方法。此外,他還回應了蘇聯學者的經濟文化類型問題,將我國歷史時期的傳統經濟文化類型,劃分為五大板塊,并對其空間分布、結構特征和演化脈絡,做了類型和樣式的分野探討。在這個基礎上,他成功地將斯圖爾德的“文化整合”理論,納入到了以生態和經濟為前提的“族際關系”分析框架中,為綜合分析并存的多元民族文化與多樣生態類型之間的復雜關系,探索出了新的研究路徑。

如果說《民族、文化與生境》是他早期探索生態民族學理論與方法的構想的話,那么1995年出版的《相際經營原理》一書[29],則是早期理論指導下的第一部實證研究著作。該書從人類經濟活動與生態過程之間的互動成效出發,闡釋了人類歷史時期動態族際關系——“相”——一個傳統中國哲學觀下的“生態—人—經濟”的整合過程、整合路徑與整合模式。該書付梓問世,便成為生態民族學、經濟民族學領域學者討論的代表性著作,引起了海內外不少學者的對話,1是數十年來為數不多走出漢語圈的生態民族學、經濟民族學著作。2

不得不說,他的生態民族學理論建樹,既得益于前文所討論到的他的“復雜”的國外民族學理論與方法接收過程,又得益于他長期對中國歷史的研究和秉持跨學科視野。

崔延虎是另一位專注于消化和吸收西歐生態民族學理論的代表性學者之一。自20世紀70年代起,他就開始在田野中以“較長時間”參與觀察,調查對象是阿爾泰山的牧區及其社會問題。但到了1990年代初時,他開始同久負盛名研究“蒙古學”的劍橋大學蒙古與內亞研究所合作,深受當時在那里從事生態民族學研究學者的影響,轉而消化他們的思想,開始關注牧區的生態與經濟問題。他曾說過:

我們在1994年成立了新疆第一個文化人類學研究所。在此之前,我參與了劍橋大學蒙古與內亞研究所Humphrey教授主持的一項國際合作課題“內亞環境與文化研究”,先后在新疆阿勒泰市的汗德尕特蒙古民族鄉、巴里坤縣的薩爾喬克鄉的草原上進行了近1年的田野調查。截止1998年,我們這個研究所的成員已經在新疆北疆地區的牧區社會進行了為期近10年的調查……劍橋大學蒙古與內亞研究所是國際上研究內亞草原地區最著名的學術機構之一,在劍橋大學蒙古與內亞研究所參與課題期間,Humphrey教授安排了以社會人類學為核心的多學科培訓和研究,涉及生態學、草原學、環境科學、動物行為學、經濟學等……這次參與劍橋大學的課題研究對我自己以后從事生態人類學研究,特別是對新疆牧區社會、文化和生態環境之間關系的研究有著非常重要的意義。1

經過長期的調查研究,1991年他發表了《環境保護與文化生態環境觀念的更新》一文。在該文中,他提出人們要關注和治理日趨嚴峻的生態環境問題[30]。要知道,在那個以經濟發展為主要目標的時代,提出這樣的見解是需要勇氣的,何況他是以“文化”這種“非科學”的視角去理解,而不是從“自然科學”的“科學”視角去切入。當1996年他發表《生態人類學與新疆文化特征再認識》這篇極具生態民族學理論與應用的文章時,便引起了學界同人的關注。他認為,生態民族學正是可以幫助人們重新認識和研究人類文化的一個有力、有效的“工具”,從而發現并揭示過去單一學科的民族學所忽略的某些關鍵內容[31]。

不可否認,上述研究者是人們較熟悉的幾位代表性學者而已。其他如黃澤2、司馬云杰3等民族學家,也是從20世紀80年代到90年代,就開始從事與生態民族學理論與方法“本土化”相關的研究。由于他們的研究并不系統,因而很少為人們所了解罷了。

在整個20世紀90年代,包括上述幾位專門從事民族學研究工作者在內的一大批民族學家,在消化和吸收國外生態民族學理論與方法過程中,克服了當代年輕學人難以想象的困難和障礙。他們的“力量”十分薄弱,生態民族學學科遲遲未能定型。而國外的生態學、農業學早已打破頑固的學科邊界,從事跨界的“民族文化”問題研究,而研究對象不斷地與生態民族學研究對象相互接近。因此,國內不少生態學家和農學家,也在一定范圍內,開始涉足生態民族學的部分領域。既然本學科學人“無能為力”,那么其他學科學人“越界”研究,反而為民族學家消化和吸收國外生態民族學理論,助了一臂之力。

20世紀80年代初,生態學家馬世俊,提出了一直影響生態民族學理論與方法的“社會-經濟-生態系統”的生態學與人文學科交叉理論。他說:

人類在長期進化過程中,一方面產生了適應環境變化的生存機能,同時人類活動亦不斷地作用于環境,受人類影響的環境又反轉來作用人類。所以,人類與其生活環境是個不可分割的網絡體。隨著人類活動范圍的日趨廣泛,人類與環境之間的作用與反作用事態,亦相應突出。4

他將人類系統與環境系統之間的協同演化關系,事實上做了較為清晰的論述。而兩大系統之間的對話橋梁,則是日益復雜化的包含經濟活動在內的人類社會活動,因而人類活動是理解人類與環境互動關系的核心。在此基礎上,他提出了“社會-經濟-生態系統”論,認為人類與環境的互動關系,是“工農業社會生態系統的聯合體制”。當我們把視野放回到此前譯介過來的美國民族學家斯圖爾德提出的“文化生態”(cultural ecology)理論時,不難發現馬世俊提出的這一命題,可能受到他的影響。反過來,馬世俊的這一主張,正好為當時中國生態民族學理論與方法的建構,提供了來自生態學、環境學的理論支撐。事實上,無論是當時,還是現在,生態經濟學、生態民族學,乃至環境史等側重于研究人與環境關系的學科,無不深受馬世俊這一理論的影響。

植物學家裴盛基打出了“民族植物學”的旗號,致力于研究各民族文化中的經濟結構與心理認知同植物互動產生的本土知識[32]。他的這一研究思路,以生態學和植物學的理論架構,激活了生態民族學理論與方法的創新,引起了北方哈斯巴根1、達林太2等植物學家的呼應。在蒙古草原上,他們致力于研究蒙古族文化與蒙古草原植物之間的對話關系。而農業史家李根蟠和盧勛,則從“農史”視角,對歷史時期南方各民族的經濟生活,展開了時間序列的研究,集大成者是《中國南方少數民族原始農業形態》一書。該書對“刀耕火種”的本土生態知識,做了歷時維度的討論,切中了生態民族學研究的史學邏輯[33],并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西方生態民族學缺乏歷史積淀的視野短板。對當時民族學家吸收和創新生態民族學理論,很有啟發。生態學家李文華和賴世登,將傳統經濟生產要素,融入生態系統生態學理論中,建構了“農林復合經營的理論體系”,從而成為討論人與環境關系問題的重要切入點[34]。不少民族學家受這一理論的影響,將國外生態民族學理論進行了創新,不斷關注人與自然和諧紐帶的生產經濟問題。

整個20世紀90年代,是民族學家與植物學家、生態學家、地理學家及歷史學家相互切磋和消化創新理論的階段。最終在21世紀初,促成了中國生態民族學學科的定型,并獲得了長足發展,引起了社會的關注,涌現了一大批專門研究生態文化理論的單位和個人。袁同凱認為,從宏觀上看,直到21世紀初,中國有較為穩定的生態民族學學科培養體系者,主要集中在云南大學、吉首大學和新疆師范大學,近年來中央民族大學、內蒙古大學學人奮起直追,頗有起色。3云南大學學者側重于對云南地區的多種生計類型的研究。吉首大學學者則致力于多種生態類型與多元文化并存背景下的生態文化比較研究,并對中國生態民族學理論與方法,作了較為系統的歸納和整理。新疆師范大學學者致力于沙漠綠洲的固定農耕與游牧文化研究,并提出了“綠洲生態人類學”構想。

在幾十年的學術對話與學統傳承過程中,逐步形成了共同的研究旨趣。4一方面,始終致力于中國境內各民族傳統文化與生態的歷時性與共時性并重研究,而揚棄了民族學過分關注共時態研究的傾向。另一方面,他們都非常注重研究環境變遷背后的社會文化因素所發揮的作用,而將自然因素僅僅作為文化需要適應的對象去對待,是生態民族學研究的“第二性”內容。再者,其基本觀點認為,在文化的多元與生態的多樣之間,存在著某種內在的關聯性。這種關聯性正是生態民族學致力于探討的根本學理問題,同時也是當代生態文明建設的理論來源。

三、“形格勢禁”:不可規避的社會性曲折

整體性社會背景是導致生態民族學中國化曲折歷程的根本原因。其中,政治環境、行政結構和“現實”問題的影響,最為直接,也最為深刻。

(一)政治環境的左右

20世紀50年代初的新中國,面臨著來自國內外反華勢力的政治挑釁,試圖將新中國扼殺在搖籃里。這個嚴峻的國際背景,直接促使科學研究和政治指導思想,必須要為化解這個政治危機服務。這樣一來,經典進化論獲得了在中國政治領域無限強化的歷史機遇。

19世紀中葉,在前輩學者基礎上,英國的達爾文(Charles Robert Darwin)對生物學譜系上的“進化”(evolution),作了“系統性”總結,1從而將“進化論”推向了科學研究的頂峰。而美國的摩爾根(Lewis Henry Morgan)、英國的泰勒(E·B·Tylor)和斯賓塞(H.Spencer)等人文研究者,幾乎是在達爾文總結出進化論的同時,就實現了生物學譜系和人文學譜系的進化論的無縫對接——從生物學的進化視角去闡釋人類社會演進的譜系。

此處我想進一步說明的一點,自光緒二十三年(1897年)12月8日,天津《國聞匯編》刊載嚴復所譯英國赫胥黎(T·H·Huxley)在牛津大學的講稿Evolution and Ethics and Other Essays[35]“天演論懸殊”(即“導論”)[36]后,“進化論”在這個晚清社會的滲透過程及其如何影響到現在的“歷史遺留問題”?!皟瀯倭犹薄斑m者生存”,是如此的“深入人心”,甚至已經進入到中國社會的“骨髓”中去了,而且直到21世紀仍然“無法自拔”。從歷史的經驗與教訓看,不清算“經典進化論”殘留,中國生態民族學就無法創新國外生態民族學的思想,更是無法揭露和推翻發達國家骨子里面的“種族主義”和“歐洲中心主義”魔障——這才是我們要批判的根本思想問題。然而,在這一理論出現的初期,馬克思和恩格斯就深受摩爾根進化論思想的影響,并在閱讀摩爾根的《古代社會》等書時還做了深入研究,寫出了《路易斯·亨·摩爾根〈古代社會〉一書摘要》等經典著作。因此,馬克思主義受到經典進化論的影響,也就不足為怪了??墒?,這種單一理論的取舍和提倡,卻在社會主流意識形態領域,會對民族學其他理論與流派在無形中生發排斥。這是因為,在20世紀50年代后,歐美民族學已經發展出“結構主義理論”“新進化論”“文化相對論”“新心理學論”“社會生物學論”等重要理論。可是,由于這一現實政治背景的需要,這些理論卻長期被拒于國門之外,國內絕大部分研究者和一般民眾很難接觸到它們。很顯然,這樣的暫時性理論取舍,阻礙了生態民族學中國化的成效。

將文化與生態作為一個“整體”去研究,是“新進化論學派”的重大發明。該理論的核心是“多線進化論”——無疑,這一理論與經典進化學派的“單線進化論”相左。由于20世紀50年代后,新建的學術話語體系及其他歷史因素的影響,使得在1980年代前的相當長一段時間內,多線進化論思想,仍被不少民族學前輩視為來自“資本主義世界”的“異端學說”而加以排拒。在這種社會思潮的左右下,20世紀80年代,國外學者研究文化生態的前沿或經典理論,很難及時而系統地譯介到中國社會,而且直到今天,這樣的影響依舊很難徹底清除。具體表現為,即使是馬克思、恩格斯的原著中有關文化生態思想的系統性、整體性研究著作,依舊鳳毛麟角。

大體而言,20世紀80年代,由于受到國內區分“社會主義”發展道路和“資本主義”發展道路的政治環境所染,學術界也很自然地把生態民族學的理論研究框定在消化和解讀蘇聯的生態民族學理論身上。而當時蘇聯正是遵循20世紀50年代他們的前輩所構建的“經濟文化區”。其中,林耀華成功地將蘇聯經濟文化區理論譯介到了中國,而且對中國的經濟文化區做了初步劃分。當然,直到1980年代末,在課堂教學和作學術報告時,他還不斷地強調,中國是社會主義國家,蘇聯的學術思想對中國更有直接意義,而美國的“新進化論”則不具有這個長處。然而,當時很多民族學家卻不關照馬克思1859年發表的《政治經濟學批判 第一分冊 “序言”》和《政治經濟學批判(1857-1858年手稿)[手稿前半部分]“資本主義生產以前的各種形式”》中所討論的“亞細亞生產方式”,以及在《不列顛在印度的統治》《不列顛在印度統治的未來結果》中辨析過的英國對印度進行殖民統治所引發的巨大生態災難,等等客觀事實。更值得注意的是,恩格斯在《自然辯證法》一書中所涉及并展開過深入探討的人與自然關系,不僅在當時缺乏深入研究,就是到了今天還依然是我們學習馬列經典論著的短板。這是因為,馬克思、恩格斯提到的這些客觀文化生態事實,很難精準地將它們劃入蘇聯學者所創建的經濟文化類型理論中,致使人們對文化生態問題,也只能是“被動的”視而不見。在當時的民族學理論著述中,僅是在教材和普及性讀物中,對“新進化論”和“文化生態學說”,做概要性介紹。在翻譯蘇聯謝·亞·托卡列夫(С.А.Токарев)的《外國民族學史》時,湯正方才是有限地轉述了西方的文化生態理論[37]。在這種研究取向引導下,不少中國民族學家也就很自然地將“生計方式”,理解為是即將退出歷史舞臺的“歷史沉積”去看待。但江應樑、梁釗韜、陳國強等“南方”學者,則從南方民族的歷史過程與現實生活出發,看到了當時這些地區的文化與生態運行的潛在問題。他們指出,在蘇聯的文化經濟類型劃分體系中,這些民族的文化,明顯的客觀的存在著“例外”。1不過,在費孝通、林耀華所組織的民族識別工作中,畢竟還是客觀地調查分析了各民族的傳統生計和他們生存環境的特殊性問題。

(二)職能部門相互掣肘

主管“民族問題”的最高行政部門是“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民族事務委員會”(NEAC)(簡稱“國家民委”)。它是新中國最早成立的基本部委之一,但其職能被劃定在僅重點管理中國少數民族事務的圈子內。中國的歷史表明,“民族問題”絕非兒戲,事關國家興亡和領土主權的完整統一。因此,早在1949年12月22日,黨和國家就成立了“中央人民政府民族事務委員會”(簡稱“中央民委”),直到1954年的全國人大一次會議上,“中央人民政府民族事務委員會”才改稱為“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家民族事務委員會”,但在1970年6月22日被撤銷,直到1978年的全國人大五屆一次會議才得以恢復,并隸屬國務院下轄,直到當下。1

中國共產黨始終將“民族問題”置于國家大政方針的重要戰略地位。因此,國家民委的基本執掌,始終是圍繞著“民族問題”而展開。它們不僅要制定民族政策、起草民族法律法規,協調、統籌和指導全國各部門的民族工作,還要兼顧發展民族地區的經濟與社會,指導挖掘和保護少數民族的語言文字和古籍文獻,并要完成制定少數民族地區人才培養的制度規劃,等等。2由此可見,國家民委的核心執掌,是要處理“純粹的”“民族地區的族際關系和經濟社會發展問題”,而無須涉足民族地區的現實的環境與生態問題,至于歷史時期的環境變遷史及其生態災變教訓,更是“無暇顧及”。這是因為,調查并實施治理生態環境問題或執行“植樹造林”“退耕還林”等直接與生態環境相關聯的執掌,主要由“林業部門”和“生態環境部門”執行。

歸林業部門管轄的執掌,最先歸在1949年10月成立的“林墾部”3,其后演變為1979年2月恢復的“林業部”,并最終定型為1998年的“國家林業局”。而部分執掌則歸屬生態環境部門所轄。在20世紀50年代到21世紀初期,“生態環境部門”屢屢變遷。最初是1974年才創建的“國務院環境保護領導小組”管轄,然后則是改隸1982年5月新組合而成的“城鄉建設環境保護部(下設環境保護局)”。經過80年代和90年代的數次調整后,最終歸在了2018年4月16日掛牌成立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生態環境部”。

中國領土范圍內的生態系統千姿百態、千差萬別,需要細化研究。僅森林生態系統就有上百種不同的內在復雜結構,需要投入持久而龐大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去細化研究,它們還需要去管理包括草地生態系統、草原生態系統、竹藤生態系統、濕地生態系統、沙漠生態系統、寒漠生態系統、海洋生態系統,等等與森林生態系統內在結構,幾乎完全不一致的生態系統的生態環境問題與生態建設問題,其難度之大不言而喻。而這些客觀存在的多元化的生態系統,直接影響生態民族學的中國化,尤其是如下兩方面的影響極為深遠。

一是消化和吸收國外生態民族學理論與方法上的障礙。正是中國大地上不同生態系統如此錯綜復雜的格局,使得蘇聯的“文化經濟類型”理論,始終無法指導做出科學符合歷史與現實的劃分,進而使得蘇聯的這一理論,在應用過程中,一直蒙受著嚴峻的挑戰。這正是江應樑、梁釗韜等人,提出我國南方,尤其是西南地區,存在著這一劃分理論無法囊括的“例外”的事實依據。更何況,不但應用蘇聯的理論有如此困境,而且消化和應用其他國外的生態民族學理論,也會遇到類似挑戰。這正是要創新國外生態民族學理論與方法的根本原因,而不應該再犯過去那種“生搬硬套”的“拿來主義”。

二是當學者們將借鑒而來的這些理論,呈現給具體的行政管理部門參考應用時,自然也就產生了行政管理與具體實踐上的錯位障礙。上述可知,國家民委是解決“純粹的”“民族問題”,而林業部、生態環境保護部,則致力于化解生態環境問題,探尋生態建設路徑。基于此,生態民族學的理論研究及其定位,就必然處于“行政分割”的尷尬處境。民族學家只能規避研究生態環境問題,研究不同空間下的文化生態形成的歷史過程。而生態學家則反過來,盡可能規避民族文化問題而研究環境問題。雙方成了兩股道上的車,難以碰到一起。這是因為,在行政部門體制中,他們去研究這樣的問題并由此而得出的結論,找不到準確的“掛靠對象”“接納對象”,甚至還找不到“對話的對象”,更是沒有一個行政部門會在其法定的執掌范疇內,有興趣和有必要去聽取如此“四不像”的研究結論。不管是行政部門官員,還是民族學家,都很難意識到并心甘情愿的接納人類面對的社會系統和環境系統,事實上是同一個整體的兩個側面這個事實。就實質而論,這也是其后生態民族學中國化過程中,國內不少有創建的生態民族學研究成果,往往被歸屬在“軟科學”領域的由來。

所以說,上述兩個障礙與50年代后的行政管理部門各自執掌之間的互相掣肘不無關聯。與此同時,這一障礙的普遍性遠不止于此。國家民委與農業農村部、林業部、商務部、文化和旅游部、教育部之間,事實上也客觀存在著相互掣肘。在無意中,這種職能格局同樣加重了生態民族學中國化的障礙。

(三)學科自身的影響

生態民族學是民族學的分支學科。母體學科的學科問題同樣是生態民族學中國化曲折的一個重要原因。

近代西方進入工業社會后,發達“工業”成為其標志性特征,也是列強叩開中國大門的利器。因此,新中國成立后的百廢待興現狀,發展工業自然是當務之急。而此時的中國正全盤接受蘇聯的學科模式,大力發展理工科。尤其是1957年1月31日,《人民日報》發表了錢偉長的《高等工業學校的培養目標問題》一文后,理工科更是引起了全國上下的關注。如果按照他的說法,其后社會盛行的“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正是同年《光明日報》轉發該文時,對“基礎”即“數理化”的過分“簡單化”闡釋所致。

附記:《光明日報》發表我(錢偉長)的關于高等工業學校的培養目標的談話,引起了各方面的討論。但是這個談話稿付印前,并未經過本人過目,有些地方如基礎即數理化等詞句,過分簡單化了些,因此也引起了不必要的誤會?,F在愿就這個問題再作一些說明。1

不可否認,從20世紀50年代到現在,理工科始終是整個高等教育的絕對主體。不僅如此,在教學科研體制中,也逐步將社會科學和自然科學的界限無限放大,甚至區分得過于死板。但我們要明白,將“文理”截然兩分的歷史,最早并不是出現在當代中國,而是近代歐洲,而且也一直影響著歐洲的“交叉”學科的出現和發展。現任歐洲環境史學會主席的慕尼黑大學歷史學家克利斯托夫·毛赫,就批判過這一問題。

在很長時間里,自然環境都是歷史撰述中的一個重要角色。但是,在200多年前,當自然科學和人文科學分離的時候,這種情況完全被改變。自然科學家研究歷史上自然的變遷,但歷史學家卻日漸排斥自然……其實,在人文科學中,我們的知識基礎完全被禁錮在19世紀發展起來的學科界限之內,這就導致產出的研究成果完全局限在本學科范圍內。我們只要稍微關注一下自然科學就能發現,真正的創新思想是在不同的傳統學科的交界面上產生的。1

所以,在討論環境史的中國化問題時,王利華也把中國學科的“分野”,追述到了晚清以來的學科體制,乃至“1952年院系調整”帶來的直接影響[38]。這是根深蒂固的歷史影響。即使到了20世紀80年代中后期,學者們倡導文科和理科應該對話,也僅是局限于“倡議”,因為直到今天,“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仍是人們普遍認可的“就業法寶”。而在具體的科研活動中,“重理輕文”現象更是比比皆是。

不可否認,這種高等教育模式所培養的高層次人才的知識面,將會受到很大的限制——“隔行如隔山”。文科研究者往往怯于了解自然科學知識,因為“從文跨理難”;而理工科研究者,則往往不屑于文科知識,即使“從理入文易”。但不無遺憾者,恰好在于文化生態領域的立足點,是民族學、歷史學、經濟學等人文學科和地理學、生態學、環境科學、土木工程學等理工科之間的深層次對話。這就使得,哪怕是資深的民族學家要系統認識和把握國外有關文化生態研究的前沿理論與方法,也決非易事,甚至是職業的翻譯家,要讀懂國外專業的生態民族學論著,連他們自己也缺乏足夠的信心。換句話說,要創設培養專業的專門研究文化生態問題的生態民族學研究隊伍,人才儲備從何而來,一直是揮之不去的魔咒,因為民族學專業的學生并沒有開設自然科學課程。

正是這個學科體制的影響,使得20世紀50年代以來的生態民族學中國化過程,經歷了很多現代人難以想象的磨難,但卻是西方生態民族學家很少碰到的學科難題。好在2021年國家順勢改革,提出建構“新文科”,有望打破過去文理科“截然兩分”的學科格局和世人內心那已經被僵化了的學科邊界、學科高下痼疾。

(四)生態災變是生態民族學學科發展的直接動力

如果說,上述三個原因主要集中在較為“純粹的”社會性層面,尤其是國家制度層面的話,那么人與環境互動所派生的生態環境負效應的積累和爆發程度,則是一個人們看來“較為”自然科學化的命題。而生態環境問題的嚴重程度及引發的社會反響,則是生態民族學中國化過程中的一個“客觀”推進力——“因禍得?!薄?/p>

從全球環境史視角看,后工業文明時代,無疑是生態環境變遷步入以惡性變遷為主導的時代[39]。這是因為,工業文明的化石能源廢物總量,不斷地突破相關生態系統自身所秉持的自凈能力底線,進而以“生態災變”的形式爆發出來?!盁釐u效應”“水污染”“空氣污染”等生態災變內容,甚至還“突破”區域,成為大尺度空間的生態環境問題。由此可見,生態系統自凈能力門閥值,成為生態災變從“隱性”轉變為“顯性”的關鍵所在。而另一個同樣是全球性生態災變者,則是近代以來所發生的各種類型及其規模的現代戰爭?,F代戰爭造成的生態環境創傷,不亞于戰爭給人們的肉體和心靈所造成的創傷,也絕不亞于工業廢物排放造成的生態災難。近代以降至20世紀50年代,中國大地上出現的從未有過的高頻率、高強度的現代戰爭,中國大地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創。就實質而論,20世紀50年代以來的“戰后重建”,并不僅局限于修復毀損建筑、建造新城,隱藏于背后的沉重投入實則是消除戰爭造成的生態災變。然而,在20世紀80年代以前,中國的生產力,主要是仰仗中國傳統的農業文化遺產。如在美國農業經濟學家富蘭克林·H·金(F·H·King)看來,這個農業文化遺產,本身就兼具了經濟產出與生態維護兩個方面的優勢[40]。相較于國外發達國家而言,正是中國歷代祖先創建的經濟生產中的智慧,使得中國境內的規模性生態災變的出露和總爆發,反而明顯滯后了近半個世紀。生態災變的威壓,倒逼生態民族學學科的出現和發展。在這個問題上,似乎應驗了老子的名言——“禍福相依”。1

從20世紀50年代初起,毛澤東就開始編織“工業興國”戰略。1956年2月21日下午,(毛澤東)聽取城市建設總局和第二機械工業部匯報。毛澤東提出城市要全面規劃。萬里問:北京遠景規劃是否擺大工業?人口發展到多少?毛澤東說:現在北京不擺大工業,不是永遠不擺,按自然發展規律,按經濟發展規律,北京會發展到一千萬人,上海也一千萬人。將來世界不打仗了,和平了,會把天津、保定、北京連起來。北京是個好地方,將來會擺許多工廠的。2

然而,在其后的一系列政治運動中,中國工農業的發展屢遭重創。但工業產生的廢氣污染則尚未突破生態系統自凈能力底線。這樣一來,即使20世紀70年代,國家就出臺了保護和治理生態環境問題的政策,但鑒于那個時代及其后很長一段時間都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國家建設方針下,地方政府對生態環境問題,多半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瞞而不報,污而不治”,乃至“明知污染項目也得爭著上”。在這樣的背景下,普通人自然也不會太在意,當然也是愛莫能助。更何況,在當時人們的內心中,無不盛行著遠離“傳統氣息”的工業化產品,才是“現代文明”標志的心里。這樣的社會氛圍,自然會誘導著人們把這個時代一些民族學家“難得”的研究傳統文化生態而得出的某些“預測性”結論,視為“杞人憂天”“小題大做”。這樣一來,似乎從20世紀80年代到21世紀頭十年的歲月里,中國的生態災變并非如此刺眼,但事實卻并非如此。人可以說謊,但生態環境卻不給你圓謊。21世紀初期集中爆發的生態災變,實則是歷史時期積淀之惡果,而絕不是一夜爆發。

從生態民族學學科屬性看,這樣的歷史背景,正好是引進和創新國外生態民族學前沿理論與方法,用于指導中國經濟建設與生態環境建設的重大機遇。然而,在當時普通追求以GDP為根本目標的中國社會里,它們只得“靠邊站”。但作為一門“學科”,它對環境與文化問題的研究,是一項關乎歷時性、長遠性和全球性的公益研究。因此,數十年間,從事生態民族學研究的學人很難獲得國家級項目的支持,以及相關行政部門的理解和接納。于是,不少學者不得不靠國外基金的支持去開展規模較大的研究,但又試圖努力擺脫國外勢力的掣肘,從而陷入“左右為難”的困境。學科中國化步履蹣跚,研究者亦排解無方。

總之,學術研究與社會建設同步程度的高低,是導致生態民族學中國化曲折歷程的總因。我們必須注意到,國內外的具體社會背景、中國特定時代的具體社會需求,乃至當時的暫時性政治訴求,始終發揮著潛在作用??傮w看,雖然不少前輩一直努力地致力于突破當時的社會約束并付出艱辛勞動,但是消化和創新國外生態民族學理論與方法并將其納入中國學術傳統去闡釋則始終困難重重。

四、預期與展望

盡管20世紀后半期生態民族學中國化歷程舉步維艱,但終究還是取得了很大的突破。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下,我們只有遵循歷史唯物主義,明辨生態民族學中國化歷程中的利弊得失,總結其間的經驗與教訓,那么才能建構有中國傳統學術特色的生態民族學學科。有鑒于此,本研究也算得上是恰逢其時了。當前中國社會開始倡導“新文科”,正好契合生態民族學學科屬性。因此,我很期待這門學科,能夠有一個美好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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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羅康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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