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歸公益：21世紀以來我國學前教育的變遷邏輯與進路

周均旭，杜亞楠

(廣西大學 公共管理學院，南寧530004)

一、引言

黨的十九大報告明確提出要辦好學前教育，努力讓每個孩子都能享有公平而有質量的教育。學前教育是人生發展的奠基性教育，是基礎教育的基礎，是國民教育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對個體身心全面健康發展、義務教育質量、國民素質整體提高和社會發展均具有重要的奠基作用(1)龐麗娟：《加快推進〈學前教育法〉立法進程》，《教育研究》2011年第8期。。

新中國成立以來，學前教育事業為保障兒童權利、促進早期人力資本開發發揮了積極作用，但是其發展過程較為曲折(2)郭磊、曲進：《赫克曼曲線與人力資本投資——加大學前公共投入的思想與借鑒》，《經濟學動態》2019年第1期。。建國初期，我國教育部提出，要讓更多婦女參加工作，為了幫助有工作的母親照顧和教育孩子，應該大力開辦托兒所和幼兒園；學前教育的大力發展，讓更多的婦女走出家庭參與勞動，服務社會化大生產，加快國家的經濟建設(3)雷萬鵬、馬紅梅：《幼兒教師勞動力市場工資補償——基于特征工資理論的實證研究》，《教育研究》2020年第9期。。改革開放后政府對學前教育的責任邊界經歷了承擔底線責任、缺位、主導的演變過程(4)李琳：《改革開放40年學前教育事業發展中政府責任邊界的演變與啟示》，《中國教育學刊》2019年第1期。。《九十年代中國兒童發展規劃綱要》首次提出以多種形式和力量發展學前教育，堅持“動員社會力量，多渠道、多形式地發展幼兒教育”，學前教育的辦學模式走向多元化，出現了市場化的傾向。總體來看，我國學前教育經歷了計劃經濟時期的學前教育(1949—1978年)、曲折發展的學前教育(1978—2010年)和學前教育快速普及(2010年至今)三個時期(5)單大圣：《學前教育發展歷程及基本經驗》，《教育觀察(下半月)》2016年第3期。。

“入園難”“入園貴”，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群眾反應較為強烈的民生問題，本文通過回顧21世紀以來學前教育經歷的從市場擴張、調整規范，再重新回歸公益的發展歷程，揭示其變遷邏輯，為“十四五”時期學前教育的高質量發展提供參考建議。

二、21世紀以來我國學前教育的變遷邏輯

本文以中央政府及下屬機構官網、北大法意網為主，輔以中國知網、百度等大數據網站，以“學前教育”“幼兒園”“幼兒”等關鍵詞檢索2000年1月—2019年12月我國中央層面的學前教育政策文件，篩選出相關度較高的108份。經過研讀分析，再結合相關數據的變化，將21世紀以來學前教育的發展，劃分為市場擴張期、調整規范期和重歸公益期，每個時期的學前教育政策側重點均有所不同，具體分析如下：

(一)市場擴張期(2000—2009年)

20世紀90年代的城鎮化發展增加了人民群眾對我國學前教育的需求，限于國家財力，教育投資重點在于義務教育，學前教育的公辦資源投入不足，很多公益性質的集體幼兒園、部門創辦的幼兒園紛紛進行改制，巨大的供不應求缺口只能通過民辦園的方式填補，學前教育的公益性受到破壞(6)吳遵民、黃欣、屈璐：《我國學前教育立法的若干思考》，《復旦教育論壇》2018年第1期。。2003年，國務院發布《關于幼兒教育改革與發展的指導意見》，開始實行“兩條腿走路”的方針，公辦、民辦幼兒園協同發展。2000—2009年，民辦幼兒園數量呈現井噴式的增長態勢，由2000年的44317所增加到2009年的89304所，增長101.51%，而同期集體幼兒園數量則由2000年的80722所減少到2009年的17542所，下降78.27%，集體辦園數量的減少在一定程度上表明政府對公辦幼兒園投入不足(見表1)。

表1 2000—2009年幼兒園數量變化情況 單位：萬所

公共投資缺位，導致幼兒園供給失衡，城鎮與農村很多適齡幼兒無園可上，“入園難”“入園遠”成為普遍問題，而市場化又衍生出“入園貴”(7)王春英：《發展農村和貧困地區學前教育是促進教育起點公平的重要舉措》，《學前教育研究》2010年第5期。。學前教育在硬件建設、師資配備和市場監管方面的不足在21世紀前十年格外突出。

1.硬件建設存在安全隱患。學前教育的公辦幼兒園占比低，民辦幼兒園占比高，“公辦民辦并舉”格局最終變成民辦為主，但是對民辦幼兒園的建設審批還存在不足，幼兒園建設存在安全隱患。特別是在農村地區，90%以上的幼兒園是民辦園，其中大多又是利用民房或自建住房作為校舍，建筑質量及相關配套設施達不到要求，場地狹小，綠化面積少，空氣質量差，有的甚至沒有消防器材和緊急安全通道，安全事故時有發生。

2.學前教育師資配備不足。隨著民辦幼兒園數量的快速增加，幼兒對教師的需求也在與日俱增(8)徐燕：《幼兒教師“惡性流動”原因探析及對策思考》，《學前教育研究》2007年第4期。。但是學前教師的編制少，學前教師的福利待遇又遠不如中小學教師，導致優秀教師流失嚴重。發達國家的經驗研究表明，幼兒園較為合理的生師比是15：1，但是我國幼兒園的生師比長期居高不下，民辦園維持在17：1左右，相較而言，集體辦園生師比更高，對教師的需求更多(見表2)。有的農村民辦園的一個老師要照看三四十個孩子，身兼老師、保育員、廚師等多種角色，而且管理者往往沒有從教經驗，師資力量匱乏，“無證上崗”現象普遍。

表2 2000—2009年學前教育生師比變化情況

3.學前教育監管薄弱。國務院、教育部“堅持實行地方負責，分級管理和有關部門分工負責的幼兒教育管理體制”(9)教育部等：《關于幼兒教育改革與發展的指導意見》，http：//www.moe.gov.cn/s78/A06/jcys_left/moe_705/s3327/201001/t20100128_81996.html。，但是中央及省級政府的統籌管理很難具體落實到位，有的民辦幼兒園處于管理不力的狀態。師資隊伍準入門檻低，很多教師只是初中甚至小學畢業，園長和教師的聘任考核、資格審定工作流于形式。該時期，幼兒園安全事故時有發生，師生生命安全受到威脅，如河南鞏義某幼兒園房屋倒塌造成7死4傷、蘇州小劍橋幼兒園28名兒童被持刀闖入者砍傷等。為保障師生安全，政府應加強安全監管，但事實上相關的安全政策主要由教育部門發布(見表3)，缺乏公安部等職能部門的參與，容易導致監管不到位，出現問題后各部門相互推卸責任的情形。

表3 2000—2009年學前教育部分安全政策

(二)調整規范期(2010—2015年)

學前教育發展進入調整規范期，主要體現在政府針對前期過度市場化帶來的種種問題，通過制定具有針對性的政策來加以管理規范(見表4)，這一階段出臺的政策主要集中在以下三個方面：

表4 2010—2015年學前教育部分政策

1.加強學前教育管理和師資隊伍建設。針對市場擴張期學前教育發展出現的無序、混亂，特別是民辦幼兒園硬件建設、師資配備等問題，2010年中共中央、國務院發布《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 年)》，要求加大幼兒園的管理力度、完善學前教師隊伍配備，并提出到2020年要普及學前一年教育，基本普及學前兩年教育，有條件的地區普及學前三年教育的發展目標(10)楊歡、趙鵬程：《1978年以來基礎教育學校布局調整政策分析》，《教學與管理》2021年第9期。。2012年，《國家教育事業發展第十二個五年規劃》指出，各級政府推行“以縣管理”的發展方式，加強對學前教育的指導，通過多種途徑和方法提高學前教師隊伍的質量。其后，2013年《幼兒園教職工配備標準(暫行)》進一步指出，幼兒教師是發展學前教育的核心要素，從教師的角度出發使學前教育得到高質量的發展。針對作為管理者的幼兒園園長也有明確的要求，2015年，《幼兒園園長專業標準》指出，園長是履行幼兒園領導與管理工作的專業人員，對其職責作了具體的說明。此外，2010年《托兒所幼兒園衛生保健管理辦法》要求，衛生保健人員持證上崗，合理搭配幼兒營養膳食等。

2.注重從業人員的培訓。2010年，教育部、財政部開展國培計劃，幼兒園教師培訓也在其中，培訓對象包括中西部地區農村公辦幼兒園(含部門、集體辦幼兒園)和普惠性民辦幼兒園園長、骨干教師、轉崗教師。中央財政安排專項資金保障農村學前教師培訓所需經費，切實保障農村教師的培訓權利與質量。

3.糾正學前教育的發展方向。一些民辦幼兒園為盈利收取各類日常教育、保育之外的興趣班費用，并誘導家長文化課學習要從娃娃抓起，使得學前教育的“小學化”現象愈發嚴重。針對此現象，2012年教育部印發的《3—6歲兒童學習與發展指南》將為幼兒終身學習和發展奠定良好素質基礎作為學前教育的目標，嚴禁超前教育和強化訓練。針對兒童獨有的發展特點，堅決糾正和防止“小學化”傾向，使幼兒真正享受快樂而自由的成長時光，切實提高學前教育、保育的質量。

在調整規范期學前教育政策實施以后，學前教育規模的擴大有效改善了“入園難”。幼兒園數量由2010年的15.04萬所增加到2015年的22.37萬所，民辦園保持在公辦園數量的2倍左右，在學前教育的幼兒招生中處于主導地位。幼兒園教職工數量由2010年的184.93萬人穩步提高到2015年的349.58萬人，2015年，全國共有幼兒園教職工349.58萬人，其中專任教師205.10萬人，園長144.48萬人，分別比2010年增加164.65萬人、90.68萬人和73.97萬人。各地特別是西部地區加大學前教育財政支持力度，建立學前教育資助體系。如2011—2020年，貴州省級財政針對沒有公辦幼兒園的鄉鎮和街道辦事處新建的公辦幼兒園，按每所50萬元的標準進行補助；2011年，《廣西壯族自治區人民政府關于當前促進學前教育發展的若干意見》也明確要求，要把學前教育經費列入本級財政預算，并及時撥付到位，新增教育經費要向學前教育傾斜，公辦幼兒園生均經費撥款按每生每年不低于20元核定的標準，建立學前教育資助體系，使經濟困難的幼兒也能接受學前教育。

表5 2010—2015年全國幼兒園和教師數量變化情況

(三)回歸公益期(2016年以后)

學前教育在經歷了市場擴張期、調整規范期的曲折發展之后，2016年我國進入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的“十三五”決勝階段，而學前教育也轉向提高質量、優化結構、促進公平的新階段。特別是伴隨著全面放開二孩生育政策的實施，學前教育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問題更加突出，走上回歸公益的發展道路已經成為社會共識，政府回應社會需求，對學前教育的發展也更加重視，財政投入力度不斷加大，普惠性幼兒園的建設大幅推進。2016—2019年，幼兒園數、專任教師數、當年幼兒園建設竣工面積、國家財政性教育經費都出現了大幅增長(見表6)。

表6 2016—2019年幼兒園建設情況

“十三五”規劃指出，要繼續擴大普惠性學前教育資源，基本解決“入園難”，切實加大對貧困地區、民族地區的扶持力度，加強幼兒園準入、安全、師資、收費、衛生保健及教學質量等方面的日常指導和監管，著力提升教師、保育員的素質，其后各類政策將注意力逐漸聚焦到回歸公益的方向上來。

1.加大公辦幼兒園建設力度。2016年，《教育脫貧攻堅“十三五”規劃》提出，要大力發展學前教育，貧困地區每個鄉鎮至少要辦好一所公辦中心幼兒園，逐步形成貧困地區農村學前教育服務網絡，幫助農村貧困家庭幼兒接受學前教育，切實加強民族地區幼兒園的建設，精確瞄準教育最薄弱領域和最貧困群體，促進教育強民、教育強國目標的實現，堅決打贏教育脫貧攻堅戰。2018 年，《關于學前教育深化改革規范發展的若干意見》提出，到2035 年全面普及學前三年教育，建成覆蓋城鄉、布局合理的學前教育公共服務體系。

2.推進普惠性幼兒園發展。普惠性幼兒園以政府指導價收取保育費和住宿費，包括教育部門辦園、其他部門舉辦的公辦性質幼兒園、普惠性民辦幼兒園。2017年，教育部在召開第三期學前教育行動計劃大會上提出，“入園難”問題雖初步得到解決，但資源不足和普惠力度不夠的雙重壓力依然不減，并且體制機制建設較為滯后，要努力創辦讓老百姓上得起的平價幼兒園。其后，普惠性幼兒園建設情況大大改善。2019年教育事業發展統計公報顯示，全國共有幼兒園28.12萬所，其中普惠性幼兒園19.84 萬所，占幼兒園總數的70.55%；在園幼兒4713.88萬人，其中普惠性幼兒園在園幼兒3559.69萬人，占比為75.52%(11)教育部官網，http：//www.moe.gov.cn/jyb_sjzl/sjzl_fztjgb/202005/t20200520_456751.html。。

3.規范學前教育管理。政府通過頒布發行相關政策來保證學前教育的長遠發展，對2016年以后國家出臺的部分政策可分為支持促進類、規范管理類、師資發展類和幼兒安全類(見表7)。支持促進類從宏觀層面保證學前教育的發展，政策具有一定的強制性；規范管理類使學前教育的發展更加標準化，保證各項工作有章可循；師資發展類重點在于提升幼兒教師素質，通過高素質的幼兒教師改進教育、保育工作，為實現兩個一百年的奮斗目標奠定基礎性的人力資源；幼兒安全類切實關注人身安全，全方位保證每位兒童健康成長。

表7 2016年以后國家出臺的部分學前教育政策

三、學前教育回歸公益面臨的困境

21世紀以來，我國學前教育經過20多年的曲折發展，仍然存在基礎薄、公共投入和政策關注不足的問題。雖然政府不斷加強和完善學前教育政策的制定，推動學前教育快速發展，保障適齡兒童的受教育權利，逐步解決 “入園難”“入園貴”問題(12)劉宇：《上不起的幼兒園——以青島市“全面二孩”政策背景下幼兒園入園難的現狀調查為例》，《教育理論與實踐》2018年第17期。，但是在回歸公益的發展道路上仍然面臨很多亟待解決的問題。

(一)《學前教育法》缺位

當前，我國國民教育體系中，義務教育、高等教育及職業教育均已頒布專門的法律，唯獨學前教育沒有完成立法任務。高階層法律的缺失導致學前教育的發展缺乏保障，難以推動學前教育的優質化發展(13)余雅風、吳會會：《論學前教育立法的宗旨與原則》，《湖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報》2019年第3期。。學前教育缺乏法律保障，使得校車安全、教師虐童等事件的處理法律依據不足。但是，學前教育法的制定之路又充滿著艱辛，其原因在于學前教育立法沒有一個清晰的邊界、學前教育的公益性弱化、缺乏特別明顯的辦園主體、難以進行屬性認定等(14)《〈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學前教育深化改革規范發展的若干意見〉頒布 到2020年基本建成廣覆蓋、保基本、有質量的學前教育公共服務體系》，《中國民族教育》2018年第12期。。

(二)公共財政投入低

學前教育雖然日益受到社會和政府的廣泛重視，公共財政投入不斷增加，社會愛心人士也紛紛出資，但是家庭支出仍然占較大份額(15)鄭磊等：《新發展階段的公共財政與教育發展》，《教育經濟評論》2021年第3期。。據2019年全國教育經費統計顯示，國家財政性教育經費為50175億元，其中學前教育經費總投入為4099億元，同比增長8.74%；義務教育經費總投入為22780億元，同比增長9.12%；高中教育經費總投入為7730億元，同比增長7.53%；高等教育經費總投入為13464億元，同比增長11.99%。在各級教育支出當中，學前教育占比最低，僅為8.2%，而義務教育占45.4%，高中教育占15.4%，高等教育占26.8%。這樣的財政投入結構難以實現學前教育的優質化和可持續發展，使得家長負擔重和教師工資低的雙重困境在短期內很難緩解。

(三)普惠性幼兒園供給不足

“十四五”規劃指出，要完善普惠性學前教育，學前教育毛入園率要提高到90%以上。但是根據現實情況來看，我國距離這個目標的實現還有一定難度。學前教育依然面臨“入園難”“入園貴”。從毛入學率來看，2019年學前教育僅為83.4%，而同期小學教育為99.94%，初中教育102.6%，高中教育89.5%，學前教育的普及率在基礎教育中是最低的。從現有的資源來看，解決這一問題的方式有兩種：一是增加公辦園的數量；二是把民辦性質幼兒園改為普惠性質幼兒園(16)田景正、楊慶：《湖南省示范性幼兒園的建設狀況及對策》，《湖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報》2011年第2期。。但是這樣會造成公辦園在實質上同真實意義上的普惠園有所區別，不利于推進基本公共教育均等化。隨著生育政策的調整，我國將會有越來越多3—6歲的兒童進入幼兒園，普惠性學前教育發展迫在眉睫(17)段繼紅：《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人口規律和人口政策取向——基于全面二孩政策效果的分析》，《當代經濟研究》2021年第3期。。

(四)合格學前師資短缺

學前教育雖然快速發展，但是和基礎教育、高等教育相比，學前教育發展過程中最為缺少的是高素質的教師。在學前教師隊伍中，本科以上學歷和有職稱的教師較少。2018年《中國教育統計年鑒》顯示，全國共有287.35萬專任教師和園長，其中本科及以上學歷的為24%，專科學歷的為58%。非公辦教師的綜合素質比公辦教師低，農村教師比城市教師低，中西部地區比東部地區低，同一地區的教師素質也參差不齊，這些都會嚴重制約學前教育均等化發展(18)王彥峰：《區域學前教育均衡發展：概念釋義、問題歸因與實現路徑》，《湖南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報》2015年第6期。。此外，幼兒教師收入少、地位低、流動性大等問題也嚴重制約了學前教師隊伍的高質量發展。

四、“十四五”時期學前教育回歸公益的發展進路

(一)完善學前教育高階層立法

面對《學前教育法》的缺位，2018 年全國人大常委會公布了“十三屆全國人大常委會立法規劃”，其中包括《學前教育法》，2020年9月，教育部發布《中華人民共和國學前教育法草案(征求意見稿)》公告。目前，我國教育法包含義務教育法、高等教育法、職業教育法。還需要從以下方面加快學前教育立法研究：一是針對學前教育的地位和性質，對學前教育的公益性和普惠性進行立法上的明確規定，確保每名適齡兒童能夠接受學前教育；二是明確各級政府的財政投入機制，制定社會力量參與學前教育、多渠道籌措學前教育發展經費的法律規定；三是積極發展公辦幼兒園的同時，明確民辦學前教育機構的性質職責，改善辦園條件，增加辦園數量，著力解決“入園難”“入園貴”；四是從法律層面科學規劃教學內容、教學計劃，防止、糾正小學化傾向(19)吳會會：《“政策之窗”何以開啟：學前教育立法進程透視》，《教育學報》2021年第1期。。

(二)建立多元投入機制

公辦學前教育機構一般都是由政府進行撥款，普惠性教育機構由政府補貼扶持，但是非普惠性民辦教育機構完全憑自己的經濟實力辦園。我國不但有著巨大的人口基數，而且還有特別多的適齡入園兒童，如果學前教育投資只由政府資助，那么需要的預算是非常高的。面對我國現在處于并將長期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國情，經濟發展差距大，地方政府財力有限等問題，很多地區難以實現政府支持學前教育的發展(20)龐麗娟、韓小雨：《中國學前教育立法：思考與進程》，《北京師范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10年第5期。。當今，民辦學前教育機構發展迅速，由政府引導社會資本投入成為加快學前教育發展的重要方式。政府建立多元投入機制，形成政府、家庭和社會共同參與的成本分擔方式，為學前教育的發展提供充足資金。政府不僅要穩定發展公辦學前教育機構，同時還要積極促進惠普性民辦學前教育機構。針對城市學前教育事業的發展，政府投入和社會資本投入并舉；針對鄉村學前教育事業的發展，采取以政府財政投入為主、社會資本投入為輔的方式。

(三)堅定普惠性道路

學前教育的投資回報率是所有教育投資中最高的，赫克曼曲線指出，在一個給定能力的個體生命周期中，假定每個年齡段實施同樣的投資，那么在其余條件相同的情況下，早期人力資本的回報率高于晚期(21)郭磊、曲進：《赫克曼曲線與人力資本投資——加大學前公共投入的思想與借鑒》，《經濟學動態》2019年第1期。。作為基礎教育的學前教育，理應成為重要的社會公益事業，納入公共教育服務體系。日本從2019年10月開始實施對 3—5歲適齡幼兒全免學費的學前教育方案。因此，我國在未來對學前教育的立法進程中，應首先強調學前教育的普惠性和公益性，把學前教育納入基本公共教育服務體系之中(22)關志康：《政策工具視角下我國新時代教育評價政策研究——基于〈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總體方案〉的分析》，《當代教育論壇》2021年第3期。，對地方學前教育資源的完善給予一定的支持，將辦園條件進一步改善，大力發展公辦幼兒園并積極支持普惠性幼兒園的建設，不斷優化學前教育資源配置，解決學前教育發展過程中出現的不均衡問題(23)劉小蕊、龐麗娟、沙莉：《美國聯邦學前教育投入的特點及其對我國的啟示》，《學前教育研究》2007年第3期。。

(四)提高教師待遇和專業化水平

百年大計，教育為本；教育大計，教師為本。“十四五”期間，我國應加快出臺國家層面的公辦園教職工編制標準，吸引廣大優秀人才從事幼教事業，為我國學前教育普及普惠、高質量發展提供重要保障。統籌考慮我國國情等因素，幼兒園教職工編制標準重在“三明確”：一是明確編制核定的基本依據與基線比例。全日制公辦園教職工編制可按照教職工與幼兒1∶6—1∶10的比例區間核定，農村和艱苦邊遠地區可依據班師比1∶1.5—1∶2來核定。二是明確主要人員的編制配備比例。幼兒園教職工編制優先滿足專任教師，應占編制總數85%以上，全日制幼兒園平均每班配備2名專任教師；每園配備園長1名，6—9個班的幼兒園設副園長1名，10個班以上的幼兒園設副園長1—2名；衛生保健人員每園配1名，寄宿制和幼兒超過200名的園可酌情增加。三是明確合理設置機動編制和附加編制。統籌考慮民族地區、貧苦地區等地域因素，考慮教師病產假、支教等因素，考慮寄宿制幼兒園等需求，按教職工總量的5%—10%合理設置機動編制和附加編制。同時，加強市級政府對公辦園教職工編制的總量調控與統籌調配使用，建立幼兒園教職工“編制蓄水池”，對編制進行動態調整；引入競爭機制，打破“定編到人”的傳統模式，實行“定編到崗”的新機制，用好用活教師資源。

(五)加強幼兒園的評價與監管

為推動學前教育的高質量發展，提供更多普惠性幼兒園公益服務，2020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深化新時代教育評價改革總體方案》，要求政府應該完善幼兒園評價機制，建立明確而又全面的學前教育監督管理體系。一是學前教育的監管主體綜合化。政府要承擔主體責任，教育部、國家衛生健康委員會、公安部等職能部門實行綜合監督管理，嚴格落實日常抽查機制，做到賞罰分明。二是學前教育的監管內容全面化。加強對學前教育資金的使用、收費標準、保育和教育的質量、教師福利待遇等多方面的監督。三是學前教育的監管過程體系化。完善準入退出機制，制定賞罰標準，對檢查不合格的幼兒園責令整改、追究責任，對符合標準的幼兒園給予一定的物質和精神獎勵。此外，嚴厲取締幼兒園的“小學化”現象，加大對各類幼兒園教學內容的審查力度。學前教育的評價和監管工作需要國家和政府協力配合，各司其職，國家從宏觀層面制定評估標準，各省(自治區、直轄市)貫徹落實，并定期向社會公布評估結果，接受社會的監督(24)李召存：《去“小學化”政策語境下學前教育質量評價的兒童觀基礎》，《中國教育學刊》2021年第6期。。

五、結論

本文通過分析21世紀以來的學前教育政策內容并結合重大歷史事件，將學前教育劃分為市場擴張期、調整規范期和回歸公益期。通過分析學前教育三個階段的政策內容，并結合學前教育專任教師數、幼兒園數、入園率、生師比等相關數據的變化揭示其變遷邏輯。通過分析發現學前教育在幼兒園建設、教師配備、政府監督管理等方面均有進步，但是仍然存在高階層法律缺失、學前教師學歷低、城鄉學前教育發展不均衡等多方面的問題。

為實現“十四五”規劃提出的優質化學前教育發展目標，未來我國的學前教育，應該朝著完善高階層立法、建立多元財政投入機制、擴大普惠性幼兒園建設、加強幼兒園評價這一方向發展，尤其要以農村為重點提升學前教育普及水平，大力支持農村及西部地區普惠性幼兒園的發展，擴大農村貧困地區、西部薄弱地區和民族地區的普惠性幼兒園建設，建立更為完善的學前教育管理體制、辦園體制和投入體制，加快實現教育公平和教育均衡的步伐。此外，在普惠性幼兒園的教學方面，學前教育專任教師要探尋具有中國特色的學前教育課程內容，以提高普惠性幼兒園的教育質量和優質化的發展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