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進寶
這是一年當中最熱的時候。
我穿行在左云的山野之間,依偎在白羊大地的傍晚時分。
似夢又似幻,似醉又似醒,有一點沉醉,有一點飄逸。太陽放低姿態,既委婉又含蓄,既想走又想留。大地沉浸在朦朧中,宛如一個溫婉的美人,要多端莊有多端莊,要多秀麗有多秀麗,要多可人有多可人。
遠山像一匹馬俯臥在天地間,那身姿、那體態不由得讓人叫好。尤其是光滑的脊背和雄健的腰腹,把馬的力與美詮釋得淋漓盡致。自然真神奇,天地真渾厚,造物主真高明,一匹馬的臥姿竟與一座山的輪廓達到神似的地步,此種巧合已不單是巧合,而是上天匠心的安排,雖沒有特別的標注,但讓人神情愈加專注。
車翻坡過梁,景如影隨形。羊群如散落在草灘里的白石,格外醒目,格外迷人,格外靈動。牛群在咀嚼風,咀嚼沙,咀嚼塵土,咀嚼命運,它們的眼里只有草。路像一條盤繞的輕紗,彎出優美的曲線,所有的花、草、樹都因大地的滋養而生機勃勃。一縷清風掠過了額頭,也掠過了羊、牛、花、草、樹,我知道此時的我和它們都是一樣的,都是風的群演和陪襯,它才是這里的主角,想來就來,想走便走,不受任何約束。
月華池,一座卓爾不群的古堡,像極了綠草地上壘放的一堆山藥蛋,黃黃的,干干的,硬硬的,不帶遮遮掩掩,不怕風吹草動,不懼山高水長,仿佛在閉目養神,仿佛在自言自語,仿佛在回味過往。它儼然就是一尊雕塑,一個戍邊將士的夢,它的身上不僅有風雨的印痕,霜雪的貼畫,更有刻入骨頭的滄桑。此刻,我仿佛聽到了那些年那些人在暗夜里的哀嘆聲、咒罵聲、打鼾聲,那輕淡的聲音里似乎藏著家藏著國,藏著愛藏著恨,藏著苦藏著酸。
寧魯堡,一個路過便想停下的歷史遺存,既有戰火烽煙洗禮的影子,也有普通村落鋪排的格局,說被歷史遺忘成一個角落也好,說被工業文明遺棄成一個荒村也罷,反正它只和著自己的節奏,哼著自己的曲調,靜靜的、默默的、穩穩的……不管時間如何延續,空間怎樣拓展,“我”就是我,“我”就是這樣,“我”仍舊是當年明朝大同鎮那個響當當的鎮關堡。
在暮色中的左云穿行,時間快得像一支箭,不知不覺天已經黑透。而閃爍的燈火仿佛在提醒我,還得回歸煙火生活,因為只有填飽了肚子,思想才能自由地開花。這一刻的左云啊,恬適,柔美,靜謐,安詳,有一點松,有一點淡,有一點涼,正是剛好的自然、純凈、舒爽、清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