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振興戰略背景下知識產權助力鄉村產業發展路徑
——以恩施州鶴峰縣為例

張 晶

(湖北省知識產權發展中心，湖北 武漢 430072)

0 引言

鄉村振興戰略是十九大報告中為解決好“三農”問題提出的戰略，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了《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年)》，成為鄉村發展的行動指南。2021年我國脫貧攻堅取得全面勝利，為進一步鞏固脫貧攻堅成果，國家鄉村振興局正式掛牌，出臺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鄉村振興促進法》。《鄉村振興促進法》是為了全面實施鄉村振興戰略，促進農業全面升級、農村全面進步、農民全面發展，加快農業農村現代化，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于2021年6月起施行。在該法實施之際，探討知識產權助力鄉村產業發展從而服務支撐鄉村振興具有一定研究意義。

鄉村振興包含有產業振興、人才振興、文化振興、生態振興、組織振興等，其中產業振興是鄉村振興的基礎，通過產業振興形成穩定的農民增收機制是鄉村振興的主要目標[1]。鄉村產業立足于縣域, 是集種養殖業、農產品加工業、農產品流通業及鄉村旅游為一體的復合型產業。知識產權是產業發展的重要資源和核心競爭力,鄉村產業以農業農村資源為依托, 以農民就業為主體,知識產權基礎薄弱，企業缺乏知識產權意識，創新能力不強。但隨著鄉村產業的不斷發展, 知識產權必將成為鄉村振興的重要支撐。有學者將農業領域內的知識產權定義為農業知識產權，通過農業知識產權產業化，將農業先進成果應用于農業的實際生產當中，促進農業生產的發展[2-3]。在知識產權種類中，地理標志是與鄉村產業具有最密切關系的知識產權，地理標志的保護和運用不僅能有效實現產品溢價，提高地區經濟競爭力，還有助于實現可持續發展，打造區域形象名片[4]。除此以外，專利能夠反映科學技術發展水平最新動態的情報文獻[5]，是衡量產業技術競爭力的重要指標，對發展現代農業具有重要的推動作用。

恩施州鶴峰縣位于鄂西南邊陲，地處武陵山區腹地，是典型的山區農業縣，是湖北省最后一個通高速的縣。擁有豐富的生態資源，森林覆蓋率75.9%，林木綠化率84.5%，2020年入選了湖北省森林城市。鶴峰縣2019年實現脫貧摘帽，其脫貧致富主導產業是以茶葉、煙葉、箬葉、蔬菜和畜牧業為主的“四葉一畜”，在同類地區中具有一定的代表性。

本文以湖北省恩施州鶴峰縣為例，從該縣產業專利、商標和地理標志現狀研究知識產權支撐鄉村產業發展路徑，為鞏固脫貧攻堅成果，促進鄉村振興戰略實踐提供參考。

1 恩施州鶴峰縣產業專利現狀

如圖1、圖2所示，在“十三五”期間，鶴峰縣專利申請量基本維持平穩，專利授權量增長較快，從2016年的個位數到2020年專利授權量達到了68件，年平均增長率達到173%。作為山區農業縣，鶴峰縣2016-2019年發明專利申請量占全部專利申請量近一半，但發明專利授權率一直非常低。截至2021年3月底，鶴峰縣有效發明專利擁有量僅為10件。一是與發明專利審查周期較長有關，二是專利類效率較高。發明專利申請質量不高，致使難以獲得授權，使用incopat專利數據庫檢索申請人為鶴峰縣的專利信息(以下專利信息檢索日為2021年5月10日)，共檢索到公開專利349條(含失效專利)，其中發明專利124條、實用新型專利149條、外觀設計專利76條，發明專利數量占比超過40%。然而如圖3顯示的鶴峰縣相關專利法律狀態，失效專利數量超過一半，且其中有123條都是因未繳納年費失效。

圖1 鶴峰縣2016-2019年專利申請量和發明專利申請量變化趨勢

圖2 鶴峰縣2016-2020年專利授權量和發明專利授權量變化趨勢

圖3 鶴峰縣及主要企業有效專利情況

導致專利權失效的原因主要有兩個方面：一是該縣專利有超過六成的申請人是個人，也可以說相當一部分申請人是農民。根據我國專利費用政策，隨著專利權維持時間越來越長，專利權維持成本也越來越高，雖然國家為了減輕專利權人負擔出臺了費減政策，但對農民來說，如果專利權不能及時帶來收益，就有可能選擇放棄繳納維持費。二是分析該縣專利數量排名前三的企業的專利失效率，湖北省八峰藥化股份有限公司的專利失效率為40.74%、湖北鶴峰金倡工貿有限公司的專利失效率為50%、湖北省鶴峰鑫農茶葉有限公司的專利失效率竟高達95.24%，企業專利失效率較高也體現了該縣產業整體創新能力不足，對專利保護的重視程度不夠。

圖4顯示了鶴峰縣相關專利主要涉及的10個IPC分類，其中5個類別與“四葉一畜”相關，分布最多的A23F為茶葉相關專利，與該縣主導產業相一致(IPC分類釋義見表1)。A23F領域共有專利25件，其中發明專利17件、實用新型專利8件。涉及茶葉烘干技術的專利有8件、茶葉殺青技術的專利有5件，技術路徑主要集中在電熱和電磁加熱。除一般的鶴峰綠茶加工技術外，還有涉及藤茶、絞股藍茶、富硒甜菊茶等品種的加工技術。值得關注的是，該縣湖北省鶴峰鑫農茶業有限公司在2020年引進了一項“一種茶葉篩選烘干機”的專利技術，該專利技術最初來源是安徽省某公司。

圖4 鶴峰縣專利的IPC分類(小類)雷達分布

表1 鶴峰縣專利的IPC分類(小類)IPC分類釋義

2 湖北省恩施州鶴峰縣產業商標和地理標志現狀

湖北省農副產品豐富，截止到2021年3月底，湖北省有效注冊商標總量已達 721566件，注冊地理標志商標481件，其中以集體商標注冊的32件，以證明商標注冊的449件，累計獲批保護的地理標志產品165件，核準專用標志使用企業248家。鶴峰縣有效注冊商標總量為1437件，地理標志商標1件、馳名商標1件、地理標志保護產品2個、農產品地理標志2個。我國現行對地理標志保護的主要涉及地理標志商標、地理標志保護產品和農產品地理標志三類，其認定管理機構分別對應國家知識產權商標局、原國家質量監督檢驗檢疫總局和農業農村部。具體來看，如表2所示，茶葉產業的地理標志保護相對比較全面，在三類地理標志保護制度下都做了布局。

表2 截止到2021年3月底鶴峰縣地理標志保護情況

3 鶴峰縣箬葉產業知識產權分析

鶴峰縣氣候濕潤，野生箬葉生長旺盛，可采摘箬葉面積近30萬畝，被譽為“中國箬葉之鄉”，是全國最大的箬葉產區和出口基地。出產的野生箬葉韌性好、香氣濃，主要產品有保鮮箬葉、干箬葉、速凍箬葉，被廣泛地用于旅館、餐飲等服務行業和食品包裝。據統計，目前分布全縣各鄉鎮具有一定規模的箬葉經銷商達40余家，年產量逐年增長。僅2019年度，全縣銷售干箬葉5000噸、鹽津箬葉2220萬把、速凍箬葉1.9億片，全年箬葉產業總產值27720萬元。全縣19萬農村人口中，有30%以上的勞動力全年有8個月以上的時間從事箬葉采摘和粗加工，有15%以上勞動力間歇性從事箬葉采摘和粗加工，農民通過采摘和粗加工而取得箬葉收入超過6000萬元。箬葉產業的已成為該縣吸納剩余勞動力和農民增收的一條重要渠道。

在專利保護方面，通過incopat專利數據庫檢索，在全球范圍內共檢索到箬葉相關專利數據302條(數據檢索時間為2021年5月26日)，其中中國專利數據293條。如圖5所示箬葉相關專利的申請數量在2012年、2015年分別出現較大幅度的增長，后又出現下降。我國箬葉相關專利申請量排名前五的省份為安徽、山東、浙江、湖北、廣東，其中安徽、浙江、湖北為我國箬葉主產區。安徽箬葉相關專利申請量較其他地區數量優勢突出，占我國總申請量的26.62%，是湖北箬葉相關專利申請量的3.5倍。中國箬葉相關專利的申請人主要為企業，申請量為144件，占總申請量的近一半，個人申請量為110件，大專院校和科研單位申請量為45件(由于部分專利為共同申請，因此企業、個人、大專院校和科研單位申請量之和超過總申請量)。

圖5 2001-2019年箬葉產業專利數量變化趨勢

具體來看箬葉產業專利申請人，安徽大量專利為企業和院校共同申請，主要涉及黃山市徽頂箬業有限公司和黃山職業技術學院等。公開資料顯示，黃山職業技術學院是由黃山衛生學校、黃山茶葉學校和黃山市中華職業學校相繼整建制并入而來，在茶葉等傳統農產品產業擁有一定的研究基礎，為安徽箬葉產業的產學研提供技術創新支撐。湖北省的專利申請人中專利申請量較多的均為大專院校，分別是湖北民族學院、中南民族大學、武漢工商學院、湖北工業大學，且這些大專院校的專利技術領域主要涉及箬葉成分提取等箬葉產業深加工，但這些研究成果沒有與湖北區域箬葉產業發展相結合。

進一步分析鶴峰縣的箬葉產業相關專利，僅有專利名稱分別為“箬葉香精提取裝置”的實用新型專利和“同時制備箬葉揮發油、總黃酮和總多糖的方法”的發明專利，專利申請人均為湖北長友現代農業股份有限公司。從專利公開文獻中可以看出，早在2012年該縣龍頭企業就在嘗試技術創新和拓展箬葉產業鏈，但實用新型專利失效、發明專利未能最后授權。在商標保護方面，作為龍頭企業的湖北長友現代農業股份有限公司共申請了商標20件，16件為有效商標，其中涉及箬葉的商標僅有兩件。不論是專利數量、專利質量以及龍頭企業的商標數量，都與鶴峰縣作為全國最大的箬葉產區地位不相匹配。

在地理標志保護和品牌建設方面，申請人一般為相關產業協會等社會團體。在全國社會組織信用平臺上查詢，全國僅有2個箬葉產業協會，分別是2018年11月成立的浙江遂昌縣箬葉產業協會和2020年10月成立的鶴峰縣箬葉產業協會。區域產業協會可以為該地區箬葉加工、生產經營行業形成協同發展，統一區域箬葉標準，共同申報相關地理標志等公共品牌，提升箬葉產業產品競爭力和附加值，維護好該地箬葉生產加工和經營者的合法權益。

作為鶴峰縣的支柱產業之一，箬葉產業對全縣經濟發展具有重要影響，目前主要呈現以下特點：一是箬葉是山區自然生長植物，采摘不能依賴機械化，只能靠大量勞動力，造成企業勞動力成本過高。同時，由于箬葉經濟價值突出，部分村莊過度采摘的情況時有發生，影響箬葉生長周期，進而造成箬葉質量下降。二是鶴峰縣涉及箬葉生產、加工、包裝、銷售的企業數量超過40家，企業數量不少，但規模總體偏小，產品結構單一，加工技術落后，產品品質把控不嚴，大多數企業產品附加值低，沒有發揮箬葉最大經濟價值。三是產業協會協同發展機制初步建立，產業龍頭企業對產業發展的帶動作用還需進一步發揮。

總的來說，知識產權還未充分發揮引導和支撐鶴峰縣產業高質量發展的作用。

一是專利意識有待加強，產業技術創新潛力有待進一步挖掘。鶴峰縣整體有效專利量，特別是有效發明專利量較少。以企業、合作社等法人主體作為第一申請人的專利不足一半，產業主體通過專利制度獲取的經濟收益不高，對專利申請和維權方面主動性不強，創新活力有待激發。以往為鼓勵創新，各級政府部門出臺了涉及專利的資助和獎勵政策，或者將專利申請、授權數量作為資格資質評定政策的主要條件，致使專利申請量多但專利權維持率低。

二是產業技術創新能力弱，產學研協同創新機制有待建立。一方面鶴峰縣大部分生產以粗放性的加工方式為主，資源消耗大、勞動強度大、產品附加值低，企業在創新研發方向投入不足。另一方面湖北省是科教大省，研發能力有目共睹，但研發成果未能得到充分的應用實施。湖北一些大專院校在箬葉深加工方面有成熟的研發成果，但未能在全國最大的箬葉產區——鶴峰縣予以應用。

三是產業地理標志等公共品牌保護有待進一步加強。目前鶴峰縣主導產業中茶葉產業成立了茶葉產業協會，并通過協會構建了品牌保護機制，但運營能力整體較弱，登記申請后產品開發力度不夠，與恩施玉露、伍家臺貢茶等其他恩施茶葉地理標志品牌相比，其知名度、品牌溢價、市場占有率等仍有較大差距。而箬葉產業剛剛成立了箬葉產業協會，協會的核心作用還需進一步發揮。整體來說，品牌區域優勢和市場優勢沒有充分發揮。

4 建議

4.1 以專利制度引導產業技術創新，推動鄉村產業結構升級

一是把握政策導向，提升知識產權意識，抓住產業高質量發展契機。知識產權一直都是支撐產業發展的戰略性資源。近年來我國知識產權政策從追求數量逐漸轉變為追求質量，各地逐步取消了對專利的獎勵政策和資助政策。2021年5月國家知識產權局《關于深化知識產權領域“放管服”改革優化創新環境和營商環境的通知》，明確了2021年6月底前全面取消對商標、專利申請階段的資助和獎勵，推動知識產權工作從追求數量向提高質量轉變，以往依靠資助和獎勵政策推動鄉村產業知識產權創造的方式亟須改變。隨著鄉村產業的不斷發展，創新要素逐漸密集，在知識產權方面的競爭將日益凸顯。鄉村特色產業要準確把握政策導向，通過技術創新大力和延長產業鏈，引導增強企業、合作社、農民的知識產權意識，推動產業高質量發展。

二是構建產學研用協同創新機制，確立企業在技術創新中的主體地位，通過專利布局提高重點企業技術創新價值。鄉村產業創新研發能力薄弱，政府部門要引導產學研技術創新合作，與區域內或者行業領域領先的大專院校、科研院所構建合作機制，加大對特色產業創新產品和服務的政策支持，發揮龍頭企業帶動上下游技術升級的作用，合作開展關鍵技術攻關，促進先進技術引入鄉村產業，提高產業技術創新能力，大力提升產品品質和發展深加工業，延長產業鏈，提升產品附加值，不斷提高鄉村產業的綜合效益和競爭力。

三是加強專利信息利用，規避產業發展中的侵權風險。鄉村產業研發投入有限，而全球85%以上的技術情報都記錄在專利文獻中，合理利用專利信息可以節省大量研發時間和研發成本。引導鄉村企業加強專利信息利用，能夠有效跟蹤相關產業的技術創新趨勢，分析技術發展方向，了解國內外重點企業核心技術優勢，幫助鄉村產業更快速掌握行業優勢技術、制定研發方向、識別競爭對手、尋找技術合作對象、規避市場風險，為產業發展提供有力支撐。

4.2 加強地理標志認證，構建產業品牌保護機制

地理標志的保護和運用是支撐鄉村產業發展的重要抓手，也是推動鄉村經濟發展的重要增長點。2020年，中國地理標志產品相關產值已經突破1萬億元，顯示出了巨大的市場價值，帶動農民產業增收作用顯著。2021年3月1日，《中歐地理標志協定》正式生效，地理標志及相關產品的保護和商業化運營、產品進出口等，也會受到更加廣泛的關注。成功認證地理標志能夠為鄉村產業帶來品牌溢價，提高產品市場價格和抗風險能力，擴大市場影響力。

一是充分利用地理標志保護機制，構建全面的品牌保護。現階段我國對地理標志存在三套保護制度，為了獲得最佳保護效果，可以考慮將注冊地理標志集體商標或地理標志證明商標、申請認證地理標志產品、申請農產品地理標志認定結合起來，為產業構建更為周全的品牌保護。但由于三套保護制度遵照不同的法律法規，依據不同的認定標準，對地理標志的界定、特定地域的界定以及使用范圍均有一定差異，需要各地投入大量資源開展申請和推廣，一定程度上影響了地理標志的品牌建設。因此在實際中，鄉村產業可根據實際靈活選擇一個或多個保護制度。

二是發揮政府引導和協調作用，積極實施品牌創新戰略。在品牌建設過程中，利用展覽展會、網絡直播帶貨等新興模式積極促進產銷對接，打響鄉村產品品牌，將鄉村資源優勢轉變為經濟發展優勢，提升鄉村特色產業產品附加值，提高產業經濟效益，切實提高農民經濟收入，鞏固脫貧攻堅成果。

三是發揮產業協會的協同作用，建立行業規范化標準，提高區域整體產品質量。產業協會是地理標志申請、應用、管理的直接主體，應承擔起地理標志的有效管理職責，穩定原材料來源，降低生產風險，為區域內地理標志的使用，以及地理標志產品的質量監控、市場推廣等提供支撐，保障品牌發展戰略的實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