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秋菊
(四川建筑職業技術學院,四川 德陽 618000)
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是當前職業教育改革的重要議題,也是職業教育研究的熱點。在中國知網上分別以“產教融合”和“現代學徒制”為篇名可檢索到北大核心和CSSCI期刊論文為614篇和942篇。從涉及主題看產教融合和現代學徒制相關研究在總體上均呈現出多元化特征,且在議題上存在交叉,如產教融合文獻中近80篇與現代學徒制等人才培養問題有關,而現代學徒制文獻中產教融合、校企合作、雙元制、雙元育人、工學結合、工學交替等相關主題論文近200篇。文獻可視化分析可以看出,近20年來產教融合與學徒制的研究有著相對獨立的發展軌跡,但隨著現代學徒制試點的深入和《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等政策的頒布,二者的研究軌跡趨于同步,開始進入發展的快通道,且二者的交集增多。
進一步以“產教融合”和“學徒制”為篇名檢索,僅得到北大核心和CSSCI期刊論文4篇,將檢索條件改為主題檢索后,得到北大核心和CSSCI期刊論文78篇,初步文獻分析發現關于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之間的關系的觀點零散且呈現出單向度特征,主流文獻考察產教融合對現代學徒制的影響,極少量文獻關注學徒制對產教融合的作用。現有研究忽略了實踐中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相互影響,較少考慮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的層次性問題。全面系統理解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之間的關系是確保二者良性發展的前提和基礎,為此本文以文獻為基礎,嘗試識別出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在宏觀、中觀和微觀層面上的關系結構,并從共生視角構建二者的關系模型,以期有助于推動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的共同發展。
宏觀層面上產教融合是關于產業與教育兩個相對獨立的領域之間的融合融通的頂層政策和實踐。由于教育從類型上看又分為高等教育與職業教育,因此產教融合實際上可以分為“產業+高等教育”和“產業+職業教育”兩個類別。現代學徒制則是職業教育方面的制度安排,是順應國際職業教育潮流、提高人才培養質量的制度設計(龔小濤,2019),同時也可以視作職業教育中一類人才培養方式。
在政策維度上,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作為國家在產業和教育領域具有戰略意義的政策,共生于國家產業和教育政策的生態體系之中,且都服務于社會經濟發展的終極政策目標。政策文本分析表明:產教融合政策中包含現代學徒制內容,如《國務院辦公廳關于深化產教融合的若干意見》中明確提出“在技術性、實踐性較強的專業,全面推行現代學徒制和企業新型學徒制”。褚建偉(2019)認為,這標志著在當前深化產教融合的大背景下現代學徒制被提上議事日程。而現代學徒制相關政策中也特別強調產教融合方面,如《教育部辦公廳關于全面推進現代學徒制工作的通知》將“深化產教融合、校企合作”作為重要的目標要求。可見產教融合和現代學徒制的政策相互包含,其實施效果具有正的外部性,即產教融合政策有助于推進現代學徒制實施,反之亦然。
在實踐維度上,政策引導下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的實施內容存在交叉與重疊,既相互依賴又互相促進。產教融合的實現必須借助制度和組織層面的多類型載體(姚靜,2020),現代學徒制恰好能夠在制度和組織兩個面向為深化產教融合提供條件;現代學徒制作為職業教育辦學模式的改革不僅是教育問題,也是經濟問題(石偉平,2019),職業教育辦學模式扎根于經濟模式,故而產業的轉型升級乃至產業與教育協同發展的產教融合實踐成為現代學徒制的現實基礎。
中觀層面上,產教融合指的是不同類型產業與不同類型教育之間的融合融通,基于本文研究目的,主要考察產業與職業教育的產教融合。根據產教融合的內容、深度乃至融合機制的不同,可以區分出戰略型和戰術型兩種具體類型:一是產業與產業型院校之間的深度戰略融合,如建筑產業與建筑類院校之間的產教融合;二是產業與相關院校之間的戰術融合,如電梯產業與電梯專業開設院校的產教融合。現代學徒制在中觀層面上則可以區分出產業型和院校型兩種類型:產業型強調現代學徒制的設計實施與產業因素密切相關,其核心導向是面向產業,以產業特征為出發點;院校型則更強調職業院校在現代學徒制實施中的自主性,往往是在借鑒與探索基礎上形成院校特色,與產業因素并不必然相關,更多取決于職業院校的資源稟賦,這種類型多見于非行業性院校。
總體上看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對彼此都具有正外部性,并呈現出相互構建的格局。但是現代學徒制是否能夠促進產業的轉型升級受到產業運行方式和生產組織方式影響,與生產的確定性和標準化呈負相關(濮海慧,徐國慶,2018),而產教融合是否能夠提升現代學徒制的實施效果及效果如何則與職業院校實施現代學徒制的總體取向有關。在中觀層面上不同類型產教融合和現代學徒制可以構成4種不同的組合模式:“戰略型+產業型”“戰略型+院校型”“戰術型+產業型”和“戰術型+院校型”。不同組合模式下雙方的關系有所不同。
(1)“戰略型+產業型”模式下,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集成共生,甚至有可能形成產教融合命運共同體。職業院校同時扮演產教融合中的教育主體角色和現代學徒制中的實施主體雙重角色,在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中搭建起溝通橋梁。一方面,職業院校可以借助產教融合中的產業力量推動現代學徒制的縱深發展,因為產業型現代學徒制是以產業需求為導向的。產教融合的范圍和深度決定性地影響著現代學徒制的人才培養質量,而戰略型的產教融合能夠全方位滿足在現代學徒制的產業需求。另一方面,職業院校在現代學徒制實施過程中所搭建的系統化平臺為進一步深化產教融合提供現實基礎。此種組合下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表現出相互成就的理想態。
(2)“戰略型+院校型”模式下,戰略型的產教融合中的產業主體與職業院校等教育主體在多個面向開展深度合作,當產教融合中的產業與現代學徒制專業所屬產業一致時,這種深度合作將強有力地促進現代學徒制的發展。即使產業不一致,因產教融合深度合作所積累的經驗也具有間接的促進作用。反之院校型的現代學徒制因其產業針對性并不強,所以對產教融合的推動作用僅限于點與線,尚達不到面的廣度;而且現代學徒制的實施具有院校特色而不是產業特色,其產業關聯深度也難盡人意。現代學徒制與產教融合所聚焦的產業不一致時,現代學徒制的積極效用更為有限。總之,此模式下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之間的推動作用是非對稱性的。
(3)“戰術性+產業型”模式下,戰術型的產教融合中產業與教育的零星的或單向度的融合融通難以滿足產業型現代學徒制實施所需的全方位產業背景,產教融合廣度和深度成為影響產業型現代學徒制的實施效果的主要約束因素(錢嫻,2019)。但是產業型現代學徒制具有明顯的產業導向特征,所以能夠對產教融合提供較為堅實的組織基礎。此種模式下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的關系同樣是非對稱性的。
(4)“戰術型+院校型”模式下,戰術型的產教融合中產業與教育的淺嘗輒止式、少數面向的融合融通,對于以院校稟賦為基礎的現代學徒制的推動作用較為有限,而院校型的現代學徒制對產業的關注度較低,同樣也難以有力推動產教融合的深化。此模式下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的推動作用是對稱的,但是推動作用有限。
微觀層面上產教融合主要是產業與教育的微觀單元,即企業與職業院校之間的校企合作。現代學徒制則是職業院校在特定專業所采用的人才培養方式。實踐中校企合作在形式、內容和合作機制等諸多方面差異使得其合作形態差異化明顯,而現代學徒制在專業層面上的探索也是個性要大于共性,從而導致校企合作與現代學徒制在總體上相互推動的基礎上,呈現出多樣化的細節特征。
盡管以校企合作為核心的產教融合和專業層面上的現代學徒制在內容上各有偏重,但是在產業取向上是一致的。一方面,校企合作是現代學徒制的重要條件與內容,脫離了校企合作,現代學徒制和傳統人才培養方式沒有區別。要消解現代學徒制中“虛”過于“實”、企業生產過程與人才培養進程“兩張皮”式剝離錯位困境(代鋒,2019),必須借助校企合作框架下企業參與人才培養方案制定、實訓基地建設等具體舉措方能實現。另一方面,借助現代學徒制的實施,在專業人才培養角度實現校企合作從量到質的飛躍,有助于改善校企合作在職業教育層面長期以來流于形式,未能真正落到實處的困境。從這個意義上說,現代學徒制儼然成為“校企合作向產教融合升級的制度牽引”。因此微觀層面上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既相互依賴又相互促進。
以共生理論為基礎構建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的關系模型,如圖1所示。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在實踐中所體現出的關系特征具備共生關系的要素。從共生理論視角出發,產教融合和現代學徒制為共生單元,當前共生環境如產業轉型升級換代、政府在職業教育改革中的政策及其他支持、社會對高技術技能人才的期待等營造出的正向氛圍,有利于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的協同發展。共生模式是共生理論的核心,分為行為方式(寄生、偏利共生、非對稱互惠共生和互惠共生)和組織方式(點共生、間歇共生、連續共生和一體化共生),從前文的描述可以判定二者共生行為方式主要體現為互惠,對共生模式的判定有助于推動共生關系的演化變遷。

圖1 共生視角下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的關系模型
從圖1可以看出,宏觀層面上產教融合和現代學徒制在政策相容指引下呈現出共生互惠的總體態勢,在中觀層面上因二者的類型區分及其組合不同而可以進一步區分出對稱互惠和非對稱互惠兩類。其中“戰略型+產業型”具有強對稱互惠特征,能夠確保二者在相互作用下實現跨階段的質的提升;“戰術型+院校型”具有弱對稱互惠特征,難以滿足當前產業升級換代和職業教育改革需求;“戰略型+院校型”中產教融合對現代學徒制具有強推動作用,但現代學徒制對產教融合的作用并不顯著,為非對稱互惠關系;“戰術型+產業型”組合中亦為非對稱互惠關系,只是現代學徒制對產教融合的促進顯著,產教融合則由于深度和廣度等問題無法有效推進現代學徒制的實施。中觀層面上的四種共生互惠類型在微觀層面上則因校企合作和專業層面的現代學徒制的具體做法的不同而在細節上呈現出更豐富的內容。總之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的總體共生關系從宏觀中觀到微觀經歷了從1到4再到N的擴展過程。
在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的關系模型基礎上,構建共生關系矩陣,如表1所示。從表1可以看出,“戰略型+院校型”和“戰術型+產業型”的非對稱互惠關系可能位于共生模式組織方式的不同階段,“戰術型+院校型”的弱對稱互惠則一般處于點共生或間歇共生階段;“戰略型+產業型”的強對稱互惠共生也處于組織方式的不同階段。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的共生互惠關系會因共生系統相關要素的變化而演化。

表1 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組合模式的共生關系分析
(1)共生行為方式不變,組織方式的演化而導致共生關系發生量的變化。所謂組織方式演化,指的是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在點共生、間歇共生、連續共生和一體化共生連續譜上的橫向變遷。不同組織方式反應的是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的互動頻次,隨著頻次的增加,其關系變得愈加密切,但并不會改變其非對稱互惠共生或對稱互惠共生的本質。共生環境給予的正向作用、共生單元內部改變等都可能促進組織方式的演化。
(2)行為方式演化。在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共生系統中,可能出現的行為方式演化包括兩種情形:一是從非對稱互惠共生演化到對稱互惠共生,二是從弱互惠共生演化到強互惠共生。前者屬于跨界縱向演化,后者是某種共生行為方式的縱向演化。共生行為方式在很大程度上由共生單元類型內生決定的,所以通常只有共生單元的本質性的改變才有可能實現。
(3)組織方式和行為方式的共同演化。即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的共生互惠關系在橫向和縱向上同時演化,橫向上向一體化共生、縱向上向強互惠共生演化。相比前兩種演化,橫向和縱向的共同演化過程更為復雜,且行為方式演化和組織方式演化并非同步。
針對現有文獻對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的關系尚缺乏系統深入研究問題,本文從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的內涵入手,從宏觀、中觀和微觀三個層面展開分析,并基于共生理論構建二者的互惠共生關系模型,最后以共生關系矩陣為基礎對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的互惠共生關系演化的三種情形進行討論。未來將對產教融合與現代學徒制共生互惠關系下的協同發展和互惠共生演化機制等問題開展深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