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立凡
(西交利物浦大學 國際商學院,江蘇 蘇州 215000)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經濟快速發展。從21世紀初期開始,中國經濟進入了飛速發展階段,國內擁有巨大市場空間和無限發展潛力開始吸引越來越多的外商投資,我國經濟各個方面的溢出效應愈加明顯。較為明顯的有兩個方面:首先,由于 外商直接投資(FDI)的大量流入,中國國內的儲蓄量和投資量也大量增加,資本積累相較之前來說更加容易,與此同時大量先進的科學技術和管理理念也隨著開放程度的擴大而涌進中國這個新興市場,相對來說國內各企業的創新升級意識也隨著逐步提高,失業率也有下降的勢態,居民收入隨之增長;第二個方面,FDI也帶動了產業聚集,促進一個地區產業結構的升級轉型,從而帶動經濟的增長。
隨著對FDI全球規模不斷擴大,關注熱度持續升溫,FDI對相應輸入國帶來的影響也越加引發國內外學者的討論,其中FDI對于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影響引起眾多學者關注。對于正處于經濟轉型階段的國家和地區,大規模的引入外資,是否會給經濟帶來負面的影響,是否會擴大城鄉收入的差距,這些都需要進一步深入的研究。收入水平不均衡,貧富差距較大,在一定程度上可能會導致經濟增長變緩或者嚴重時停滯。因此研究FDI對于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是十分必要的,對于區域經濟特征明顯的我國來說,分地區甚至是分省或市來進行研究也是有實際意義的。
國外學者對于FDI和收入差距的相關研究相對較早,研究結論也有較大差異。Chase-Dunn[1]、Aitken等[2]、Feenstra等[3]以及Hansan分別利用基尼系數和其他理論進行實證研究,認為東道國的收入差距與FDI之間是呈正相關的關系,也就是說隨著FDI的增加相關國的收入分配方面有惡化趨向,FDI的輸入越多,收入分配的差距就越大。而Roma[4]、Muhammad等[5]則通過實證分析認為FDI可能會優化東道國的收入分配問題,特別是各個企業對于員工收入差距的控制使其趨于平等,但將時間效應擴展至十年乃至二十年就可以發現,FDI是不能從根本上解決一個國家收入差距的問題的。但有些國外研究者根據發達國家和發展中國家的比較研究可以看出不同地區對于FDI和GDP反應程度的明顯區別,兩種地區實際應當進行分類研究。Feenstra等[3]發現相較于發達國家較強的科技創新和吸收利用能力,發展中國家由于缺少高新科技的支撐,單純靠勞動力或者低技能獲取收入的低收入者很少能從FDI的流入中獲利,從而導致本國的貧富差距再次逐漸擴大。也有國外學者表示FDI對于兩個種類國家中的不同類型經濟體收入分配的影響應當再次細分,Fajgelbaum等[6]發現大量FDI的輸入有利于發達國家的低收入人群增加收入以及發展中國家的高收入者人群,從這一劃分標準進行研究就可以看出,FDI 可能會擴大發展中國家貧富差距同時也會縮小發達國家的收入差距。與此同時,Lessman[7]以 55 個國家為研究對象,在對其進行分類研究后認為,FDI的流入對于發展中國家或是貧窮的國家的收入差距有擴大的作用,而對于發達國家或是富裕的國家影響作用是不確定的或是隨機的。
總而言之,國外學者對于FDI對各個國家的收入差距影響的研究是沒有一致的結論,由于研究對象的不同,或是對于研究對象的分類的不同,都導致了研究結論的不同,但是大部分的國外學者認為FDI的流入對于發展中國家而言會擴大其收入差距,而對于發達國家而言則會有縮小其收入差距的影響。
國內學者的相關研究是在改革開放以后,隨著FDI流入增加,相關研究引起國內學者關注。關于FDI對國內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結論大致分為以下3種:第一種是FDI 的大量流入擴大了城鄉收入差距;第二種是FDI 的流入可以縮小城鄉收入差距,第三是種FDI 的流入與收入差距之間是“倒U”型的關系。大多數的學者都認同第一和第二種觀點,如韓琪和冷艷麗認為FDI的流入對于城鄉收入差距有著擴大的直接影響[8-9],而景守武和陳紅蕾以及鄭磊和汪旭暉則認為有著縮小的直接影響[10-11]。但還有一部分的學者將國內的研究分地區進行研究,他們認為FDI的流入對于東部地區特別是東部沿海地區有著改善或是縮小城鄉收入差距的作用,但是對于中西部地區特別是西部地區有著擴大或是惡化差距的作用,但是對于中部地區的研究結論學者們還未有一致的結論,有的學者如丁明智認為FDI大量流入中部有利于中部與東部地區經濟環境的融合,是有益于中部地區改善收入差距的[12],但是還有一部分學者如歐陽立華認為這種形式的經濟投入會使得中部地區的自身經濟能力超負荷,從而惡化收入差距[13]。
上述有關FDI的大量流入對于某一地區整體或是部分的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的研究,國外的研究學者大多數是從某一個國家進行研究,而國內的大多數研究都是按地區劃分進行分析的,但是較少有從某一個特定省份的角度出發并且進行實證研究的。因此本文將以引入和利用外資的規模方面位居全國前列的江蘇省為例,對于江蘇省三個不同區域的影響因素和影響結果進行對比研究,并且提出具有實用價值的對策建議。
20世紀90年代以來,我國吸引了大量的外資流入,特別是東部沿海地區吸引了大量FDI流入,而江蘇省作為東部地區最具有代表性的省份大規模引入外資,實際利用外資額逐年增長。2018 年江蘇省新增設立的外商投資項目就有3348 個,相較2017年增長了2.9%;同年新增合同外資額為605.2 億美元,相較2017年增長了9.2%;2018年實際使用外資 255.9 億美元,同比增長 1.8%。與此同時,國家的政策支持再加上優越的地理環境,使得江蘇省的外貿經濟飛速發展,居民平均收入水平逐年提高,如表1所示。

表1 江蘇省部分經濟發展指標
由表1可知,江蘇省實際利用外資總額是持續增長的,自1985年開始的0.16億美元到2018年的255.90億美元,實際利用外資額持續增長。江蘇省實際利用外資占全國比重一直處在25%~30%,就全國的省份中來說是名列前茅的。表中有不可忽視的一個細節,自2008年的金融風暴以來,全國的經濟備受打擊,負面影響有所增加甚至出現衍生的經濟打擊,江蘇省作為全國的經濟大省當然也不例外,金融風暴直接影響到了2008年以后的江蘇省FDI,直接輸入量有所減少同時也有一部分轉移到了其他省份。此外,江蘇省的外資依存度,自2003年達到巔峰以后就開始持續下降,甚至從2003年的0.0102下降到了2018年的0.0022,數據的變化說明了FDI對于江蘇省的經濟影響是逐年遞減的。另外,從最后一列的數據可以得到一些與生活息息相關的數據結論,從1985年到2009年由于FDI處于初期階段,江蘇省的城鄉收入比是逐年增大,并在2009年處于最高點,此后開始下降至2.264,雖然下降幅度較小,但2009年后開始大體趨勢還是以減少為主,因此城鄉居民收入的變化是呈前半段較為明顯的倒“U”型,也有人把它叫做“鈴形假說。對于以上的這些數據的變化涉及到很多影響因素,但FDI在其中是否起到了一定作用,作用機制如何,本文以下部分進行計量分析。
江蘇區域經濟發展不平衡,FDI 在江蘇省的區域分布也有明顯的區域差異,各地FDI 的吸納量以及城市收入不均等之間差異較大。因此,為了揭示這種區域差異,本文在考察FDI 對江蘇省整體城鄉居民收入分配的影響效應及影響機制的同時,也考察了FDI 對江蘇省不同區域城鄉居民收入分配的影響效應及影響機制,將江蘇省13個市歸并入蘇南、蘇中、蘇北三個區域。其中,蘇南地區包括南京、蘇州、無錫、常州、鎮江四個地級市,蘇中地區包括揚州、泰州、南通三個地級市,蘇北地區包括徐州、連云港、宿遷、淮安、鹽城五個地級市。由于影響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因素較多,考慮到FDI自有特性對于因變量的影響,本文盡量使用全面且綜合的數據進行研究,故本文使用2006-2017年的數據進行數據分析,同時利用庫茲涅茨基本模型研究城鄉收入差距,同時加入RNGDP和FDI的平方項更加深入地研究與驗證在江蘇省FDI對于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數據處理時考慮到單位問題,統一將美元按 2006-2017 年間當年匯率換算為人民幣。最終提出如下模型:
lnIGat=β0+β1lnFDIat+β2ln(FDIat)2+β3lnPRGDPat+β4ln(PRGDPat)2+β5lnFARat+β6lnURat+β7lnTRADEat+β8lnEDUat+Uat
其中a表示橫截面上的個體數目,即(a=1,2,3,…,13),江蘇省的13個市;t代表時間序列(t=2006,2007,2008,…,2017),即不同的年份;U為計量模型中的誤差項。
IG表示被解釋變量,城鄉居民收入差距,本文用城鎮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與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的比值來度量該變量,即IG是用城市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農村居民人均純收入。該指標值越大,說明城鄉居民收入差距越大。而對于解釋變量:FDI表示外商直接投資,本文選取實際利用的外商直接投資額作為地區引進外資水平的度量,為解釋變量,由于實際利用的外商直接投資額是以當年美元價格計算的,因此本文在處理時選擇依據當年美元兌換人民幣的年平均匯率將其換算為人民幣單位。PRGDP表示人均地區國內生產總值,本文用PRGDP來代表各市的人均GDP,來衡量經濟發展程度對收入不平等的影響,為控制變量,主要用來考察各地區的經濟發展水平對城鄉居民收入差距的影響。FAR表示固定資產投資率,本文是利用江蘇省各市的固定資產投資總額與各市生產總值相比得出的,為模型中的控制變量。UR表示城鎮化水平,由城鎮人口與省總人口相比可以得出,理論上來說隨著城市人口的相對增加會縮小城鄉收入差距。TRADE表示貿易開放度,該指標以各地區全年的進出口總額與全年總GDP的比值來衡量,為控制變量之一。EDU表示受教育水平,該指標是用江蘇省各市的高等學校數量與江蘇省各市年末常住人口數量相比得出的,為模型中的控制變量。
本文選取了江蘇省13個市作為樣本,為了便于進行地區間的研究,本文將13個市按照區域方位分為三個地域類別,具體為蘇南地區:南京,蘇州,無錫,常州,鎮江;蘇北地區:徐州,連云港,宿遷,淮安,鹽城;蘇中地區:揚州,泰州,南通。為了數據的完整性和準確性,本文選取了2006-2017年的數據作為主要的研究數據。實證分析所用到的原始數據來自于《中國統計年鑒》(2004-2018年)《江蘇統計年鑒》(2004-018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展統計公報》(2004-2018年)以及中國統計局等官方網站。表2為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

表2 對各主要變量的描述性統計(2006-2017年)
本文使用Stata13.0結合面板數據做實證分析,為了更加精確地得出結論,將研究對象按照需求劃分為兩組,主要是研究第二組的數據變化和結果。第一組是以江蘇省全省的數據進行研究分析;第二組則是根據需求江蘇省的三個地區蘇北、蘇中、蘇南,做分區域樣本估計分析。但由于研究年份較短,各個市的單個樣本數量比較大,短面板的特點較為明顯,故采用固定效應模型。為了便于選擇并且識別模型,在模型的選取之前,對數據進行F檢驗,豪斯曼檢驗以及LM檢驗。具體的回歸結果如表3所示。

表3 FDI對江蘇省城鄉居民收入差距影響
由表3可以看出FDI和FDI2的這兩個研究的最重要的指標檢驗出的回歸結果,β1=0.0437,β2=0.0218,兩個數據都通過了顯著性水平檢驗,且兩個都為正數,說明從計量結果來看,并沒有出現倒“U”型效應,這與前文描述統計分析不一致。但二者并不矛盾,因為FDI并不直接增加城鄉居民收入,而是通過促進當地產業發展,通過人均GDP提高增加居民收入,這點在下文PRGDP分析中可以得到驗證。但是隨著地方產業發展并進行產業轉移,從城市轉移到城郊,再到農村,提高了農村居民收入,這樣城鄉收入差距就出現了一個倒“U”趨勢。
從PRGDP來看,β3=-0.0349,β4=-0.0174,但是這組數據均未通過10%及以內的顯著性水平檢驗,但是符號說明經濟發展水平越高,城鄉居民收入差距越小。從城鎮化水平來看,β6=-0.3996,通過了1%以內的顯著性水平檢驗,符號為負,說明UR對于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是巨大,并且是呈負相關的關系,即江蘇省的城鎮化水平越高城鄉收入差距就越小,城鄉融合較好,無論是交通還是科技,城鄉互通更加有益于城鄉收入差距的縮小。
貿易開放程度也從另一方面說明FDI的影響,可以證明貿易的開放程度對于城鄉收入差距也是有著不容忽視的影響,且這種影響是呈正相關的,即江蘇省貿易越開放,城鄉收入差距也就越大。無論城鄉融合得有多好,鄉村近幾年發展的有多快,城市和鄉村還是有技術,人數,科技上的差距的,如果城鄉同時進行貿易,城市的優勢還是非常顯著,所以一個省的貿易開放程度越大,城鄉收入差距也會越大。
先從蘇南地區來說,蘇南地區作為三個地區中經濟發展最好的地區,也就成為了第二組數據中最特別的一組數據,從表3可以看出,不僅它的FDI和FDI的平方項沒有通過1%的顯著性檢驗,就連PRGDP和PRGDP的平方項也沒有通過,但反而是固定資產投資率、城鎮化水平、受教育水平對于城鄉收入差距都有著巨大的影響,并且這三個指標的系數與全省的數據都十分相似,除了FAR的系數與全省相反,β5=-0.0432,說明在蘇南固定資產投資率與城鄉收入差距呈現負相關,即蘇南地區的固定資產投資率越高,蘇南的城鄉收入差距也就越大,蘇南地區的情況與發達國家的情況十分類似。在蘇南地區,相對于FDI和PRGDP這兩類大的指標,微觀的城鎮化,教育,固定資產等相關指標,反而更加能夠影響城鄉收入差距。
對于蘇中而言,蘇中地區是一個較為特殊的地區,也是一個獨特的過渡地區。蘇中地區相對于全省的數據來說還是有較大的偏差,特別是在FDI和PRGDP上,FDI數據未通過1%顯著性檢驗。但是PRGDP和PRGDP的平方項卻通過了檢驗,并且PRGDP的平方項系數為負,β3=-0.0763,說明在蘇中地區,相關圖像的拋物線向下,存在倒“U”型,并且經過計算可以得知現階段的蘇中地區正處于拋物線的左邊,也就是,蘇中地區的PRGDP越高,城鄉收入差距就越大,且還未達到最大值。除此之外,城鎮化水平和貿易開放水平對于城鄉收入差距也呈正向關系,即蘇中地區城鎮化水平越高,貿易越開放,城鄉收入差距就越大。而蘇中地區的平均受教育水平與城鄉收入差距是呈負相關的關系,β8=-2.2149,也就是說蘇中地區的受教育水平越高,城鄉收入差距就越小。
相較于蘇南和蘇中而言,蘇北地區經濟是較為落后的,就表3的數據來說,除了EDU的數據與蘇中地區差距十分大,其他的數據幾乎沒太大的區別,同樣也是PRGDP與城鄉收入差距的圖像有著倒“U”型模式,但就從EDU這一項數據就可以看出蘇北地區的特別之處,β8=17.4075,系數是正數,數據也十分大,這就說蘇北地區的平均受教育水平對于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十分巨大,不僅兩者是呈負相關的關系,而且蘇北地區的受教育水平稍微升高一點,城鄉收入差距就會縮小很多,這也就為蘇北地區未來的發展指明了方向。
本文在梳理了對外直接投資對于城鄉收入差距的各種基礎理論后,采用理論分析與實證分析相結合的方式研究江蘇省FDI 對于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關系,以江蘇省及其三個地區作為具體對象進行研究,首先對FDI 與江蘇省城鄉居民收入差距變化的特征做出了描述性分析;再結合理論提出了理論假說;其次,利用2006-2017年江蘇 13 個市的面板數據來進行具體的實證分析,得出以下主要結論。
第一,FDI擴大了江蘇省居民城鄉收入差距,第二,對于江蘇省省內的蘇南地區,城鎮化水平,平均受教育程度,固定資產投入率,這類微觀的數據相較于FDI與PRGGDP來說,對于蘇南的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反而是巨大的。第三,對于蘇中而言,蘇中的經濟發展水平與城鄉收入差距的圖像是呈倒“U”型的,并且現階段蘇中正處于拋物線的左邊,即經濟水平越高,城鄉收入差距也會越大。第四,就經濟水平最低的蘇北地區而言,蘇北地區的平均受教育水平對于城鄉收入差距的影響十分大,蘇北地區的受教育水平稍微升高一點,城鄉收入差距就會縮小很多,其余的數據基本與蘇中地區相同,蘇北的經濟發展水平與城鄉收入差距的圖像是呈倒“U”型的,并且現階段正處于拋物線的左邊。
根據以上分析,本文可以提出以下幾點建議:其一,引導FDI向農村產業流入,促進城鄉一體。其二,對于蘇南來說應該更加注意微觀的經濟指標,特別是固定資產投資率,要均衡固定資產在城市的投資。其三,對于蘇中地區雖然現階段處于拉大城鄉收入差距的階段,但是要繼續加大對于城鎮化和貿易程度的投入。其四,對于蘇北地區,要注意對于加強勞動者素質教育和技能培訓,并且要保證鄉村的人才流動量。這種策略對于蘇北的發展有著指向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