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雯琦 紀曄曄
盧托斯瓦夫斯基創作的音樂作品富于探索精神和獨創性,其早期作品深受匈牙利作曲家巴爾托克的影響,有明顯的傳統色彩。《十二首民間曲調》用現代技法展現了波蘭的民族音樂,運用了半音化的和聲進行和音列之間的對立。本文主要以其中的第一首《我的強尼》(Ach, Jasienko)和第五首《蘋果樹上的蘋果》(Na jabloni jablko wisi)為例,就其和聲曲式及藝術特征進行描述。
20世紀初,伴隨著第二次工業革命的完成,歐洲各國先后進入了機器大生產時代,人類的物質水平有了顯著的提高,由此帶動了多種藝術領域的發展變化。西方音樂形式以及調性的概念都被推翻,呈現出多元化的風范局面。[1]而對于傳統的懷疑和決裂,也使這一時期的作曲家在這個普通人的世紀里,追求個性的充分展示,他們不再按照同一的思維和方法去創作,嘗試用新穎的素材探索新奇的手段和音響,開啟一個嶄新的音樂時代,盧托斯瓦夫斯基就屬于其中的一位,他在早期的創作中在很大程度上僅限于民間音樂和兒童作品,《十二首民間曲調》這部作品中的小品篇幅不長,且大多數都是為兒童所創作,但他的作品中運用現代技法展現波蘭的民族性這一特點卻不容忽視。
“我一直自視為作曲家,我從沒想過以鋼琴家或小提琴家的身份來維生。我知道自己會成為一個也許會參與演出的作曲家。”維托爾德·羅曼·盧托斯瓦夫斯基說。
維托爾德·羅曼·盧托斯瓦夫斯基,是20世紀著名的波蘭作曲家、指揮家和鋼琴家,也是“波蘭學派”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之一。作為一位經歷過世界大戰的波蘭作曲家,他引領波蘭音樂進入世界近現代的音樂舞臺;作為20世紀波蘭音樂的領頭人,盧托斯瓦夫斯基以充滿民族色彩,飽滿的現代創作思維以及自己獨特的創作技法,使世人重新認識了波蘭音樂。“新版《格羅夫音樂與音樂家辭典》中有過這樣中肯的評價,盧托斯拉夫斯基是波蘭繼希曼諾夫斯基之后最重要的作曲家,或確切地說是自肖邦之后最偉大的作曲家,也是當代國際樂壇最具影響力的作曲家之一。”
盧托斯瓦夫斯基一生所創作的作品,涵蓋了不同時期的風格特色,從具有新古典主義氣質的早期創作,再使用民間音樂素材的具有民族特性的12音技法、偶然音樂技法等,《十二首民間曲調》就為這一時期的代表作,該作品于2009年在克拉科夫正式出版,這是第一次完整改編出版由盧托斯瓦夫斯基《十二首民間曲調》中全部小品的作品。[2]
(一)結構分析
本曲整體呈現出十分清晰的樂段結構,每八個小節為一個分句,兩個樂句彼此比例相等且規整。其中第一樂句內部又能劃分出四組兩節規模的材料,并且均為同一特征。而第二樂句從材料上看雖然與第一樂句有一定程度上的差異,但深究其音高材料,如階段性半音化的切分音型以及分解性連續八分音符隱形等,還是可以發現均源于作品初始時的材料。按照材料劃分,其樂句內部又呈現兩組四小節規模的材料。
(二)音高材料和節奏特征分析
整個作品從節奏上看最顯著的特征就是,通過大面積的八分音符展現音群特點,并在間隙用四分音符作為穿插,使得作品從節奏材料中顯現出比較規整的“點線結合”。即使在11小節起低聲部出現了一些連續的十六分音符進行,也給人一種加劇起點狀化材料的密度。橫向音高進行上兩個樂句有著些許的不同:第一樂句以同音進行為主,音程關系按照結構上的每組兩小節規模的材料,顯露出逐漸擴展或緊縮的特征。如作品開始的第1-2小節,就是由上四度跳進后緊縮成同音保持,并且材料尾部上行二度。此種音高材料形成的音響效果往往會呈現出些許神秘又晦澀的特性,十分適合畫面式描寫。
(三)和聲與調性特征分析
這部作品從調性上來看,屬于比較模糊的泛調性音樂。泛調性(pantonality)屬于現代音樂的創作手法之一。泛調性并非無調性,在泛調性作品中同樣可以找到調主音、調中心,只不過這些調性主音和調中心難以固定,造成“流動”的狀態,由此和聲也漸漸呈現出游移狀態,而這種和聲的游移形成一定的規模后就會調性模糊,只不過聲部進行中還是可以發現調性的蛛絲馬跡。當然還會有調性模糊的情況,這種特征并非現代音樂所獨有,早在古典時期開始就已出現通過模糊調性和弦強調而造成的調性游移,但在泛調性作品中得到進一步發展。在這部作品中我們還是能夠看到些許調中心的點明。[3]例如作品開始高聲部就呈現出明確G調屬音到主音的進行,另外在作品結尾也出現了G音的強調。但在內部實際上是沒有比較明顯的屬主和聲進行的。而和聲思維上本曲則不是傳統的功能化和聲,可以在作品中看到。尤其是第一樂句的低聲部,基本以橫向半音或自然音級進為主要構建模式,這種方式是比較符合線性和聲的邏輯思維。有關“線性和聲”(Linear Chord)這個概念是由阿倫·福特(Allen? Forte,1926-2014)最早提出。[4]
譜例1
譜例1中可以直觀地從譜面上觀察線性和聲的特征,基本為各個聲部或者主要聲部從橫向上呈現出的線性進行,這種橫向的線性進行呈現出自然音級進和半音級進兩種形態為主要模式,以此來達到多聲部連接的目的,而此時研究其縱向所構建的和弦組成就不具備和聲功能性。
(三)作品結構分析
本部作品從結構上看得出十分短小精悍,主體為一個十分完整的重復型樂段,但兩側卻安插了四小節規模的引子和尾聲,使得從結構上看“五臟俱全”,十分精煉。值得注意的是,作品中的引子和尾聲采用的是統一材料,由于本身樂曲的規模很小,使得音響上能夠明顯地感受到首尾呼應的邏輯性。樂段內部共有兩個樂句,每個樂句均為六個小節。從兩句的材料關系上可以看到材料特征的統一性,第二樂句原樣重復第一樂句。正是因為如此,加上引子和尾聲部分,我們可以看到明顯的對稱性。
(四)音高材料和節奏特征分析
本曲的主要材料可分為兩組,第一組就是引子和尾聲部分。橫向音高上多以分解式和弦音型為主,而且節奏十分規整且明確。第一小節就是G調上屬九和弦的和弦音所構成,低聲部以八分音符為穩定律動,高聲部直接長線條單音進行,配合著富有靈動性的裝飾音。[5]而第二組材料就是樂段主體,整個材料的進行過程采用明確的拱形進行并配合著節奏變化。從音區上看呈現出兩側低中間高的特征,并且兩側的節奏密度相較而言更大,而中間高音區則比較疏松,且橫向音高進行也更穩定。低聲部則是采用穩定的半分解式和聲,在單音和雙音音程上來回穿梭。
(五)和聲與調性特征分析
本曲無論是和聲還是調性,相比第一首都比較明確。同樣以G調為主,但這一首的調中心就比較明確,在作品當中看到了多處屬主框架進行。
譜例2
譜例2中的1-5小節,作為引子材料,前四小節整體都是在G調的屬和聲上進行的,直至第五小節新材料的出現,將屬和聲回落至主和聲。而總體觀察全曲的和聲框架配置方式,可以發現作曲家在這一首中十分注重將純五度音程作為和聲框架的支撐,整個音樂發展的過程中無論是和聲音程進行還是分解音程進行,都在刻意地強調純五度的出現。引子部分低聲部就有著五度橫向音高框架的進行特征,而樂段材料開始時,低聲部材料更是一直在有意識地強調縱向純五度音程。但作曲家并沒有使全曲都充斥在如此協和的音響色彩當中,在樂段中每句的部分低聲部就在重點強調二、七度的音程關系,并且加入和聲大調傾向,但整體和聲框架依然是十分清楚的屬和聲。
在20世紀,音樂創作的核心問題是要找到一種語言,如果當代作曲家和聽眾之間出現一道深溝,這不是因為作曲家已經沒有什么有趣的東西表達給聽眾,而是因為一種能被共同理解的言說方式已經不存在了。因此,除了自觀內心深處以找到可言說之物之外,作曲家也能根據自己的想象憑空創造,盧托斯瓦夫斯基就是用這種形式完成了他的創作生涯,作品《十二首民間曲調》就是如此。
筆者從波蘭民族的角度出發,著眼于盧托斯瓦夫斯基的現代鋼琴音樂,對他的兩首曲調做了簡單的梳理。不可否認,各類不同的波蘭鋼琴作品賦予了此民族的許多特性,從而使波蘭現代音樂在歷史演變的長河中形成了更加宏偉的規模,與此同時,也使它展現的技巧更加復雜,內容也更加深刻,這部作品所散發出的新的思想性和戲劇性,無論從內容上還是形式方面,都屬于不可磨滅的精品。
注釋:
[1]姚恒璐:《魯托斯拉夫斯基主要作曲技法論點摘要》,《星海音樂學院學報》2001年第1期,第19-25頁。
[2]姚恒璐:《魯托斯拉夫斯基作品中音樂語言陳述結構的組織邏輯》,《中央音樂學院學報》1998年第1期,第54-58頁。
[3]姜蕾:《他,來自肖邦之后——盧托斯拉夫斯基解讀》,《音樂愛好者》2007年第8期,第49-51頁。
[4]李鵬程:《二戰后“波蘭樂派”的風格演變研究》,《音樂藝術(上海音樂學院學報)》,2019年第2期,第77-88+5頁。
[5]陳子:《談肖邦的創作與風格特征》,《音樂生活》2011年第6期,第63-64頁。
毛雯琦 上海大學音樂學院碩士
紀曄曄 上海大學音樂學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