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能語言學視角下的自然詩歌分析

徐美霞

內容摘要：本文在系統功能語言學框架下，對華茲華斯的代表作《寫于早春》一詩與其中譯文進行功能語篇分析，主要探討概念功能中及物性系統過程分析。研究發現，本詩物質過程和心理過程出現的頻率（75%）最高，符合自然詩歌的特點，因而本文主要從該角度評估譯文是否貼切地表達了原詩的意義。

關鍵詞：《寫于早春》 功能語言學 及物性

威廉·華茲華斯（William Wordsworth，1770-1850），英國19世紀著名的浪漫派詩人，曾當上桂冠詩人。1798年他和詩人柯勒律治合作，出版了《抒情敘事詩集》，開創了英國文學史上浪漫主義詩歌的一代新風。作為英國“湖畔”詩人之首和浪漫派詩歌的杰出代表，華茲華斯對大自然有一種神秘的崇拜（張劍2004），本文選取的詩歌《寫于早春》①亦體現了這一點。

目前關于華茲華斯詩歌的研究主要包含以下幾個角度：（1）從政治經濟學和美學角度解讀華茲華斯詩歌的藝術價值（李玲2021;王萍2017等）;（2）分析《詠水仙》歸化翻譯效果（劉洽聞2016）;（3）運用認知語言學理論對其詩歌意象主題進行分析（施媛2012;邵朝楊2011等）。然而鮮有人基于功能語言學理論對英國詩人華茲華斯的詩歌及其中譯文進行分析。基于此，本文從《抒情敘事詩集》中選取《寫于早春》一詩，試圖從及物性系統視角下探討該詩及其譯文，旨在給此類詩歌翻譯研究帶來一些啟示。

一.理論框架

系統功能學派主張，語言是人類社會活動的產物。Halliday（1994：35-36）把語言的純理功能分成了三種：概念元功能、人際元功能和語篇元功能，其中Halliday所說的概念功能包含經驗功能（experiential function）和邏輯功能（logical function）兩部分。經驗功能主要是通過“及物性”和“語態”得到體現，及物性是一個語義系統，把人們在現實世界中的經驗通過語法進行范疇化，并指明與過程相關的參與者和環境成分（胡壯麟、朱永生等2008：74-75）。本文討論的重點在于及物性系統中的參與者角色確定，因而下文首先圍繞《寫于早春》做過程分析，然后再對該分析進行討論，最后對比該詩的中譯文。

二.詩歌解讀

《寫于早春》一詩寫于1798年，那時詩人剛經歷過法國大革命。詩人早年深受民主革命的影響，然而進步理性的革命帶來的是流血事件。此時，詩人開始質疑這種所謂的進步性革命，反思“人究竟把人變成了什么？”詩歌通篇描寫詩人坐在樹蔭下享受大自然美景的情景，然而詩人從萬物的歡樂中想到了人間的痛苦和悲傷（張劍2004）。張劍（同上）認為華茲華斯也許是想到了法國大革命中的暴力，想到了因工業化而貧困無助的下層人民，想到了倫敦的乞丐。

威廉·華茲華斯的這首詩歌可以分為6個小節，每一節都存在著一個主體“我”在陳述，每個小節有4行，總共有24行。為了便于分析，本文按照（1）-（24）的順序將該詩每一行進行編號。

三.分析與討論

如上所述，下面先從及物性系統角度對詩歌進行分析。Halliday（1994：106）曾明確指出，現實是由過程組成的。《寫于早春》全詩共20個過程：物質過程9個、心理過程6個、關系過程4個、存在過程1個。由于小句單位無法判斷第3、6、9、18行的及物性和參與者，故這四個小句不參與討論。

物質過程是表示做某件事的過程。全詩共涉及9個物質過程，其中有5個物質過程涉及的動作者是“pleasant thoughts、Nature”等非人類成分。詩人在這里把這些非人類生命體放在施事的位置，將這些動作者擬人化，突出了自然的能動性，表明了詩人關注的話題焦點是大自然的景色。

心理過程是表示“感覺”、“反應”和“認知”等心理活動的過程（胡壯麟、朱永生等2008：76）。詩歌中共涉及6個心理過程，僅次于物質過程，且有一半涉及的感知者是I，即作者自己。這3個心理過程中盡管感知者一致，但被感知的現象卻不一致，分別是“a thousand blended notes”、“ Their thoughts”、“pleasure there”。三者皆有異曲同工之妙，直接體現了作者熱愛自然的心境。

胡壯麟、朱永生等（2008：78）將關系過程定義為反映事物之間處于何種關系的過程。第 22 行載體是“such”，屬性是“Natures holy plan”，其中關系過程動詞“be”表達了“the belief”被賦予了某種身份或品質。第 23 行的關系過程動詞 “have”跟否定詞“not”一起形成反問的形式，強調了作為人類生命體的“I”受大自然的影響而具有了悲嘆的理由。

存在過程是表示有某物存在的過程。詩歌第 20行存在過程詞“there was”將存在物“pleasure”和所在的大自然環境聯系在一起，詩人給讀者傳達了一種大自然中處處充滿著歡樂的意味，表達了一種萬物都是和諧共生的自然生態觀念。

總而言之，以上是關于整首詩的及物性系統過程分析，屬于語言事實。詩人通過描寫自然景象創造了一定意象，這些意象和詩人個人感悟形成強烈對比，兩種截然不同的態度可能表達了其呼吁人類回歸自然的強烈意識。

四.中譯文分析和討論

關于《寫于早春》一詩的中譯文，本文分析主要涉及5個譯本（即王佐良②譯;楊德豫③譯;黃杲炘④譯;謝耀林⑤譯;金永平⑥譯）。下面主要圍繞以下兩個方面討論上述中譯本：過程類型和參與者;譯文中人稱的選擇問題。

1.過程類型和參與者

根據上述分析，詩的原文中物質過程和心理過程出現的頻率（75%）最高，詩人傾向于運用擬人手法描述大自然中的景象，同時通過心理過程來抒發內心的感嘆。那么翻譯該詩時也應注意到參與者和過程選擇問題，盡量貼近原詩。

首先，我們看看5種不同譯文的過程類型。根據分析⑦可得，五種譯文和原詩過程類型基本一致，在過程類型的選擇上總體上無太大差異，都較合適地表達出原文的意境意義。然而，五種譯文在具體的表現形式上還是有細微差別。對于小句（1）（2）的翻譯，王、楊、金三位譯者都選擇先譯小句（2）再譯小句（1），這樣讀來更符合目的語的表達習慣，而黃的譯文遵循了原文小句順序。筆者認為，這樣處理偏向于直譯，盡管和原文形式上保持對等，但無法傳神地描寫出華茲華斯浪漫詩歌的意境。與之不同的是，謝在翻譯時將物質過程和心理過程放在了第一個小句，如此一來更加強調了詩人當時聽到大自然聲音的愉悅心情。

從參與者的選擇來看，大多數都把“斜躺”“聽見”“深信”的主要參與者確定為“我”。金在翻譯詩的最后一小節（If such be Nature's holy plan）時，盡管過程和原詩一致——關系過程，參與者的選擇上與原文有一定出入。原詩過程動詞“be”的參與者是“Nature's holy plan”，而譯者將其譯為“這樣的計劃”，筆者認為這一表述改變了原文的意思，因此不太合適。

2.人稱選擇問題

從語言的使用方面看，可把人稱分為三類，即第一人稱，表示說話人;第二人稱，表示聽話人;第三人稱，表示交際中的第三者（黃國文2006：143）。如果譯者選擇把詩歌中隱含的過程參與者在語法層面凸顯出來，那就存在著三種人稱代詞的選擇。在華茲華斯這首自然詩歌翻譯中，譯者幾乎都選擇和原文一致的人稱代詞——第一人稱和第三人稱，并未出現第二人稱的譯法。

本文認為，這可能和詩歌所表達的內容有關。本文所討論的《寫于早春》一詩原文中人稱代詞相對明確，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譯者自由選擇。譯者不可避免地受到原文的影響而將人稱代詞譯出，當然譯者這樣處理也可能是為了突出詩人當時內心細膩的情感變化，例如楊德豫所譯的詩歌第3、4行。總而言之，譯者在選擇特定詞匯、語句時都是有其目的和考量的。

本文的研究表明，華茲華斯崇尚自然、親近自然，他的這首詩歌多選擇物質過程和心理過程來抒發其內心所感，且過程所期待的參與者主要是第一人稱和第三人稱。正如譚曉春、黃國文（2019）所提出的，評估譯文的標準應該是看譯文是否把這首詩的特性展現出來。本文贊同該標準，并依據該標準對這首詩的五個譯本進行對比分析，綜合考量，王佐良、楊德豫和謝耀林的譯文更能反映出原詩的意義。

運用功能語篇分析的方法評價和衡量譯文，有其局限性;但這也為廣大譯者提供了新視角，發現一些譯者容易忽視的問題。本文只是一個初步的探索，因而針對自然詩歌及其翻譯研究需要更進一步的分析和探討。

參考文獻

[1]Halliday， M. A. K. 1994/2000. An Introduction to Functional Grammar [M]. London： Anold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2]Thompson. G. 2008. Introducing Functional Grammar （2nd ed.） [M]. Beijing： 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

[3]黃國文，2006，《翻譯研究的語言學探索： 古詩詞英譯本的語言學分析》[M].上海： 上海外語教育出版社.

[4]胡壯麟、朱永生、張德祿、李站子，2008，《系統功能語言學概論》[M]. 北京： 北京大學出版社.

[5]李玲，2021，物的倫理與物的困境：論華茲華斯《邁克爾》中的經濟觀[J].《外國文學評論》（1）：164-192.

[6]劉洽聞，2016，從聲言和情義角度分析詩歌歸化翻譯效果——以勞隴譯華茲華斯《詠水仙》一詩為例[J].《山西財經大學學報》（S2）：130-131.

[7]邵朝楊，2011，人與自然的高度融合——前景化理論解讀《孤寂的割禾女》的音樂性[J].《名作欣賞》（30）：112-114.

[8]施媛，2012，回歸自然追求“三性”——試析《詠水仙》的圖形—背景構形[J].《外國語文》（3）：34-36.

[9]譚曉春、黃國文，2019，自然詩歌翻譯的功能語言學解讀——以孟浩然《春曉》為例[J].《外語教學》（05），72-78.

[10]王萍，2017，從“人性自然”到“神性自然”——華茲華斯的人生哲思與其自然觀的嬗變[J].《文藝爭鳴》（1）：169-173.

[11]王佐良、張劍，2004，寫于早春[J].《瘋狂英語》（03）：38-39.

注 釋

①本文統一采用王佐良先生“寫于早春”（Lines Written in Early Spring）這一譯文.

②王佐良等譯，1988，《英國詩選》[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

③楊德豫譯，2009，《華茲華斯詩選》[M].廣西：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④黃杲炘譯，1986，《華茲華斯、柯勒律治、騷塞-華茲華斯抒情詩選》[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

⑤謝耀林譯，1995，《華茲華斯、柯勒律治、騷塞-華茲華斯抒情詩選》[M].江蘇：譯林出版社.

⑥金永平譯，2020，《抒情歌謠集》[M].上海：上海交通大學出版社.

⑦因篇幅有限，此處未將五種譯文具體過程類型以表格形式列出.

（作者單位：寧波大學外國語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