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詞“蠻”和“滿”的歷史演變和差異

張佳

內容摘要：作為副詞的“蠻”和“滿”有些相近，本文先分別介紹“蠻”和“滿”的歷史演變，再介紹“蠻”和“滿”作為副詞時的差異性：都作為程度副詞時理論和實際的不一致性以及“滿”作為程度副詞時的不可替換性。

關鍵詞：程度副詞 相對程度副詞 絕對程度副詞 范圍副詞

“蠻”這一字有著悠久的歷史，在上古漢語中便已存在。在漢字的發展演變過程中，其本義逐漸衍生出眾多的引申義。尤其是“蠻”作為程度副詞活躍的運用在日常生活中，備受眾多學者的關注。“蠻”作為程度副詞應用在句中，是現代漢語的用法，其演變過程尚需要更深層的探討和研究。

一.“蠻”的歷史演變

“蠻”字本義應是指南方某一個少數民族的族稱，但是具體指的哪一個民族，不同的學者有不同的意見和看法，所以在“蠻”字的眾多引申義中，最早衍生出的便是泛指我國南方少數民族之義，也是在上古漢語階段日常交際中最常見的含義。[1]

《禮記·王制》：“南方曰蠻，雕題交趾，有不火食者矣。”

《毛詩·綿蠻》：“綿蠻黃鳥，止于丘阿。道之云遠，我勞如何！”

《孟子·滕文公（上）》：“今也南蠻鴃舌之人，非先王之道。”

《春秋左傳·成公二年》：“巫臣曰：‘是不詳人也。是夭子蠻……何不詳如是？”

其次“蠻”的感情色彩也有從無到貶義的發展，后隨著新中國的成立，各族人民自由平等，“蠻”的貶義色彩隨著逐漸淡化出日常交際中。

《戰國策·秦策（二）》：“義渠君者，蠻夷之賢君，王不如賂之以撫其心。”

《說文解字注》：“閩，東南越。蛇種。從蟲，門聲。”

《現代漢語詞典》對“蠻”的釋義為：粗野，不通情理;魯莽，強悍;我國古代稱南方的民族;很、挺。“蠻”作為程度副詞出現在句子中，使用范圍有逐漸擴大的趨向，并且修飾褒義詞的功能也逐漸淡化。[3]

二.“滿”的歷史演變

“滿”在春秋末期開始產生，并由方言詞逐漸進入通話中，在戰國時被大部分方言區所接受，到了唐代“滿”已經牢牢占據了基本范疇詞的地位。“滿”字在現代漢語的使用中大部分是做形容詞成分的，后來也逐漸衍生出程度副詞和范圍副詞的用法，本文只討論“滿”字作為副詞的用法。

結合《說文·皿部》：“盈，器滿也。從皿、夃。”，“滿”的本義當為“盈溢”，即為飽和超過一定限度之后導致的結果。

《左傳·哀公九年》：“是謂如川之滿，不可游也。”

《國語·魯語下》：“今吾子之戒吏人曰‘陷而入于恭，其滿之甚也。”

“滿”字在春秋和戰國時期的義項可歸結為：①充滿，布滿;②足夠，滿足;③驕傲，自滿;④飽滿;⑤成就，完成;⑥特指月亮;⑦達到極限;⑧射箭時，彎弓引弦至箭頭剛露出弓把的位置。

《莊子·逍遙游》：“偃鼠飲河，不過滿腹。”

《韓非子·存韓》：“韓居中國，地不能滿千里。”

《韓非子·說林》：“是其貫將滿矣，子姑待之。”

《現代漢語詞典》對“滿”的釋義為：全部充實，沒有余地;到了一定的限度;驕傲，不虛心;十分，全;使滿，斟酒;中國少數民族。“滿”作為副詞出現在句子中，表示“全”或“完全”。

三.“蠻”和“滿”作為副詞的差異性

（一）“蠻”和“滿”理論和實際的不對稱性

王力先生在《中國現代語法》里，根據有無比較對象，首先提出程度副詞分為相對程度副詞和絕對程度副詞兩個下位小類的思想。這種分類的邏輯基礎是：當與客觀的同性質事物相比較而體現出來的程度差別是相對性差別，表示相對性的差別的程度副詞就是相對程度副詞。不與客觀的同質性事物相比較，而與思想上的屬性概念本身即對概念的經驗性的主觀理解相比較而體現出來的程度差別是絕對性的差別，表示絕對性差別的程度副詞就是絕對程度副詞。

“蠻”是一個相對程度副詞，相當于“比較、很、挺”。因為從“比較”到“很、挺”之間的差距很大，也就從另一方面反映“蠻”副詞在使用時彈性力度相對來說就比較大。

1.報酬還是蠻多的，即使累了也是值得的。

2.雖然學習不怎么好，但是我還覺得她還是蠻聰明的，也蠻可愛的，在回答問題的時候總能想出一些既精準又讓人啼笑皆非的答案。

3.早上一起來蠻有精神的，做了個小早操我們就開始計劃了要玩什么？

在1句中“蠻”字可以表示實際報酬稍稍超過了自己的預期，可以是“比較”的意思，所以累點也沒關系;也可以理解為實際報酬完全超出了自己的預想，可以是“很、挺”的意思，所以工作很累也是心甘情愿的。2句中“蠻”可以表示為“認為她比較聰明”，所以在回答問題的時候總能想出一些既精準又讓人啼笑皆非的答案來;也可以認為“雖然成績不怎么好，但是仍認為她很聰明”，這句“蠻”所表示的程度有深有淺。3句中一大早精神不錯，可以是“比較不錯”;也可以是程度更深的“非常不錯、很不錯”，所以積極計劃接下來的活動。這幾個句子中的“蠻”都可以考慮兩種可能，但是這兩種可能大體上一致，只是程度不同，所以“蠻”作為程度副詞使用時彈性力度是很大的，它在使用過程中更加注重的是說話人與自身所期望的進行對比：當說話人期望值高時，“蠻”作為程度副詞使用時彈性力度相對就高;當說話人期望值較高時，“蠻”作為程度副詞使用時彈性力度相對較高;具有主觀性，并且極具方言色彩。

“滿”是一個絕對程度副詞，本義為“全部充實，沒有余地;到了一定的限度;”，所以“滿”作為程度副詞時不留余地，沒有彈性;感情要比“蠻”強烈的多，修飾的程度也要比“蠻”高。

4.老天爺對我還是厚愛的，因為很快的我們就走出了那條小路，不過現在回想起來，那天我還滿心疼她的，因為她那天穿得比較多，當時的太陽也比較大，再加上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害得她汗流滿面如洗過澡似的，挺可憐的！

5.來那邊嘗一嘗吧，滿好吃的！

6.她有一雙大大的眼睛，鼻子高高，一把長頭發，看上去滿可愛！

7.一會兒我們到了家，唐阿姨家雖然沒有那么豪華但家里的東西整整齊齊地很干凈、滿好看。

4句中“滿”體現了“我”對“她”受著酷熱走那段路充滿十分的心疼，程度深，句子后半段的“她那天穿得比較多，當時的太陽也比較大，再加上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害得她汗流滿面如洗過澡似的”也是對“滿”程度深的另一種表現。5句利用“滿”字絕對差別，證明食物的美味，程度深，以此來吸引客人過來品嘗。6句中的“滿”都是體現了大眼睛、高鼻子、長頭發所以很可愛，有著程度深的含義，表達到了一定的程度、非常的意思。7句中的“滿”同樣也是有著程度深的含義，表達到了一定的程度、很的意思。

但是也要注意一點，“蠻”和“滿”都可以用作程度副詞表示“很、挺”，所以一般用副詞“滿”的句子都可以用“蠻”來替代，如：

（4）老天爺對我還是厚愛的，因為很快的我們就走出了那條小路，不過現在回想起來，那天我還蠻心疼她的，因為她那天穿得比較多，當時的太陽也比較大，再加上走了很長的一段路，害得她汗流滿面如洗過澡似的，挺可憐的！

（5）來那邊嘗一嘗吧，蠻好吃的！

（6）她有一雙大大的眼睛，鼻子高高，一把長頭發，看上去蠻可愛！

（7）一會兒我們到了家，唐阿姨家雖然沒有那么豪華但家里的東西整整齊齊地很干凈、蠻好看。

把上文中這四個句子中的“滿”換成“蠻”后會發現符合規范。那么反過來把“蠻”換成“滿”，如：

（1）報酬還是滿多的，即使累了也是值得的。

（2）雖然學習不怎么好，但是我還覺得她還是滿聰明的，也蠻可愛的，在回答問題的時候總能想出一些既精準又讓人啼笑皆非的答案。

（3）早上一起來滿有精神的，做了個小早操我們就開始計劃了要玩什么？

會發現換成“滿”后句子也是符合規范的。所以我們可以說 “蠻”和“滿”雖然分別為相對程度副詞和絕對程度副詞，但是在表達“很、挺”這個義項時，二者是一致的，并沒有多大的差別，可以互相替換。

（二）“滿”為范圍副詞時的不可替換性

“滿”有表示“完全”的意思。“滿”除了可以做程度副詞，還可以做范圍副詞。

8.這種事他做了好多次了，滿有把握，你就放心吧。

9.你別聽他的，滿不是這么回事兒。

10.多年來他在這個領域做出了許多成績，擔任顧問，滿有資格。

8句中表示“這件事他做了很多次，有經驗，完全有把握做好”;9句中表示“這件事完全不是那個人說的那樣，純屬捏造”;10句中表示“他完全有資格勝任這個職務”。這幾個句子中的“滿”都含有“完全、全”的意思，不同于“滿”作為程度副詞時表示“很、挺”的意思，所以“滿”除了做程度副詞外，也可以做范圍副詞。而“蠻”的歷史演變過程中沒有過表示范圍方面的義項，所以“蠻”只能是程度副詞，不能做范圍副詞，即“滿”作為程度副詞時不可用“蠻”來替代。如：

（8）※這種事他做了好多次了，蠻有把握，你就放心吧。

（9）※你別聽他的，蠻不是這么回事兒。

（10）※多年來他在這個領域做出了許多成績，擔任顧問，蠻有資格。

所以在對外漢語教學過程中，除了要區分“蠻”和“滿”極為相近的語音，更為重要的是對義項的詳細講解，把握住“蠻”作為副詞時只有“比較、很、挺”的程度意思;“滿”不僅有“很、挺”的義項，還包括“全部、全”的義項，這樣從深度剖析“蠻”和“滿”義項的方法來幫助學生在實際應用過程中更好的分辨這兩個副詞的用法。[2]

作為副詞的“蠻”和“滿”在做程度副詞時雖然義項不盡相同，但是在實際生活中一般能互相替換，而“滿”作為范圍副詞時由于“蠻”缺乏范圍方面的義項，不能互相替換。

參考文獻

[1]李潔.小議副詞“蠻”和“滿”[J].金田，2013.

[2]齊菲;李淑揚.“蠻”和“滿”的副詞用法及其對外教學[J].高等函授學報，2011.

[3]張璐.黃巖方言中程度副詞“唷”“蠻”比較研究[J].作家天地，2020.

（作者單位：吉林師范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