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非同質化代幣對數字藝術版權管理與保護的影響

劉雙舟 郭志偉

[摘要] 使用區塊鏈技術進行身份驗證并帶有獨特數字簽名的非同質化代幣（NFT）加密藝術正在崛起，此類藝術作品的交易成為藝術市場上的熱門話題。非同質化代幣為數字藝術的版權保護提出了可行方案，也為藝術家作品版權的管理提供了新的方法。藝術市場上藝術作品的推廣、交易、付款和交割都將由此變得更加高效與安全。

[關鍵詞] 非同質化代幣 數字藝術市場 版權管理

藝術品真偽驗證、溯源、版權管理、價值確定一直是行業發展的難題，尤其在數字藝術領域，這些問題更趨復雜。非同質化代幣將計算機代碼的客觀性帶入具有相當大主觀性的領域，將關于藝術品的大量信息整合到一個權威開放且不可修改的數字記錄系統中，為解決數字藝術版權治理中存在的版權保護、許可和交易等問題提供了新的思路。本文重點從以下三個方面進行分析：

一、有助于優化數字藝術版權保護的機制

數字資產本身的獨特性決定了數字版權保護諸多問題的存在。我國現行法律規定了版權自愿登記，但申請版權的程序并不簡單，認定和處理的時間也存在一些問題。多數情況下是數字藝術作品被侵權在先，版權登記證書發放在后，這致使相當一部分作者的版權沒有得到及時保護。除了一些大型的數字藝術作品，越來越多的小型數字藝術作品，如具有原創性的短視頻，逐漸成為互聯網上主要的數字資產類型，這在一定程度上引發了較多關于作品使用許可和版權管理的問題。[1]

互聯網的出現與迅速普及使得版權保護成為許多藝術家需要處理的問題，更有不少藝術家的權益因為版權保護的疏漏而遭受了較為嚴重的損失。特別是在數字藝術領域，用戶只需選擇“將圖像另存為”便能輕松獲取藝術家的作品，隨后更可復制、轉載或以各種目的將圖片用于各類場合。對于藝術家而言，要確切地衡量作品被侵權造成的損失是非常困難的。如果沒有技術措施來防止數字作品的不當獲取或利用行為，市場將會滋生花樣百出的盜版傳播渠道，數字藝術作品的原作與偽作也將變得無法區分，無論是對藝術領域的健康發展，還是用戶版權意識的培養來說，這都將是有百害而無一利的。[2]與此同時，互聯網技術的發展在很大程度上為盜版數字藝術作品更快速、更廣泛的傳播提供了適宜的條件。通過TRC--721標準創建的非同質化代幣，每個代幣都擁有獨立唯一的ID編號，可與任何類型的數字資產或現實世界中的有形資產彼此關聯，從而生成絕無僅有的數字作品，這為人們擁有并管理關于特定真實對象或憑證的數據提供了機會。NFT藝術作品的所有權信息與全部交易信息都將被記錄在區塊鏈上，公開透明且無法篡改。區塊鏈技術的這種特點對極易出現欺詐、剽竊及偽造等現象的數字藝術領域不能不說是一件有力的武器，對數字藝術作品的真偽鑒別、版權保護等也將產生十分積極的影響。

更進一步而言，非同質化代幣在鑒別數字藝術作品的真偽、追蹤打擊數字藝術侵權盜版行為等方面有其明顯優勢。每一件NFT藝術作品都在區塊鏈上被記錄了所有人信息與交易信息，這使得藝術作品的真偽與所有權確定變得更加容易、透明、準確。這就意味著，不論創作者的藝術作品或數字資產是否受到版權保護，只要作品經過NFT加密，那么該作品就擁有一個公開的獨一無二的ID，而這個ID正是確定作品所有者的重要標識。如果有人懷疑某個NFT資產被侵權使用，只需在區塊鏈中查找此項資產的相關信息便可找到資產所有者，從而能準確地判定侵權行為是否的確成立。此外，在作品交易中，無論何時有人需要轉售或購買作品，買賣雙方都可借助區塊鏈上的公開信息，輕松證明或確定作品的真偽，從而有效地降低數字藝術作品的偽作在市場上流通的可能性。

非同質化代幣可以助力數字藝術品版權確權，降低維權舉證成本。在NFT技術框架下，數字藝術作品的版權人可將藝術品的版權信息存儲在區塊鏈中，在共識機制下，通過算力競爭獲得計算權的節點鏈接到區塊鏈上，全網發送驗證，完成版權登記。時間戳和哈希值成為數字藝術的版權標識，整個登記過程便捷可追溯，無須外界認證機構的確認。區塊鏈技術不僅能在NFT藝術作品數字版權的整個生命周期內實現其可追溯性，還能通過為版權所有者分配一個獨特的時間戳和哈希值，在生命周期的任何時候生成數字版權的身份和創作證明。[3]“侵權救濟難”一直是網絡版權保護體系在現實運作中的痛點，維權過程中的基本癥結是侵權證據難獲取、難救濟、難認定。這是因為我國《民事訴訟法》只規定了電子證據可作為一種新的證據類型納入司法程序，但對證據規則的適用方式并沒有明確規定，也沒有采納相關的司法解釋。[4]區塊鏈技術的日趨成熟及非同質化代幣的出現彌補了傳統電子證據的不足：首先，非同質化代幣可以將其啟用的電子證據的可信度提高到一個新的水平，可以將繁瑣的多步驟驗證工作變為相對簡單的程序性工作。對維權當事人而言，非同質化代幣則可大大降低當事人的舉證成本。[5]基于此，我們可大膽地預測，非同質化代幣將會為數字藝術作品的展示、流通、交易生成一個保護機制，藝術家可在展覽或社交平臺推廣展示NFT加密藝術作品，并自由公開地出售這類藝術作品。

非同質化代幣還能為解決“孤兒作品”版權確權問題提供可行方案。“孤兒作品”一直備受版權研究者關注，大量“孤兒作品”的存在也是對依賴許可的版權密集型產業的一種困擾。[6]通過將“孤兒作品”進行非同質化代幣加密，可以記錄用戶每一次對作品所有者的搜索。每件可能是“孤兒作品”的作品都有一個獨立頁面，用以記錄該作品的潛在用戶尋找所有者的數據，這些檢索數據將由政府或私人機構控制，進而對眾多用戶所尋找的所有者進行求證，[7]而合法權利人的最終確定將通過仲裁機制進行審查。NFT基于區塊鏈的注冊表可作為開放資源供用戶使用，從而避免給予平臺過多的把關權力，同時也尊重了潛在用戶搜索作品所有人的努力。[8]區塊鏈和NFT標準顯示出為解決“孤兒作品”問題提供可行答案的重要前景。

二、為藝術家提供了版權管理新方法

對于數字藝術作品的創作者而言，非同質化代幣因其天然優勢，能為藝術家提供數字藝術作品版權管理的更多便利，維護藝術家對版權的控制，提高數字藝術創作者獲取經濟回報的水平。與此同時，也可減少數字藝術版權糾紛中因利益分配造成的各種問題，有效維護數字藝術市場的交易秩序。[9]

非同質化代幣的出現首先為藝術家提供了一種數字藝術資產所有權管理的可靠方法，以及包含與許可相關聯的特許權使用費的分配機制。NFT可用于記錄基礎資產和全部或部分版權，并相應地自動分割特許權使用費。同時，由于其所依托的區塊鏈技術特殊的記錄方式，作品交易的價格和過程都公開透明，且不可刪除與篡改。作品的創作者可追蹤作品的全部交易情況，確切地了解每次交易后應獲取的版稅收入情況。[10]法律上將這種作者（或者其繼承人、受贈人）從藝術品原件的每一次轉售中獲得收益的權利叫作追續權。對于很難以其他方式獲利的數字藝術，將藝術作品NFT化是藝術家獲得相應報酬的理想選擇之一，這在一定程度上保障了數字藝術創作者通過藝術作品獲取經濟回報的權益。根據筆者對NFT市場的了解，目前NFT藝術作品的創建者（所有者）可以并且有權為購買者的未來銷售設置重復使用費的期限。總體而言，NFT和區塊鏈使數字藝術品資產流動性更高且便于交易，可讓藝術家更為高效準確地管理受版權保護的項目。

其次，非同質化代幣為藝術家提供了對作品更強的版權控制。NFT的出現改變了數字藝術領域中創作者、中間商以及買家的權力結構，消除了許多經濟和技術障礙，將藝術家的作品直接銷售給終端用戶。這將使創作者對藝術品知識產權擁有更大的控制權，收集到更準確的數據。傳統藝術品交易中，中間商的利益將會有一部分轉移至藝術家，數字藝術創作者也能通過NFT將粉絲變現，從而創造更多直接面向用戶銷售的機會。[11]區塊鏈技術強大的分析能力也可為藝術家提供大量信息，包括作品的訪問者、作品實時價格等。借助這些信息，藝術家可靈活地根據市場供需以及作品情況控制價格，甚至能在作品需求較低時設定相應的折扣價格。[12]

最后，非同質化代幣所具有的匿名性價值在一定程度上也會為創作者提供經濟利益之外的保護。例如，由于某些作品創作主題的特殊性，藝術家可能希望對外保持匿名，以減少這些作品的傳播為其個人或職業生活帶來的不利影響。在這種情況下，NFT以及區塊鏈技術的特點可有力保證創作者身份信息不被外泄。[13]區塊鏈也為政治性的藝術品增加了價值，因為數據被添加到區塊鏈上后便不可被刪除。通過強大的端到端加密和嚴格的認證程序，非同質化代幣能夠將分布式共識機制與分享信息的私人安全平臺相結合，使社交網絡能夠自動驗證所傳輸信息的合法性，從而避免隱私的泄露。[14]

三、保障銷售和版權分配的公平

目前，市場上大部分NFT藝術交易平臺都允許創作者自由發布NFT藝術作品的信息，以吸引購買者關注，平臺也有一系列運營機制，將創作者的NFT藝術作品推廣至更廣泛的受眾，并負責制定服務條款以保護創作者和購買者雙方的利益。NFT藝術交易依托的智能合約，是一種可降低交易成本、維系交易安全、交易環節透明化的自動化合約執行方式，系統根據合約條款，在交易雙方間進行權利義務的分配。而且，NFT的所有權證明主要存儲在以太坊區塊鏈上，在二級市場中，NFT也為數字藝術作品提供自由轉售的機會，在交易過程中不需要平臺中介對作品真偽進行辨別即可確認其真實性。

關于NFT藝術交易與所有權的轉移，從藝術家的角度出發，重要的是理解擁有NFT和擁有與NFT相關的創意作品的權利之間的區別。NFT藝術作品每經過一次交易，成功購入作品的買方就擁有了存儲在其數字錢包中的代幣，但藝術作品實體本身的所有權劃分在此則變得比較棘手了。盡管賣方在出售NFT時可以自由分配其在創作作品中的版權所有權，但涉及NFT銷售的數字合同必須以書面形式明確規定此類轉讓。這意味著在默認情況下，即使NFT藝術作品所關聯的實體繪畫本身的所有權被轉移至購買者，藝術家也保留其對實體繪畫的版權所有權。同樣，大多數非同質化代幣的銷售人員僅傳遞使用創意作品的數字副本的許可，而作者或版權所有者保留其版權，雖然買方無法獲得所有權，但卻絲毫不影響一件數字藝術作品的審美價值。

從購買者的角度而言，與所有的交易一樣，由交易合同決定購買者對他們所收到的創意作品的數字副本享有何種權利。雙方都可自由選擇自己認為合適的合同，但大多數NFT銷售均授予購買方非排他性許可，以非商業方式使用作品的數字副本。買方對NFT藝術品的處理方式取決于許可，NFT許可的核心是用戶協議。這些許可允許所有者在某些環境中展示藝術品，并在市場上轉售其NFT。對于一些高達一定金額的交易，用戶協議還可能允許藝術品的商業化。同時，NFT許可證還規定了其他權利和限制，出于保護創作者知識產權的目的，將禁止對藝術進行任何修改，以及將藝術作品用于其他不當行為。比如美國搖滾樂隊國王里昂以NFT形式出售專輯時，在合同條款中規定，購買者被授予了非專有權利，不可轉讓免版稅的以個人和非商業方式展示專輯插圖和某些包含在內的商品許可證。另外，由Dapper Labs創建的NFT許可證版本2.0則規定了與廣受歡迎的NFT藝術作品《謎戀貓》（CryptoKitties）相關的產品的銷售，允許購買者進行商業使用，但前提是這種使用每年產生的總收入不超過100000美元。大多數許可證不授予NFT買方任何修改或衍生作品的權利。與任何發展中的行業一樣，在NFT市場中每個NFT都是獨一無二的，購買者分析數字合約并準確了解他們在NFT作品銷售結束時所購買的商品內容顯得十分重要。

除了可利用非同質化代幣使數字藝術作品更容易對外交易，數字藝術作品內部的利益分配也值得關注。當一個作品由多個創作者完成時，可以借助智能合約準確地記錄每個創作者的貢獻數量、貢獻時間以及貢獻內容占總作品的百分比，并準確地分配利益。[15]

結語

當下數字藝術版權領域存在版權管理方式有限、確權難、打擊盜版侵權成本高等諸多問題。然而，非同質化代幣的出現有效地結合了區塊鏈與藝術領域，將重新定義藝術行業作品歸屬的追溯體系，為促進藝術市場監管模式和版權登記模式的轉變提供新路徑，也為強化電子證據等提供技術保障和支持。[16]非同質化代幣的出現帶來了驗證真偽的新方式，形成了透明高效的信任機制，有利于版權保護和交易，給藝術領域帶來了創新。[17]在非同質化代幣助力數字藝術版權確權、交易、管理，以及在維權過程中保障數字藝術市場蓬勃發展的同時，不確定的風險也與非同質化代幣的應用相伴同行。為此，我們也需要更進一步的分析和研究，以期非同質化代幣以及區塊鏈技術更好地被運用于數字藝術版權管理。

（劉雙舟、郭志偉/中央財經大學法學院）

注釋

[1]聶靜.基于區塊鏈的數字出版版權保護[J].出版發行研究， 2017，（9）：33-36.

[2]Addison Cameron-Huff. How Tokenization Is Putting Real-World Assets on Blockchains. https：//www.nasdaq.com/articles/how-tokenization-putting-real-world-assetsblockchains-2017-03-30.2021年3月18日訪問。

[3]劉斌斌，羅寬序.區塊鏈與藝術：應用、保護和法的變革[J].河南工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20，36，（04）：57-62+77.

[4]俞鋒，谷凱月.網絡版權保護體系變革：來自區塊鏈技術的支持與想象[J].中國出版， 2021，（02）：66-69.

[5]Tian Lu. The Implementation of Blockchain Technologies in Chinese Courts[J].Stanford Journal of Blockchain Law & Policy， 2021：102-120.

[6]Tonya M Evans. Cryptokitties， Cryptography， and Copyright[J].American Intellectual Property Law Association Quarterly Journal，Vol.47，No.2， 2019： 219-266.

[7]Jake Goldenfein， Dan Hunter.Blockchains， Orphan Works， and the Public Domain[J].Columbia Journal of Law & the Arts， 2017，41，（1）：1-44.

[8]Kevin Werbach.Trust， But Verify： Why the Blockchain Needs the Law[J].Berkeley Technology Law Journal， 2018，33（02）：487-550.

[9]解學芳，溫鳳鳴.“智能+”時代區塊鏈驅動的現代文化市場體系變革[J].學術論壇， 2021，44（01）：125-132.

[10]Joseph Young.Study： the Blockchain Can Solve the Music Streaming Industrys Biggest Problem.https：//cointelegraph.com/news/study-theblockchain-can-solve-the-music-streamingindustrys-biggest-problem.2020年12月23日訪問。

[11]Nick Ayton.Blockchain to Disrupt Balance of Power in TV， Music and Film Industry. https：//cointelegraph.com/news/blockchain-to-disrupt-balanceof-power-in-tv-music-and-filmindustry.2020年12月21日訪問。

[12]Thomas N Doty. Blockchain Will Reshape Representation of Creative Talent[J].UMKC Law Review， 2019，88，（1）：351-364.

[13]Josh Petty.Digital Art on the Blockchain.https：/ihackernoon.com/digital-art-on-theblockchain-718a631c446b.2021年2月21日訪問。

[14]參見白龍，駱正林.歐美數字出版的區塊鏈創新治理實踐啟示[J].出版發行研究， 2020，（05）：59-65.

[15]賈引獅.基于區塊鏈技術的網絡版權交易問題研究[J].科技與出版， 2018，（07）：90-98.

[16]劉斌斌，羅寬序.區塊鏈與藝術：應用、保護和法的變革[J].河南工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2020，36，（04）：57-62+77.

[17]陳曉菡，解學芳.顛覆式創新：區塊鏈技術對文化創意產業的影響[J].科技管理研究， 2019，39，（07）：133-1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