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悲鴻有沒有首先提議以《義勇軍進行曲》為代國歌

不知從什么時候起，社會上有了一個“徐悲鴻首先提議以《義勇軍進行曲》為代國歌”的說法或認知。持此說法者，如著有《徐悲鴻一生——我的回憶》的廖靜文、著有《徐悲鴻年譜長編》的王震、著有《徐悲鴻》的楊先讓等，都是能夠在一般讀者乃至美術史研究領域中起到較大影響者。

楊先讓說：“國歌是他（按：徐悲鴻）提議用《義勇軍進行曲》代替并通過，我們當學生的為徐悲鴻高興。”[1]他的這一說法雖然未注明出處，不知以何為依據，但表述得簡短而肯定。

王震說：“（1949年）9月26日（八月初五日）毛澤東同志和全國人民都希望有一首激發愛國情感和振奮民族精神的國歌。毛澤東同志在中南海豐澤園召集國歌問題討論會，徐先生正式提議以《義勇軍進行曲》作代國歌，周恩來同志贊成這種‘安不忘危的建議，立即表示支持并被通過（據《新民晚報》）。”[2]在《徐悲鴻年譜長編》絕大多數條目未注明出處的情形下，這條注明出自《新民晚報》的內容雖然缺少年、月、日等必要信息，但畢竟算是個線索。筆者據此遍查1949年9月26日至10月中旬之上海《新民晚報》、上海《新民報晚刊》、重慶《新民晚報》以及北京《新民報》，發現相關報道中的重頭戲都是重要領導人的各種講話，藝術家中只有梅蘭芳的發言被提及，徐悲鴻的名字幾乎沒有出現過！不知王震此條到底是何依據。況且這類內容在當時應該主要是在《人民日報》《光明日報》《天津日報》《新民報》等報紙發布，其他報刊的報道大多轉自它們或至少與之口徑一致。王震將相關內容采錄于年譜的時候，難道不應該主要依據這幾種報紙嗎？故此十分令人費解。這可是年譜啊！不知道依據這樣的年譜會開展怎樣的徐悲鴻研究！

對相關內容著墨最多的是廖靜文。她的《徐悲鴻一生——我的回憶》乃是傳記題材，行文采用的是對話形式，富于故事性，如：

至于國歌呢，盡管收到了數以千計的投稿，但卻沒有一篇盡如人意。而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就要召開了，議程中有通過國旗、國徽、國歌的條款，挑選工作不能再延遲。為此，毛主席親自召集了二十多人的討論會，希望共同商議確定。

悲鴻去參加討論國歌以前，便對我說：“我準備建議用《義勇軍進行曲》代國歌。”

“那怎么可以呢？”我說，“歌詞里有‘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這不好吧？”

“這為什么不好？法國的《馬賽曲》便是一支很悲壯的歌曲，它的原名是《萊茵軍進行曲》。一七九二年，法國馬賽工人革命隊伍高唱著這只歌曲開進巴黎。后來，便被正式確定為法國國歌。”

接著，悲鴻向我介紹了《馬賽曲》的歌詞……

于是，在毛主席召集的討論會上，悲鴻提出了以《義勇軍進行曲》代國歌的建議。這個建議立刻得到周恩來同志的支持，他認為這只歌曲很雄壯、豪邁，有革命氣概，節奏鮮明。建筑家梁思成也說，他在美國時，有一次，走到大街上，聽見身后有人用口哨吹著這支歌曲，他回頭一看，是一個騎自行車的美國青年，說明這支歌曲受到廣大群眾的喜愛。接著大家都紛紛發言表示贊成，最后毛主席綜合大家的意見，表示同意。

不久，《義勇軍進行曲》代國歌便在第一次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上正式通過了。[3]

實際上關于國旗、國徽、國歌商定的真實情況，近二三十年以來陸續有人寫過研究文章，不過其中影響力更大的還是2009年為慶祝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六十周年，由中央檔案館整理、編輯的兩卷本《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國徽國歌檔案》[4]（以下簡稱《檔案》）。該書披露了關于該項工作的全部160份檔案材料，大致可以將相關事實講清楚——在歷史研究中，檔案資料的重要性和真實性毋庸贅言。不過令人驚奇的是，在該書出版之后的十多年間，相關謬誤依然盛行，毫無更正的意思。

《檔案》下卷最后有附錄《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國徽國歌誕生過程簡述》，我們不妨依據《檔案》、附錄以及其他相關材料對此事和背景事件進行簡略梳理。[5]

1949年6月11日，中國共產黨和各民主黨派、無黨派民主人士在中南海舉行了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首次會議，商定了參加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的單位為23個，共134人，并商定出了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常務委員會人選。

6月15日，由23個單位組成的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在中南海勤政殿召開成立大會，并于同日舉行第一次全體會議。會上明確了該籌備會主要任務為完成各項必要準備工作，以保證迅速召開新政治協商會議，成立民主聯合政府。

6月16日，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通過了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常務委員會21人名單，隨即召開了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常務委員會第一次會議。為切實推進各項工作，此次會議設立了常委會領導下的六個小組，分頭承擔擬定參加新政治協商會議的單位名單及代表人數、起草新政治協商會議組織條例、起草《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共同綱領》等工作。各組人員的構成均兼顧了上述23個單位，其中第六小組負責草擬國旗、國徽和國歌方案，組長馬敘倫，副組長葉劍英、沈雁冰，組員為張奚若、田漢、馬寅初、鄭振鐸、郭沫若、翦伯贊、錢三強、蔡暢、李立三、張瀾、陳嘉庚、歐陽予倩及廖承志，共16人。此次會議也是《檔案》開篇頭一條，可以看作國旗、國徽、國歌等問題討論的起始。接下來的近三個月是包括第六小組在內的各組工作期。

7月4日，第六小組召開第一次小組會議，擬定了國旗、國徽、國旗征求條例，設立了國旗、國徽圖案初選委員會（成員包括翦伯贊、蔡暢、李立三、葉劍英、田漢、鄭振鐸、廖承志和張奚若等8人）和國歌詞譜初選委員會（成員包括田漢、沈雁冰、錢三強、歐陽予倩和郭沫若等5人），并決議這兩個初選委員會除由本小組組員參加外，還可聘請專家為委員，同時委托郭沫若、沈雁冰二人初步提出專家名單并提交常委會決定。會議決定發布國旗、國徽圖案及國歌詞譜征集啟事，由郭沫若、沈雁冰、鄭振鐸負責草擬。

7月14日，經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委會批準，第六小組擬定《征求國旗國徽圖案及國歌辭譜啟事（草案）》自該日起連續刊登于《人民日報》《天津日報》《新民報》《大眾日報》《光明日報》等報，征集截止日期為8月20日，意味著征集時間歷時月余。

8月5日，第六小組召開第二次全體會議，圍繞截至8月2日（征集半個月以來）收到的459組國旗圖案、28組國徽圖案和125首國歌歌詞進行審查、討論，做出如下決定：按照上次會議決定，聘請專家參與評選，做出“國旗、國徽圖案初選委員會擬聘徐悲鴻、梁思成、艾青三位專家為顧問，國歌詞譜初選委員會擬聘馬思聰、賀綠汀、呂驥、姚錦新四位專家為顧問，全部顧問名單由常務委員會決定后聘請”“全部應征稿件由有關顧問提出意見，交付有關初選委員會審閱，提出本組全體會議決定”“來稿由秘書送各有關初選委員會委員及專家傳閱，各委員及專家接到稿件后，必須抽出一定時間，檢閱各來稿，并可從中選出自己認為較好之稿件提出各委員會討論”等決定。資料顯示，第一次會議時就有人提名過專家顧問名單，吳作人、葉淺予、倪貽德、丁聰、徐悲鴻、鐘靈、古元、華君武、孟化風、李樺、胡蠻、特偉、梁思成、林徽因、艾青、江豐、蔡若虹、張仃等人均被提及，不過當時并未最終確定。此次名單之所以得以確定，乃是由于人數不宜太多、排除外地人員和考慮剛成立的中國美術家協會的組織作用等因素。

8月17日，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擬出關于聘請梁思成等為國旗、國徽、國歌詞譜評選委員會顧問之函，內容為：“茲聘先生為本會第六小組國旗、國徽、國歌詞譜評選委員會顧問，此致梁思成、艾青、徐悲鴻（國旗、國徽評委會顧問），馬思聰、賀綠汀、呂驥、姚錦新（國歌詞譜評委會顧問）。”

8月18日，上述專家顧問正式被聘請，確定了8月18日至20日為初選委員會選稿時間，具體選稿過程未見記錄。這表明，專家顧問的受聘及工作是在征集工作臨近結束時開始的。彼時，三個月的工作期已經過去三分之一。

8月22日，第六小組召開國旗、國徽初選委員會第一次會議，翦伯贊、鄭振鐸、馬敘倫、沈雁冰、徐悲鴻、羅叔章（代蔡暢）、梁思成、張奚若、艾青等人出席，吳作人列席，馬敘倫擔任會議主席。這是《檔案》所載徐悲鴻第一次出席的會議。值得注意的是，這是與國歌詞譜初選會議分頭召開的會議，是只討論國旗、國徽圖案的會議。國歌詞譜初選委員會會議是8月23日召開的。在8月24日的第三次全體會議記錄中稱這兩次會議為“非正式的座談會”。截至8月20日，第六小組共收到國旗方案1920個、圖案2992幅，國徽設計稿112件、圖案900幅，國歌632首、歌詞694首，此外尚有意見書24封。這兩次座談會即是針對這些應征稿件的評審。根據討論過程的會議記錄，徐悲鴻所發表的意見包括：一、一再贊賞稿件應征者們認真嚴肅的態度，稱贊他們“一點也沒開玩笑的”；二、表示梁思成要求畫家將國旗顏色分成幾百種色號的提議“很難”；三、建議針對該組選擇的備選方案應該“請毛主席選擇一下”。記錄顯示，與會者均積極提供了意見，徐悲鴻不是其中最活躍的。此次初選選定國旗圖案16幅、國徽圖案4幅，按照工作流程，這些方案均要提交全組再度審選。

8月24日，第六小組召開第三次全體會議，馬敘倫、張奚若、姚錦新、鄭振鐸、梁思成、翦伯贊、郭沫若、沈雁冰、葉劍英（馬敘倫代）、廖承志（沈雁冰代）、田漢、錢三強、蕭三、柯仲平、艾青、歐陽予倩等出席，徐悲鴻不僅未出席，而且也不在會議記錄中缺席者（馬寅初、蔡暢、李立三、張瀾、陳嘉庚）的名單當中。不知這是否可以說明徐悲鴻及馬思聰、呂驥、賀綠汀等幾位專家顧問根本不在受邀參會名單中。這點我們不得而知。此次會議將復選出的國旗圖案進行了編號并提請常委會審核。由于國徽應征稿件較少且沒有可采用的方案，故擬另請專家擬制后再提請決定。會議復選歌詞共13首，不過均未臻完善，故交由文藝專家繼續擬制，待歌詞確定后再由常委會擬制曲譜，之后登報征求群眾團體試唱后再進行最后的選定工作。

9月14日，第六小組召開第四次全體會議，馬敘倫、陳嘉庚、艾青、鄭振鐸、馬寅初、郭沫若、李立三、徐悲鴻、歐陽予倩、張奚若、沈雁冰、田漢、賀綠汀、翦伯贊等出席。此次會議主要討論第三次會議復選出來的國旗圖案，推選艾青、徐悲鴻、賀綠汀設計國旗線條的比例與國徽的配色，并擬由該組組員召集，把全體政協代表分成十二組，每組55人，分組對復選出的國旗圖案進行投票選擇。

9月17日，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第二次全體會議通過決議：關于擬定國旗、國徽、國歌的工作，移交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由原來負責的小組向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主席團提出報告，并將復選出的38個國旗圖案從“復字第1號”至“復字第38號”進行編號，編印成《國旗圖案參考資料》小冊，請全體會議代表審閱并提出意見。

9月21日，經過三個多月的準備，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在中南海懷仁堂召開，之前隸屬于新政治協商會議籌備會之下的六個小組也隨即解散或移屬。至此，再沒有徐悲鴻參與國歌詞譜審議工作的有關記錄。

9月22日，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決議，成立國旗、國歌、國徽、國都、紀年方案審查委員會，委任馬敘倫召集55名委員集中討論，繼續第六小組的未竟工作，且不再區分國旗、國徽與國歌詞曲。徐悲鴻為55名委員之一。

9月23日，全體會議代表被分成11組，分別在中南海、北京飯店、六國飯店進行了分組討論，徐悲鴻、呂驥為第七組的召集人，此組共61人。當晚，國旗、國徽、國歌、國都紀年方案組召開第六次全體會議，馬寅初、沈雁冰、徐悲鴻、田漢、陳嘉庚、翦伯贊、馬敘倫、鄭振鐸、艾青、馬思聰、賀綠汀、李立三、歐陽予倩、張奚若、蔡暢出席。根據票數，評議人員最后擬于復字第1號方案和復字第4號方案之間進行選擇，然而艾青、徐悲鴻、梁思成均認為得票更高的復字第1號方案并不美觀。后來被定為國旗的復字第32號方案“五星紅旗”得到了15票，也被列入提交的報告之中。

9月25日晚8時，毛澤東、周恩來在中南海豐澤園主持召開了“國旗國徽國歌紀年國都協商會座談會”，郭沫若、沈雁冰、黃炎培、陳嘉庚、張奚若、馬敘倫、田漢、徐悲鴻、李立三、洪深、艾青、馬寅初、梁思成、馬思聰、呂驥、賀綠汀等受邀參會。會議伊始，毛澤東開門見山地提議贊成“復字第32號”方案，陳嘉庚、梁思成隨即附議，之后全體人員一致贊成、通過了復字第32號方案（曾聯松設計）為國旗圖樣。毛澤東提議，國徽“可慢一點決定，等將來交給政府去決定”“原小組繼續存在，再去設計”。事實上，國徽方案的確遲至1950年6月28日才最后通過。而關于國歌方案，第六小組組長馬敘倫根據新詞曲很難較快創作出來的情況，提議暫用《義勇軍進行曲》作為代國歌，得到與會許多人的贊成。同時，也有人認為歌詞需要修改，特別是“中華民族到了最危險的時候”等句不妥。周恩來則認為用原來的歌詞能鼓動情感，“修改后，唱起來就不會有那種情感”了。根據會議記錄，徐悲鴻在整個討論國歌的過程中，參與的意見只有“該進行曲只能暫代國歌”一句。最后，與會者一致贊同用《義勇軍進行曲》作為代國歌，毛澤東、周恩來在會議結束前還帶領大家合唱了該歌曲。顯然，此次會議對于確定國旗、國徽、國歌極為關鍵。

9月27日，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第一屆全體會議通過了關于中華人民共和國國都、紀年、國歌、國旗的四個議案。

9月29日，《人民日報》刊登了國旗圖案、《國旗制法說明》及《義勇軍進行曲》詞曲。

10月1日，在代國歌《義勇軍進行曲》的激昂樂曲聲中，毛澤東親手升起了新中國第一面五星紅旗。

綜上，徐悲鴻在整個過程中參會四次，分別為8月22日、9月14日、9月23日、9月25日。他在前三次會議中均只參與了國旗、國徽圖案的評審，只有在最后一次“混合”會議上對代國歌問題進行了稍嫌勉強的一句話附議表態。也就是說，從檔案記錄來看，徐悲鴻不僅沒有首先提議《義勇軍進行曲》為代國歌，而且對此也并未表現出突出積極的態度。雖然檔案中的會議記錄通常不會呈現全部談話的內容，但筆者認為其至少應該呈現了會議的主要意見。

如果說整個《檔案》中對徐悲鴻不超過十句話的記錄有可能是遺漏了一些內容，那么我們不妨從邏輯出發再進行一點推測。首先，徐悲鴻不是第六小組的正式成員，是在“擴編”人員序列中的帶有顧問性質的成員。其實關于是否要請顧問的問題，第六小組在1949年8月5日的會議中還有所爭議，郭沫若、張奚若、翦伯贊等人從強調政治性的角度考慮，認為請顧問一事并非必要，而田漢、沈雁冰等人則堅持認為這一做法很有必要。實際上，在這項工作中，國旗、國徽圖案和國歌歌詞的政治意義是評議中占據絕對地位的因素，有關藝術性的考量在一些人看來是完全可以忽略的。其次，徐悲鴻被聘為第六小組的國旗、國徽初選委員會委員，并不參與國歌方案的討論。該組中只有身為組長、副組長的馬敘倫、沈雁冰以及田漢、郭沫若是兩邊兼及參與的。況且，國旗、國徽圖案的評審量已是巨大，徐悲鴻似乎也無暇置喙其他。或許組員間私下會交流和議論，不過既然未被記錄下來，就證明其并非關鍵性意見。最后，在1949年9月25日的會議中，組長馬敘倫應該是那個綜合歷次會議討論意見向大家報告的人，所以所謂由馬敘倫首先提議代國歌，很難說是他個人的意見，若說是國歌組意見之一再加上其個人傾向，最終經由其口說出來，可能比較符合邏輯。

總之，目前沒有證據表明徐悲鴻首先提議以《義勇軍進行曲》為代國歌！筆者費這么多筆墨糾結這個似乎不算“大”的問題，其實并非小題大做。在這個各種真偽信息蜂擁而至、迅速傳播的時代，很多歷史真相湮沒其中，很難被輕易彰顯出來造成真正的影響力，自然也就無法形成真正的“知識”。即便有人辛苦地證偽、糾偏、勘誤，仿佛也是枉然：從思維到認知，人們的腦中已經形成了一個個堅固的閉環，這使得歷史研究難以真正得到推進。

大名鼎鼎如徐悲鴻，圍繞他又有多少一廂情愿、有意無意的增光添彩式的臆造呢？特別是弟子（有親疏遠近以及一代、二代乃至N代之別）與親人憑借自以為或大眾以為的“權威”身份，在這中間起到了雖然重大但常常是不好的影響——在缺乏基本學術訓練且未下過考證功夫的情形和情感因素的主導下，他們有選擇地使用材料（回避負面材料），甚至干脆自造材料。某些弟子或所謂弟子外加部分主觀偏狹的研究者幾乎是門派觀的徹底踐行者。“徐悲鴻”之于這些人是“旗幟”，更是“飯碗”。實際上對這些人來說，客觀存在的真實的徐悲鴻并不重要！要知道，這種臆造的“努力”幾乎經歷了70年的光景，簡直堪稱“蔚為大觀”，以致終于“成功”地讓“徐悲鴻”成了一筆糊涂賬！此“一派江湖”之趨勢并未隨著時代的進步、知識的更新和觀念的更迭而有所改進，反而在近20年有更為兇猛之勢。當然，這種趨勢幾乎普遍存在于對嶺南畫派以及劉海粟、蔣兆和等各派系的研究之中，絕非僅僅只是“青睞”徐悲鴻。

關于徐悲鴻，真是不知道有多少勘誤工作需要做，著實令人傷透了腦筋！為什么要人為地給歷史和后人造成這么多麻煩和亂象呢？難道尊重歷史事實不是一個現代人起碼的人文素養嗎？難道尊重歷史真相不是對徐悲鴻最大的尊重和最高的敬意嗎？難道這就是現下時髦的“知識生成”嗎？對于這些，筆者無法像徐悲鴻那般“不惑”，只能如徐志摩一般的“惑”！

（華天雪/中國藝術研究院美術研究所）

注釋

[1]楊先讓.徐悲鴻[M].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2018：141.

[2]王震.徐悲鴻年譜長編[M].上海書畫出版社， 2006：320.

[3]廖靜文.徐悲鴻一生——我的回憶[M].北京：中國青年出版社， 2007：359-361.

[4]中央檔案館，編.中華人民共和國國旗國徽國歌檔案[M].北京：中國檔案出版社， 2009.

[5]年份略，均為194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