閆佳
羽毛球首次進入殘奧會大家庭,中國殘疾人羽毛球隊以汗水澆灌出鮮艷的花朵。
從某種意義上講,羽毛球改變了這些殘疾人選手的一生。在最高的競技舞臺上,他們可以安心、驕傲地展示自己;他們的每一次努力,無論勝敗,都收獲著歡呼與掌聲。在這里,有無數與命運對抗的瞬間。沒有臂膀,就用雙腳去掌握平衡;沒有雙腿,輪椅承載著他們去實現賽場上的對抗。他們用自己的每一次起跑、滑行、擊球,證明命運可以挑戰,無需懼怕。
在每一次的奮斗拼搏中,通過怦怦跳動的心臟、急促的呼吸、流淌的汗水,他們切實感受著生命的意義與價值。當我們看著他們,同樣被那種不屈靈魂的光輝鼓勵著,朝著未知的遠方奮勇邁過,無畏、無懼。
在本屆東京殘奧會上,屈子墨用一場完勝開啟了自己的“王者”地位。他在男子單打輪椅一級決賽中,2比0擊敗韓國名將、世錦賽六連冠得主李三燮,收獲首金。翌日,他與麥建朋搭檔,再度以2比0贏下韓國組合,將男子輪椅雙打冠軍收入囊中。屈子墨在一屆殘奧會上便追平了偶像林丹的奧運雙金,20歲青春正盛的少年賽后向偶像發出邀請,“希望丹哥可以嘗試一下輪椅羽毛球的魅力。”
熟悉屈子墨的人都知道,他是個靜不下來的大男孩。來到東京后,為了更好地迎接比賽,他盡可能地壓抑著自己過剩的興奮與好奇心。偶爾,他還是會在腦海里開個小差,假想用一記漂亮的假動作向自己的偶像致敬。但,這些只是稍縱即逝的思緒,華麗的擺尾動作只敢在心里瀟灑一下。畢竟,屈子墨一直牢記董炯教練反復強調的那句話:“賽場上穩打,不要多想。”
從小組賽到淘汰賽,身為2號種子的屈子墨一路以2比0殺進男單輪椅一級決賽,迎來了51歲的韓國傳奇老將、3號種子李三燮。后者在2007年至2017年連奪六屆世錦賽冠軍,直到2019年屈子墨在巴塞爾登頂,才屈居次席。不過,競技場上總有意料之外,當李三燮在半決賽中從同胞手中三局苦戰爭得決賽門票后,整個人都處于激動狀態,不停與場邊的各國選手擊掌慶祝。此時完成男雙半決賽后,屈子墨和麥建朋回到休息室,他們卻發現李三燮似乎出現了身體不適。
和李三燮的單打決賽在晚上進行,屈子墨一直待在休息室。但是,他對韓國老將的身體狀況并沒有把握。“感覺他不是很舒服,當檢錄處的人和我說韓國選手準備好上場,我的心情還有些復雜。”來到場上,李三燮明顯精神并不在狀態。董教練看出屈子墨的心態起伏,趕忙叮囑他按照布置的技戰術去打,不能掉以輕心。首局,屈子墨占據主動,順利拿下。次局比賽打到11比6時,李三燮與裁判進行了交談,隨后裁判宣布韓國選手退賽。屈子墨萬萬沒有想到過,自己竟然會是以這樣的方式拿到首枚殘奧會金牌。
“上場時,我是按照打三局去準備的,因為2019年測試賽半決賽時我們就打滿了三局,此前我也輸給過他。李三燮是韓國輪椅選手中年紀最長的,也是我很尊敬的對手。”隨后的領獎儀式上,屈子墨的激動是前所未有過的。他說,在殘奧會上,升國旗、奏國歌的時刻太奇妙了,“看到五星紅旗掛在最中央,我的聲音和手控制不住地在抖,那一刻,我覺得此前兩年多的備戰值得了。”
翌日,作為中國隊的最后一場比賽,屈子墨與麥建朋繼2019年世錦賽后再次與韓國組合對陣。首局贏的并無波瀾,第二局他們一度打出11比1的夢幻開局。經驗老到的對手利用一波發接發,迅速將比分追了上來,還沒緩過神的屈子墨和麥建朋在16比12時感受到了如臨大敵的巨大壓力。“對手當時已經能夠判斷我們的后仰擊球是給網前還是壓底線,球一直朝著麥哥打,我就只能鼓勵他要頂住,不主動出失誤。”終于拿下最后一分,屈子墨飛一般地沖出了賽場,嫻熟地在隔壁場地上繞了個圈。原本的計劃是和麥建朋一起完成這個飛起的慶祝動作,但激動萬分的麥建朋卻留在了原地,哭紅了眼圈。
屈子墨的眼睛也有些濕潤,但真的哭出來是晚上與家人視頻時,“當看到老媽老爸的淚水,我就不行了。”一向外向善談的屈子墨也有羞于講出口的感謝,但此時,他的盡在不言中都融化在了眼眶里。
屈子墨是徹頭徹尾的“00后”,動漫一直是他休息時的最愛。殘奧延期的一年之中,他將上百集的《火影》又重新看了一遍,最愛的角色是與自己經歷相似的鳴人。“小時候,鳴人被村民當做‘怪物,他很難融入別人。我覺得自己也有過這樣的類似體驗。為了得到認可,鳴人走出了一條屬于自己的路,我也希望能在羽毛球的道路上找到自己發光發熱的前進方向。”
球場上,屈子墨欣賞林丹能在國際賽場上打出極為“凡爾賽”的神仙球,雖然,自己也想煉就這樣的本領,但每當他看上一眼董教練,就會自覺收斂很多。東京殘奧會結束后,董教練對屈子墨說:“林丹參加過四屆奧運會,你是不是要超越自己的偶像呢?”屈子墨聽聞,認真地點了點頭,“先好好打到三年后的巴黎!”
贏下輪椅男雙冠軍的瞬間,麥建朋腦中一片空白,他推著輪椅走到了球包架旁。其實,就在他們20比14領先時,搭檔屈子墨還提醒他說:“麥哥,待會兒贏了,別忘了我們的慶祝動作。”但是,當真的拿下冠軍點后,麥建朋的激動已然無法用行動表達,當他再次抬起頭,只見董炯教練一把握住他的手,男人間的心潮澎湃此刻盡在不言中。
今年31歲的麥建朋,出生在廣東陽春石望鎮羅河村,幼時因患小兒麻痹癥造成右下肢殘疾。14歲那年,他被市殘聯推薦到省里參加殘疾人選拔賽,開始與羽毛球運動結緣。從最初的站立羽毛球到輪椅羽毛球,麥建朋慢慢喜歡上了這項充滿挑戰的運動項目。
系統訓練了半年時間,麥建朋就在全國錦標賽中拿了冠軍,入選了國家隊。那一年的亞殘會,初出茅廬的他只獲得了單打第五。當時年紀還小,麥建朋第一次走上國際賽場,經驗和技術都有明顯不足。比賽結束后,輪椅組的曲福春教練對他的發揮很不滿意,丟下一句話:“你的羽毛球水平太差了。”就是這句話,讓麥建朋橫下一條心,即使遇到瓶頸也絕不給自己留退路。2017年韓國世錦賽,有所進步的麥建朋混雙拿到第三名,單打成績依然不是很理想。這一次曲教練又對他說:“明年的亞殘會你拿不到金牌,就退役吧。”
為了讓曲教練看到自己的進步,麥建朋更加珍惜每一堂訓練課。他不光上下午練,還會自己默默加練。終于,在2018年的雅加達亞殘運會上,他獲得了男雙冠軍、混雙第二名、單打第三名;轉年的世界殘疾人羽毛球錦標賽,他與搭檔屈子墨再度戰勝韓國組合,取得了雙打冠軍。
對于麥建朋而言,自從在2019年中國公開賽上受傷后,這兩年半的訓練自己學會了與傷病為伴。剛受傷時,他認為只是訓練后的肌肉反應,但挑球時手腕感覺很不對勁。漸漸地,他發現手抬不起來了,吃飯連筷子都用不了。“當時去醫院查是手腕移位,多虧董炯教練幫我找了醫生,漸漸才能恢復打球。”
受傷之后,麥建朋不管是訓練還是生活都要很小心。嚴重的時候,手腕不能伸直,一伸直就會痛,發力的話,手就會發軟。殘奧延期這一年,他有了更多養傷的時間,在惠州集訓時,也有康復老師帶著他進行系統康復。“力量練起來一些,疼痛感就會相對減少。不過,現在會有骨膜炎和肌腱炎,為了減緩它們,訓練后的康復必須很重視。”
打完殘奧會第一場比賽后,麥建朋推輪椅的持拍手就磨起了泡。第二天,以前磨出的繭皮就撕開了,麥建朋只能一直綁著肌貼和膠布上場打球,但他的手感被嚴重影響。“就像拿著木棍去打一樣,和平時完全不同,這些場次的比賽我都沒有手感而言。”但是,為了不讓教練擔心,麥建朋至今只對屈子墨提起過,“我的持拍手像木頭一樣,失誤的話,不要怪我。”屈子墨非常理解地說:“麥哥,沒事,只要能咬住就行了。”
雙打決賽前,屈子墨先斬獲了男單金牌。當他回到房間時,麥建朋已經準備睡覺,他對屈子墨說:“別興奮,明天還有雙打決賽。”屈子墨明白老大哥的提示,但年輕人的愉快需要傾訴:“請允許我就嘚瑟一小會兒。”
決賽面對實力、經驗都很強的韓國組合,第一局,麥建朋與屈子墨大比分領先。交換場地后,他們也一度打出11比1的神勇狀態。但隨后經驗老到的韓國組合開始發威,接連的追分讓局面一度失控。打到16比12時,麥建朋感到壓力很大,此時他的腦海中響起了董炯教練的那句話:“賽場上穩打,不要多想。”他知道,只要拿下比賽就可以了,每個球不必要求過高的質量。不過,說起遺憾麥建朋也是有的,那就是希望能夠將自己的技術完全綻放在羽毛球場上。
淚灑場邊的麥建朋談起掉眼淚時說:“那應該是這么多年努力的一種釋放吧。其實,屈子墨晚上和家里人通話時也哭了。”隔離期滿后,始終保持力量訓練的麥建朋將回到省隊備戰全運會。他表示,全運會后要先休息養傷一段時間,三年后的巴黎,自己還有未完的羽球夢想。
隔離期間,劉禹彤形容自己過上了神仙般的生活,“每天有一定的訓練量,但還是隱隱感覺,出了這個房間上稱就要重上十斤。”別人家17歲的少女每天還在為作業發愁,這位從東京回到北京處在隔離期的17歲羽毛球選手,此時已經成為世界羽壇歷史上最年輕的女子輪椅“大滿貫”選手。
13歲就拿下世錦賽首金,劉禹彤在輪椅羽毛球賽場上擁有過人的天賦。董炯教練每次提起她,都是“劉禹彤打球悟性極高,很多技術一點就透”。這份難能可貴的球感,亦讓和劉禹彤搭檔混雙的屈子墨特別羨慕,他說,每次打混雙比賽自己都是抱大腿的份兒。在國際大賽中,四年來劉禹彤的單打成績鮮有敗績,但對她自身而言,這份亮眼的成績似乎也是一種甜蜜的困擾。
面對殘奧會,劉禹彤自然十分渴望冠軍加冕。但殘奧延期帶給她的沖擊,不僅有青春期的焦慮,也有對未知的莫名恐懼。出發前,劉禹彤經常睡不好、吃不香,越著急越練不好,有時還會突然發脾氣,這讓原本性格溫順的她十分頭疼,總覺著對不起大家對自己的耐心。“有段時間我情緒比較大,打不好球就發脾氣,我想控制,可又控制不好。偶爾我還很想扔拍子,但想著拍子挺貴的,又不舍得,就只能繼續忍著。”為了緩解壓力,教練有時候會讓男隊員陪她打30分、50分、100分。每次打這種拉力戰,劉禹彤都會耍點小心思,而明眼的教練也并不會過分刁難她。
開賽當天,東京下起了雨。劉禹彤感覺自己的緊張呼之欲出,不過,終于能夠適應比賽場地,這也讓她有了分散緊張感的機會。小姑娘利用一個小時的時間將各種球都練了一下,心里有了點底。“平時一個小時的訓練總嫌時間過得慢,但那一天還沒怎么活動,時間就過去了。”當天,劉禹彤是晚場第三場比賽,適應好場地后,她就抓緊時間回村休息。傍晚,為了給首場比賽的張晶加油,她提前了一些抵達場館。“我一看晶姐領先對手那么多分,等她下來我就說,‘你把別人打成什么樣了,我待會比你還緊張呢!”嘴巴上如是說的劉禹彤,隨后也是風風火火地完勝比賽。
憑借一騎絕塵的硬實力,劉禹彤在女單決賽前都是2比0且穩勝對手,且每局對手的得分都不過10。只有決賽與隊友徐婷婷交鋒,她才打了2個21比15,場面上也顯得激烈了些。盡管是和最熟悉的隊友打比賽,劉禹彤坦言前一晚還是沒有睡好。倒不是擔心輸球,而是莫名害怕自己有失水準。“決賽結束后,天空出了大太陽,我就想怎么這個天氣和我的心情一樣啊,突然就放晴了。”
為了慶祝比賽結束,劉禹彤和張晶、徐婷婷幾個人在餐廳過上了自由吃冰淇淋的生活。“這些天都心心念念吃冰棍,但是害怕腸胃不舒服,就等到了比賽結束才吃。我看著藍色的那種很好看,但是吃起來似乎還是原味的好吃一點。”
作為隊伍中年紀最小的隊員,劉禹彤和隊友們朝夕相處了四年,是名副其實的“團寵”。說起和隊友之間的相處,她更是滔滔不絕:“去晶姐房間,我永遠都有好吃的能拿;去婷姐那里,她總是把我照顧得很好,有種被當女兒養的感覺。殘奧會期間,我和夢璐在一個房間,比賽前兩個人互相安慰不要緊張,那種故作鎮定的感覺也很有意思。”至于她的混雙搭檔屈子墨,更是頗有歡喜冤家的氛圍感。“他經常冷不丁說我發際線就要禿了,我很想勸他學會口下留情。不過,遇到事情他還是很靠譜的,這個話不能當著他的面說,不然他又要趾高氣揚起來。”
那個在陌生人面前顯得有幾分高冷、在熟人面前又盡展小孩子秉性的劉禹彤,身上帶著“00后”的活潑與跳躍。打開話匣子就停不下來的小姑娘,對羽毛球還有很多期待,渴望失誤更少一點,落點更刁鉆一點。三年后的巴黎,她正輕快上路。
“如果我休息滿21天,可能球都不會打了。”楊秋霞提起張先民教練只給自己放3天假時,一臉認真地回答道。從東京回到北京,楊秋霞整個人都倍感輕松。回想起備戰殘奧會的那段時光,自己曾怎么也邁不過焦慮期,她感激教練的支持以及自己的不放棄,才有了殘奧會上自己出色的表現。
至今聊起那段低谷期,楊秋霞還會膽戰心驚。那是出征東京前的一個多月,楊秋霞突然感覺自己在場上不會打球了,不論是多熟練的技術,到了模擬實戰中都發揮不出來。一想到殘奧會近在眼前,她的內心就像著火一樣。張教練安慰她,這時候狀態不好很正常,你要相信自己沒有問題。內向的楊秋霞無法排解,只得將壓力憋在心里,連續幾天的訓練中,她依然表現得不盡如人意。張教練見狀,果斷給楊秋霞放了3天假,要求她休息好了再來訓練。就這樣,她放下球拍,走出訓練館,將注意力暫時轉移一下。“當我再次回到訓練館,人的感覺就不一樣了,狀態也有了起色。”頭一遭體驗大賽焦慮,楊秋霞直言以后再遇到時,肯定會不再那樣措手不及了。
殘奧會羽毛球比賽9月1日開賽,當天中午,楊秋霞適應了20分鐘的場地。站上色彩艷麗的殘奧會賽場,她感覺很興奮。從小組賽到決賽前,楊秋霞一路2比0輕松晉級,三場比賽,對手兩局得分均不過10。當她感覺找到一些比賽狀態時,就已經要打決賽了。“誒,怎么一下就進決賽了,之前不是還有一年多嗎?”有些后知后覺的楊秋霞感嘆還沒打過癮,時間就過去了。“回過頭去看,備戰練得再苦,也是值得的。”
決賽的對手是東道主選手鈴木亞彌子,比楊秋霞年長11歲,兩人在這個項目中的對壘已經由來已久。曾經,亞彌子是楊秋霞邁不過去的巨人,但隨著在2019年世錦賽上的突破,楊秋霞也日漸有了王者氣質。決賽的第一局,她們的比分一度僵持不下,但到了第二局,楊秋霞迅速以21比9勝出。她不止為中國殘疾人羽毛球在本屆殘奧會上摘得首金,也是殘奧會羽毛球歷史上的首個冠軍。站上最高領獎臺,這個年幼曾遭遇不幸的姑娘,為自己找到了更大的自信。
今年23歲的楊秋霞,出生于貴州平塘的一個普通農村家庭,2歲那年被毒蛇咬到左臂,讓幼小的她不得不面對命運的轉變。通往醫院的路途遙遠,當時被送到醫院的楊秋霞左臂已經滿是蛇毒,為了保住性命,不得不接受截肢手術。2008年,10歲的楊秋霞以游泳運動員的身份被選送到省殘疾人游泳集訓隊,后來她又被羽毛球教練帶到了羽毛球隊,從此走上了羽毛球之路。
剛剛開始運動隊生活的楊秋霞,因為年紀太小,非常內向。當時,比她早到大半年的程和芳看在眼里,總是變著法子給楊秋霞碗里夾肉,如今楊秋霞還記憶猶新,“因為我剛進隊,和大家都不熟,她們就會很照顧我,讓我盡快和大家熟悉起來。不過,我當時真的太靦腆害羞了。”作為隊伍中年齡最小的隊員,不只有程和芳關照她,張教練也像媽媽一樣在生活和訓練中為她操著心。
隨著殘奧會女單金牌的到手,楊秋霞也實現了殘疾人羽毛球項目上的個人“大滿貫”。但是,今年只有23歲的她表示,未來的路還很長,要一步一個腳印,爭取更多的冠軍。
眼睛圓圓的程和芳在東京殘奧會中收獲了站立組女單冠軍與女雙亞軍。回到北京隔離后,她從張先明教練口中得到了可以“躺平”7天的“恩準”,“后面還有全運會,但是張教練允許我先歇上7天,可憐我們的秋霞只能‘躺3天。”比起不容易保持能力的楊秋霞來說,程和芳的小長假有些過于美好。
性格開朗的程和芳,生活中是一位朋友滿天下的社交達人。因為熱衷美食,她與楊秋霞結伴同游過曼谷,途中泰國選手跑來帶著她們豪橫地吃了一頓當地美食。東京殘奧會開賽當天,恰巧是程和芳的生日,她的東道主閨蜜藤野遼給她帶去驚喜,除了禮物還有一張親手寫的中文紙條。女單決賽,她三局苦戰擊敗印尼老對手奧克蒂拉,領獎臺上冠亞軍的深情相擁,一如奧克蒂拉在社交平臺上對程和芳的喊話:“Hei I hate you.”(小黑,真有你的!注:程和芳外號叫小黑)就是這樣自帶開心果屬性的程和芳,在沒有接觸羽毛球前,也曾在自己的小世界中陰云密布。
來自貴州六盤水市的程和芳,由于先天性髖關節脫位,年幼時左腿肌肉開始嚴重萎縮,自那時起,走路就變成一件十分吃力的事。16歲那年,一次偶然的機會,她被選入了貴州省殘疾人羽毛球隊,從此便開始了漫長的羽毛球生涯。2010年,她第一次參加全國錦標賽,拿到第四名。當時,張教練就指著冠軍馬會會對程和芳說:“你就要以超越她為目標。”看著馬會會在賽場上的靈巧自如,程和芳心想,自己超過會姐猶如天方夜譚。
轉年,程和芳就在殘運會中站上了季軍領獎臺,這一次的進步讓她找到了賽場上的樂趣。接下來的兩年,訓練雖然單調枯燥,但是,對站上更高領獎臺的渴望激勵她孜孜不倦地練習著曾經讓她流眼淚的步法。2013年,程和芳獲得了第一個全國錦標賽冠軍,從而入選了中國殘疾人羽毛球隊。
自2014年之后,程和芳的成績一路水漲船高,站立組單、雙打的最高領獎臺上經常可以看到她的身影。2017年世錦賽,她拿到女單冠軍、女雙亞軍;2019年世錦賽則剛好相反,拿到女雙冠軍、女單亞軍。談起這次殘奧會又是一金一銀,程和芳頗有些無奈地說:“可能是我們和印尼組合的實力很接近,整個東京周期,我們總是一人拿一塊,單、雙打總會丟一塊,像個破不了的怪圈。”
雙打決賽是在9月4日晚上進行的,頒獎后,程和芳被抽到尿檢。完成任務回到村里已是凌晨,轉天女單決賽是一大早開始,所以決賽前她只睡了不到4個小時。候場的時候,奧克蒂拉看她一臉沒睡醒的樣子,還用英文問是不是沒睡好,程和芳表示,尿檢讓自己實在花了太多時間。
再次談起那場女單決賽,程和芳仍然很激動,“雖然過程無比漫長,但好在結果是幸福的。”對手奧克蒂拉實力強勁,在本屆殘奧會上,她兼顧單、雙、混三項。所以,程和芳上場前制定的單打戰術就是拉開突擊,盡可能多地消耗對方的體力。“我也想兩局就結束戰斗,但是第二局有點著急得分,失誤就增多了。到了第三局,對手體力明顯不支,打到15分時,我心里就比較有底了。”以21比19、17比21、21比16贏下比賽后,程和芳像個孩子一樣跳到張教練的懷抱里,盡情慶祝。
在程和芳的左臂上有一句“Face Of Adversity”的文身,中文的含義是“勇敢面對逆境”,她用這句話不斷提醒自己要時刻保持堅定。“我經歷過一段很艱難的時光,但在中國隊和教練們的支持下,我走到了今天。”因為腿的緣故,在所有的羽毛球技術訓練中,程和芳最難練的就是步法,曾經每一個步法她都需要很長時間掌握平衡。時間一長,強度一大,她的雙腿無疑飽受傷病的困擾,之所以張教練同意她平躺7天,最大的原因就是讓程和芳徹底休息一下她的“武器”。
對于程和芳來說,羽毛球世界中有太多的驚喜。她憑借著自身頑強的毅力和對夢想的執著,不斷突破自我,在無數次跌倒后絕處逢生,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榮譽與自信。
全運會之后,程和芳會和楊秋霞繼續美食之旅,下一站,她們的目標是廣西螺螄粉。
中國殘疾人羽毛球隊在首屆殘奧會中共斬獲了5金3銀2銅,位列羽毛球項目獎牌榜第一。在全部比賽結束后,作為總教練的董炯不僅十分滿意隊員們取得的成績,更為他們在此次比賽中的出色表現而驕傲。他說:“在這次比賽中,我們充分檢驗了此前一年多的訓練積累。盡管由于組委會安排,直到開賽前的中午,站立組與輪椅組的選手才得以進入比賽館適應場地,但隊員們此前在這里打過2019年奧運測試賽,心里還是有底的。”
征戰東京殘奧會的中國殘疾人羽毛球隊中,既有年輕的“00后”,也有經驗豐富的“80后”,團隊構成可謂既朝氣蓬勃,又沉著穩定。談及隊員們的表現,董炯表示,像“80后”的老將馬會會、麥建朋等都克服了年齡與傷病的困擾,在殘奧延期的一年中充分起到了隊伍核心與表率作用。而拿到雙金的屈子墨是“00后”,能在如此重大的比賽中始終保持良好的競技狀態,對他來說十分不易。此外,參加輪椅比賽的劉禹彤和尹夢璐年紀也非常小,她們一個17歲,一個19歲,相信經過這次殘奧會的歷練,她們能有更快的成長。
經歷過1996年亞特蘭大奧運會洗禮的董炯,深知五環之下的競技場充滿著不確定性,所以賽前他格外叮囑隊員們要敢打敢拼,充分相信自己。他說:“這次隊伍收獲了5金3銀2銅,每個人為此都付出了很多。隊員們在場上的執行能力以及應變能力都很優秀,這一點很讓人欣慰。”通過這次殘奧會的鍛煉,董炯認為,這支作風硬朗的殘疾人羽毛球隊會有更好的發展,他也有了更多的期待。
值得一提的是,這一次作為教練重回奧運賽場,對董炯來說也是感觸頗多,特別是時隔25年再次與世界羽聯主席拉爾森、馬來西亞隊教練西德克等老友,勾起了他滿滿的回憶。他們三人曾是亞特蘭大奧運會男單冠、亞、季軍,這一次大家在東京殘奧會上重逢,再度留下了一張相隔25載的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