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少林香店拳的“舊邦新命”

侯勝川

筆者讀博士期間偶然認識了南少林香店拳武術家吳孔談先生，得以深入了解這一南方特色拳種的歷史脈絡和現代發展路徑。

福建為南少林的發源地，相關傳說在福州、莆田、泉州廣為流傳，福建流傳的拳種多與南少林相關，如果深究其拳理和歷史脈絡，能夠發現相互之間的緊密聯系。如筆者在調查中發現，香店拳、鶴拳、龍拳、虎拳、地術拳、羅漢拳、上乘梅花拳、獅拳、牛拳、雞拳等福州本地流傳拳種的第一個入門級套路，名字都叫“三戰”，福州本地有“功夫好不好，都在三戰里面找”的說法。對于這一“巧合”，筆者咨詢過多位當地老武術家和武術研究者，未得其要。顯而易見的是，不同拳種的套路名稱相同絕對不是一個偶然事件，其中必然有著千絲萬縷的內在聯系。可以推測，南少林武術作為一個拳系，包含了大量福建本土拳種，所以，南少林武術為以“文化的真實”存在的南少林這一傳說留下了珍貴的文化遺產。

香店拳是南少林羅漢拳的一個分支，而南少林羅漢拳據說又是河南嵩山少林寺羅漢拳流傳到福建南少林的拳種，并在福建福州、泉州一帶由寺廟僧人傳出，進而形成不同的分支。

香店拳原名羅漢拳，為清乾隆年間南少林和尚智遠傳入福州南后街“慶香林”香店內部工人，并在內部代代相傳，至今已經六代。據傳智遠和尚因“反清復明”而被清廷追殺，不得已隱身于香店內，為掩人耳目而改羅漢拳為香店拳。作為一個地方小拳種，且在香店內部傳承，其生命力羸弱可想而知，如果沒有變通，香店拳一定沒有今天的新生。

首先，作為慶香林香店在改革開放前沒落并解體的最后一批員工，房利貴是香店拳得以薪火相傳的關鍵人物，他打破香店拳傳內不傳外的規矩，讓社會其他人認識和了解香店拳。房利貴傳承人近70人，其再傳弟子遍布海內外。吳孔談說起自己的師父房利貴時贊不絕口。為了延續師父傳授香店拳的免費原則，吳孔談從20世紀80年代開始收徒，至今從不收費，無論是村中子弟還是社會其他武術愛好者，吳孔談在考察一段時間之后，都會傾囊相授，毫不保留。所謂舊邦新命，在于在繼承傳統中創新，以文化托命之人的歷史責任進行新時代的文化傳承，香店拳由第五代房利貴開始服務社會，到第六代吳孔談等人的中興，再到第七代、第八代數千名弟子的開花結果，不得不說是打破傳統規矩、延續傳統新生命的歷史創舉。

其次，自房利貴1981年去世后，香店拳第六代弟子在沉寂24年后于2005年重新召開大會，重新討論香店拳的發展，通過選舉門派意義上的“頭人”，凝聚香店拳弟子的集體意識，通過成立功夫研究小組，挖掘香店拳套路、散手技術等“整理國故”措施，改變師父去世后一盤散沙的局面，將眾弟子重新凝聚起來。

最后，香店拳弟子積極參加各類競賽活動，珍惜每一次宣傳香店拳的機會，確立其在福州市乃至福建省的武林社會身份。香店拳緊跟申遺潮流，于2007年獲批為福建省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部分弟子將此前單純的社會收徒傳承，轉向主動深入大、中、小學校園參與體育課堂中的武術教學并舉的措施，擴大了香店拳的受眾。除此之外，香店拳弟子花費6年時間籌集資金，出版了拳譜《香店拳》一書，達到了多數武術門派做不到的“為江山留勝跡”的效果，為香店拳的傳承發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在吳孔談看來，盡管經過十來年的努力，香店拳獲得了“比師父在世時更大的局面”，但是香店拳面臨的新危機也令眾弟子刻不容緩。隨著房利貴等六代親傳弟子的老去，接班人的問題擺在了面前。誰接替他們到中小學免費傳授武術？誰接替現任香店拳“頭人”聯系門人弟子、安排年度的祭祀、制定未來的發展規劃并腳踏實地的走下去？等等，這些問題不僅是香店拳面臨的難題，也是中國武術各門各派在新時代所遭遇的困難，也是中國武術不得不面臨的舊邦新命。

作者單位：鄭州大學體育學院（編輯/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