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順英
每當想起鄉間諺語“八月半,石榴當飯”,眼前便會浮現出草木蔥蘢的故鄉,石榴樹倚墻的老院,空氣中仿佛彌漫著花果的芬芳。
石榴,古稱“安石榴”“若榴”“丹若”“天漿”等,屬石榴科落葉灌木或小喬木。石榴是外來物種,原產地為伊朗、阿富汗等中亞地區,今在世界各地的溫帶和熱帶地區均有種植。
秋風颯颯,石榴熟了,紅燈籠般綴滿枝頭,連空氣中都彌漫著絲絲清香。街頭巷尾到處是賣石榴的果農。有的擔子里還冒出三五枝石榴枝,生機盎然。
熟透了的石榴,皮是紅的,上面有許多褐色的斑點。盛放石榴宜青瓷大盤,相得益彰,各逞其色。清水洗凈的石榴,盛在粗獷的青花碗里,左看右看,都叫人怦然心動。細細摩挲片刻,忍不住口舌之欲,取一只輕輕剝開,亮晶晶的石榴子就展現在眼前,輕拈入口,酸澀清甜的滋味堪稱絕配,爆漿的果汁讓味蕾立時陷入鮮美的沼澤。酸甜之間,如一場深情而糾結的戀愛,有嫵媚的嬌嗔和任性,有不離不棄的包容和擔待,讓人沉迷,不能自拔。
石榴性味甘、酸澀、溫,具有殺蟲、收斂、澀腸、止痢等功效。石榴粒大核小,肉質溫美,雙齒輕合間,脆甜,微酸,入喉清澈。吃石榴,獨食為佳,吃出個慢條斯理,或者三兩個好友云淡風輕地且啖天地間。
石榴歷來被視為祥物。鄉間婚嫁時,新房案頭置放切開果皮、露出漿果的石榴,寓意多子多福。我國唐朝時有結婚送石榴的禮儀,送禮者祝福新婚夫婦早生貴子,將來多子多孫。石榴籽粒飽滿,晶亮閃光,汁水豐沛,營養豐富,是親友間饋贈佳品。
石榴入詩入畫,頗多精品。見過徐渭的《石榴圖》,邊款是自題詩,有“顆顆明珠走”之句。畫面中枝葉倒垂而下,一顆石榴成熟裂開,筆墨有道家氣息,意境比他的《葡萄圖》更高。
有一年秋日,我徜徉蘇州古鎮,秋意漸濃,秋風襲人。深巷處有恬靜女子叫賣石榴,聲音清如山泉,雙眸深如清塘。竹籃里的石榴紅晶晶,如襁褓嬰兒,粉嫩,靜美。凝望古鎮老房子門楣窗欞藻井處雕刻的石榴,感嘆于古鎮人生活的精致和情調,將石榴花的火紅和榴開百子的幸福,都融進了尋常市井生活中。
“日烘古錦囊,露浥紅瑪瑙。玉池咽清肥,三彭跡如掃。”我喜歡石榴那讓人看一眼能夠靜下來的醬紅色。石榴芬芳了流年,也給人心間播撒下一粒粒如石榴籽般晶瑩剔透的曼妙詩意,食之品咂,回味無窮且晴暖一生。
在這蕭蕭秋日,看到石榴,想到詩里畫里的故園,竟有濃濃的鄉愁,自心底蔓延開來。

石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