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翎 劉德福
當我走進辦公室的時候,教數學的孫老師怒氣沖沖地對我說:“那個張辰,上課時竟然把前面兩個女生的辮子系在了一起!批評他還不承認錯誤!真不知道怎么會有這么難教的孩子!”
我頓時火冒三丈,這個張辰,幾乎每天都有任課老師或學生向我告狀,實在讓我頭痛不已。剛好趕上放學,我進教室讓他留下來。等其他同學都離開了,我把他叫到了教室外,他低著頭隨我一起站在暮色里。他的個子很矮,剛到我胸前第二顆紐扣,小平頭正對著我,背著手,站得直直的。想起他的種種劣跡,我醞釀著情緒,想給他來一場雷霆之怒的爆發。
我干硬地咳了咳嗓子,為河東獅吼做充分準備。就在這時,有個學生氣喘吁吁地跑來告訴我,我班有個學生的自行車鑰匙不見了,讓我幫忙把車鎖撬開。于是,我趕緊跑去為他們排憂解難。
那個車鎖很難撬,費了我九牛二虎之力,等到大功告成時已是暮色四合。出乎意料的是,等我回去時,在暗暗的暮色里,那個小小的影子竟然還站在那兒。我的心動了動,怒氣隨之煙消云散。
就在我想草草打發他走掉的時候,我看到他在冷風里打了個寒戰,那一刻,我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溫情。我摸著他的頭,俯下身子和氣地說:“張辰,謝謝你還在這兒等我,天黑了,我送你回家吧。”他猛然抬起頭來,眼睛很亮地閃爍了一下,隨即又黯淡下來,支支吾吾地說:“不……不用,我媽媽還沒有下班。”我明白了,他是怕我家訪。我笑著說:“我只是想送你回家而已。”他沒有說話,跟在我身后,坐上了自行車。
我慢慢地騎著,怕夜風凍著他,他衣服穿得很少。感覺他的手,輕輕地拉著我的衣服,我說:“抓緊點,好好坐著。”他應了一聲。按照他的指點,我送他到離家不遠的地方停下。“謝謝老師!”他一邊大聲說著,一邊飛快地跑了。
很快我有了新發現:張辰再沒出現在沒做作業的名單中,任課老師表揚張辰上課聽講很認真,期中考試張辰的成績竟然前進了十多名……張辰像換了個人一樣。
開家長會那天,我見到了張辰的爺爺,這才知道張辰父母離婚了,他和爺爺過……“老師,謝謝你,孩子跟我說,第一次有老師專門送他回家……這孩子命苦……他說從沒有老師像你對他這么好……”
我背過身,忍住欲奪眶而出的淚,不為自己意外的收獲,而是為自己曾經的冷漠慚愧……我蹲下來,把張辰摟在懷里,拍了拍他的后背。他矮矮的個子,只比蹲下的我高一點點,但我知道,他會健康地成長,長得比我更高……
半夏摘自《智慧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