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浙江·景志祥
公元1503年,福建泉州落下一道閃電,跟著響起了一陣春雷,在陣陣轟隆聲中,一個孩子應運而生了。
和戚繼光、譚論、胡宗憲一樣,他將是拯救大明的英雄。
他的一生幾乎都在與倭寇作戰,哪怕自己的戰功被別人頂替了也不在意,只要能打鬼子,一切都變得不重要。
他多才多藝,會武術,懂《易經》,會寫詩,能打仗,是一個通才。
他的一生,堪稱大明一朝最為人津津樂道的傳奇。
這個人叫俞大猷。
少年時的俞大猷很特別,讀書很用心,可他讀的卻不是課堂上的老師要求的四書五經,而是一本課外書。課外書有很多種,但世間能將《易經》作為課外書來讀來研究的,可能只有俞大猷一人。
這本書的難度不用筆者多說,許多專家精英連半頁也讀不通,更別說一個孩子。
作為中國古代最牛的書籍之一,《易經》包含哲學、政治、生活、文學、藝術等諸多領域,早早就被世人冠上“諸經之首,大道之源”的美譽。
這本艱澀難懂的書,他前前后后讀了幾十年,終于打通了任督二脈,獲得了自己想要的小宇宙——百萬合一的兵法(雖將百萬,可使合為一人也)。
除了讀《易經》,剩下的時間就是練武。練武這種高難度事情,想要達到飛花逐葉的本事,光靠自己單練是不行的。得有人陪練。俞家日子并不好過,自然養不起這樣的人。但這個并沒有難住俞大猷。在一個漆黑的夜里,他腦海里忽然靈光一閃找到了解決的方法。
他的方法很簡單——找少林寺的和尚單挑。
這個別開生面的練武方法很快就取得了效果。由于都是實戰,他武術進步很快,幾年下來,他竟成了江南“武林一流高手”。
這樣晃蕩了幾年后,覺得該干點正經事,便收了劍,回家繼承了百戶爵位,端上了公家的飯碗。
公元1535年,靠著過人的武術,俞大猷中武舉人,被任命為千戶,守御金門。
這個官并不顯眼,但也不是沒有上升的空間。只要用心,還是大有作為的。通過前幾任總結的經驗來看,這個官想要做得有特色,只有一條,少說話少干活。
但這并不適合四十歲之前的俞大猷。
看不過眼的不平事,他總是毫不猶豫地站出來。
碰上倭寇屢屢作亂,他上書給提刑按察使司,要求出兵打鬼子。這種不合時宜的要求,當然惹得上司不高興。
“你,小小軍校怎配上書言事?”
說完,讓人一頓亂杖,并剝奪了他千戶的武職。
這頓莫名其妙的打,讓俞大猷很不明白,小官怎么就不能上言了。
這個答案此時的他還想不明白。
沒多久,安南叛亂,兵部尚書毛伯溫準備出戰,俞大猷再一次站了出來。
他向毛伯溫上書,陳述了此番用兵的方法,并請求從軍。和提刑按察使司不同,毛伯溫對俞大猷的軍事見解頗感驚奇,卻沒有用他。
十萬個為什么一下子擠滿了俞大猷的腦袋。
欣賞我,為何不用我?這是為什么呢?他不懂。但真不懂么,也未必。
也許是老天爺看不過眼,也許大明的江山正需要俞大猷走出來,這一年,老天爺給他打開了緊閉的大門。
公元1542年,俺答大舉攻略山西,皇帝下詔在全國挑選勇武過人的人才。一聽打仗,俞大猷立即報了名。
名單上報到毛伯溫那里,上次留下的好印象幫了他的忙。毛伯溫覺得他是個難得的人才,便抱著試試看的意思,將他推薦給了宣大總督翟鵬。一個小官如此受到兵部尚書的重視,翟鵬也不敢怠慢,他親自接見了俞大猷,并組織了一次面試。
本以為俞大猷只是一個走后門求取功名的小官,可結果卻讓他大吃一驚。對方的見解和在軍事上的能力竟比他這個總督還好。
震驚之余,總督翟鵬心中涌出一股感動,這樣一個小人物,卻始終堅持學習,時時刻刻關心國家,這是大明的脊梁骨啊。正是有了他們,我們大明才能平平安安跨過一道一道坎。
想到這兒,他推心置腹地對俞大猷說道:“吾不當以武人待子。”說完,下堂行禮,全軍皆驚。
這一幕當天就上了熱搜,俞大猷的名字一夜之間火遍了全國。
事情到了這兒似乎應該圓滿了,任誰看了都會發出一聲感慨:“這下算出頭了。”
但奇怪的一幕發生了。總督翟鵬雖然欣賞他,卻沒有用他。局面到了這兒,擱在一般人的身上少不了要發瘋。
這次,總督雖沒用俞大猷,但還是給了他一次露臉的機會,但凡是個領兵的都知道俞大猷是個人才。
最終還是毛伯溫夠意思,留下了他并派他去福建打海寇。
應該說,毛伯溫對俞大猷的才華與性子很了解,他很清楚這位牛人的能耐。
俞大猷沒有讓他失望。多年的壓抑在福建徹底激發了出來,充分體現了什么叫高手。
面對海盜,他二話不說提著大刀就上前,一口氣干掉對方三百多人。
毛伯溫一看好家伙,這么生猛。
不用白不用,廣東那邊真亂著呢,你去收拾吧,當即調他去廣東平定叛亂。
剛到目的地,俞大猷讓百姓各自守衛自己的地方,自己帶幾個隨從親自去了對方陣營,叫人家投降。
對方一看俞大猷不把自己當回事,當即就表示不服。
為了彰顯自己手里是有王牌的,他們特意叫了一個蘇青蛇的人,據說此人能與猛虎格斗。敵人的目的很明顯,希望此人能打壓一下俞大猷的銳氣。但他們忘記了一點,猛虎也許厲害,但比俞大猷顯然還是差了一點。
幾個回合后,俞大猷就干掉了這位打過老虎的好漢,叛亂就此平定。
兩場硬仗打下來,俞大猷充分展示了自己人格魅力之外的能力。俞大猷這條咸魚,終于翻身了。
嘉靖二十八年(1 5 4 9年),右副都御史朱紈巡視福建,推薦俞大猷為備倭都指揮。三年后,俞大猷任為寧波、臺州諸府參將,不久就取代湯克寬蘇松副總兵的職位。
此時,一直在大明搞破壞的倭寇集聚了兩萬人,大有攻克東南的意思。
上司讓俞大猷迎敵。出乎意料的是,一直任勞任怨的俞大猷竟拒絕了。不是他不愿意打,而是實力懸殊太大,他縱然武術高強,但也不是打不死的小強。三百人對陣兩萬人,傻子都知道這場戰事的結果如何。

戰事一拖再拖,直到各路人馬集聚后,他出兵了。他的兵馬雖少,但他還是去了。因為計劃周密,人人不畏死,終于大破倭寇,立下戰功。
在這個人人慶賀的日子,唯獨俞大猷一臉的落寞。
仗是他打的,功勞簿上非但沒了他的名字,官職也被降了。面對這種結果,俞大猷已習以為常。他笑著揮了揮手,沒了就沒了,大不了從頭再來。
此后,他的人生似乎就在“從頭再來”四個字上不斷地循環。
嘉靖三十四年,他參加了滸墅戰役,再次大破倭寇,不久他又再一次領兵出征了。這一次,他傾盡全力拿出了十二分本色,表現十分的出色。事情到了這一步似乎應該向著好的方向發展。但朝廷非但沒有送來慰問,反而任由嚴嵩胡來,一舉免去了他的世襲百戶,還差點要砍了他的頭。
一而再,再而三,即便是再有熱血的人,這會兒也該冷了。
然而,俞大猷用現實告訴我們,在這世上有一種人,他的血永遠是熱的,他的胸永遠是寬廣的,他的人生永遠沒有計較二字。
為朝廷,為百姓吃點虧不算什么,就怕沒虧可以吃。
此時,川沙洼的倭寇燒掉營地乘船出海,朝廷讓他再一次出兵。
他二話沒說,帶著副使王崇古入海追擊,在老鸛嘴趕上敵人,焚毀倭寇大船八艘,殺敵一千余人。
這是一次巨大的冒險,他本可以推卻,但他選擇了出兵。按照慣例,即便是這仗打贏了,功勞簿上也未必有他的功勞,但他義無反顧的這么做了一次又一次。
嘉靖三十七年(1 5 5 8年),岑港大勝,俞大猷先后殺倭寇四五千人,幾乎徹底平定倭寇,結果卻是俞大猷世襲蔭庇的特權被剝奪。
此后的歲月,他一邊打鬼子,一邊領朝廷的責罰。
他身上的標簽也是一變再變,“失事停俸”“坐戴罪辦賊”“奪世蔭”“再奪世蔭”“逮系詔獄”。
戰場虐我千百遍,我仍待它如初戀。俞大猷的人生似乎沒什么改變。
我們應該慶幸,因為正是這種兜兜轉轉更堅定了俞大猷的心。而正是靠著這顆熱血的大心臟,使他所到之處屢有大功。于是,浙東平了,浙西安寧了,海盜滅了,廣東、廣西流寇投誠了,大明在他的手下一步一步走向安寧。
血戰疆場,用一腔熱血換得天下安寧,這不就是自己想要的么?
這個目的達到了,其他的還重要么?
《明史·俞大猷傳》曰:“大猷負奇書”,“忠誠許國,老而彌篤”。晚年,他被“復以署都督僉事起后府僉書,領車營訓練”。這是一個榮譽性的職務,他很清楚,自己并不需要這樣的閑職,他的使命在戰場上,那里才是他揮灑熱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