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仁門（組詩）

喬書彥

寶豐路

被紅繼木的硚口方言精準定位的寶豐路

和快速上升的樓群間到位的綠化帶

和走出地鐵站的架鳥籠的退休工人老曾

所打動，我甚至在高大的樹木上

看到沉甸甸的果子，他帶著方言和舞步

閃出巷子，猶如喜鵲好聽的叫聲

登上駛往江漢橋的公交車，尋找花木慰藉

隨后到來的是行色匆匆的體操運動員

他們會在中途某個站點交匯

我看見歡樂的尖叫在按捺不住的枝頭

櫻花和梅花互致問候，舌中透著甘美

爬坡上坎的螞蟻拐著彎在寶豐路的陽光里

刺穿拱起的葉子，架鳥籠的老曾返回時

帶著享用熱干面后的愉悅

我看見菜薹走出洪山

出現在寶豐路已經是五百年后

柳笛撥動心弦，白云柔軟地舞蹈

仿佛是鹽，銀杏果鎖住時間，綻開了內心

月湖橋下的4路電車

那些從漢陽走過來坐電車的

不止是趕早上班的人，到達居仁門后

在古玩市場和咖啡店之間

看起來舉棋不定，斑點狗和它的同伴

純粹是運氣好，才捕捉到

城市眉眼間慈愛的光，我意識到

走出梅子山和龍燈堤后，在4路電車站

百合與玫瑰，在粗花呢子外套下

看起來略帶憔悴，失戀的眼神

后來遇到了賣黃牛肉的，他們的婚禮

如期舉行，儀式稍顯單薄

謊言的情趣內衣被廣告和模特

演繹得眼花繚亂，未來的茶葉店老板娘

此刻是幸福的，偎依在猶如火山噴發的

男人懷里，4路電車抵達江漢橋站

植物學家們還是在命運的江灘

找到了月季開花的香味，他們準備了

奇跡誕生的暖床，我看到了火焰

皮子街

附近是像打開書頁亮起來的

狹窄巷子，眾人享用面窩和水餃

看，早晨的太陽，進入碗里

走出紅磚房的一個青年

跟我探討現代詩的格律問題

他說帶著鐐銬的舞蹈已有定論

我不置可否，我在漢口皮子街

感到武漢三鎮從我身邊呼嘯而過

膚色較深的廚師聽不懂山西話

他苦惱于客人吃了兩碗餛飩還說不滿意

退休教師沒有意識到

上岸的漁夫是他的學生

我看見遠處的月湖橋

簡明扼要，恰似這個城市的前情往事

硚口碼頭

我記得三層樓房已經被拆遷

到達時卻完好無損，越冬花木綠得驚人

那幾天情緒低沉關于石楠眾說紛紜

我記得陽光照在小魚和石子之間

我總是路過 后來這條街日益繁華

舊貌換新顏遇事總有解決方法

鍋爐房老楊研究彩票走勢圖

吞吐著黃鶴樓牌香煙飛快地計算

他的臉格外生動我路過

日常生活的細枝末節我記得靠岸的漁船

在九月的陽光里被桂花香弄得頭暈

我匆匆忙忙那些年渡船時間固定

錯過了要再等半個小時，從漢陽區龍燈堤

到硚口區寶豐路，行走的

不動聲色我承認我無力描述

他們的夢和人生遭遇，我吃著豆皮

朝陽在龜山冉冉升起時

實干家和銀行家在西菜園召開了聯席會議

江鷗盤旋在硚口碼頭

江鷗虔誠地吞下魚，冬泳愛好者

在初春開始熟悉水性，他們一個猛子

輪渡已經成為明日黃花

漁船穿過月湖橋，三合里

在漢陽梅子山苦等五百年

我在硚口碼頭無需裸露的肌膚上

看到水泥地面冒出的綠草被露珠覆蓋

我感受到倔強的生長

我像好奇旱煙袋一樣

好奇漁夫與魚鷹之間的黑話

在硚口和漢正街之間

江漢橋做了有效鏈接，坐在野草前

看鷗鳥掠過浪花它們飛向鐵門關

飛翔平靜，毫不讓人吃驚

冬泳愛好者迎風逐浪

我堅信自己終能走到彩虹橋

找到撫慰內心的理由

武勝路

家樂福經受不起顧客老曾離開

我酒足飯飽在江漢橋下

沿著漢正西街，按一冊老地圖

通過方言的嘴巴找到了

混入盛宴的捷徑，武勝路在世俗的

段子或小品中，抵達二十一世紀的入口

腳步停留在書店的臺階上

找不到進入的理由，偌大的空虛

拍在藍天白云間，我的老同學

不相信嶄新的規劃圖

會變成漫山遍野的綠色而最終

幻想版的真實圖景落在武勝路商圈

我看見走出漢正街的打貨者

敞開的襯衫之下是結實的肌肉而扁擔們

在鬧市奔跑著掙幾個辛苦錢

鴿群落在樟樹上

聽那涌流

遲到時，車間主任轉身時的陽光

趟過被綠色取代的荒蕪

沒有著色的黑白電影

在燈光球場開播，引誘著我們不斷前進

在崇仁路柳枝低垂的優美風景里

看上去像美洲豹的寵物貓

輕巧地跑過月湖橋，我喝著啤酒

梅子山阻擋了喧囂，我現在看到的

是努力接近完美的城市

聰明的家伙們內心只有歡喜

他們搭著毛巾，走出上世紀的硚口

穿著藍色工裝爬上電線桿的電修工

是他們的徒弟，我乘坐4路電車

拋錨在硚口商場，具有黑色的立體感

車間主任站在單位門口

他知道完美的過程對最終結果的意義

我看見的是他轉過身

照在地面的陽光

暖熱的蔚藍年代

跑月票的年代已經過去，還有

布票、糧票、煤票、肉票，還有職工食堂

打飯時的飯菜票，我懷念

那年頭的肉丸子、粉蒸肉、藕燜排骨

當我走到香樟樹下，新的舞蹈

具有內在的放逐感在街燈下日益活躍

掂在手里的熱干面分量并不輕

我懷念推了我一把的那只手，我懷念

讓我感受到溫暖的眼神，在崇仁路

輕軌的激情在燈光下變得溫順

暖熱的蔚藍的輕觸，引導我

推開新世界的門，沒有票證的時代

冰激凌在正確的角度下

被選擇，我懷念被天空捆綁的藍，我懷念

那具有挑戰性的暗示，我懷念

抓牢前途的爪子，走過跑月票的年代

我接住了美味的冰激凌

晨跑者跑過崇仁路

奔跑者在花木安靜的觀望中

在中山公園流水的循環中，在崇仁路

晾曬衣服的陽光里，連續不斷地

轉動著，我會告訴你

我喝過的綠茶喝過的紅茶喝過的

硬骨頭的茯苓磚茶，熱燙如太陽的動詞

在奔跑的循環中，成就了

善良者的好心情，他召喚流水、花朵和

跨越時代的黃鸝鳥的叫聲，他召喚

我的夏天的歡樂啊，我站在月湖橋頭

江風在我的唇上吹奏連續不斷的愛的樂章

他召喚黎明之門，召喚甜蜜的夢想

他召喚蓬勃的浪啊我是他歌聲里

被醞釀的幸福啊我是純凈空氣里

被真情凝聚的霓虹我是

工商業時代歡暢的笑聲，在城市的蔚藍里

奔跑者握緊拳頭，汲取新鮮的情節

融進居仁門的夜色

把枇杷和金橘塞進背包

江風推動漁船，去看一棵樹

只見沙洲尾，不見漁網在側

定格為動畫的虛幻和真實在江霧中

放大又縮小而喧鬧

是江漢路和漢正街的情話

我等待尋找希望的翅膀

穿破云霧，我等待傍晚的居仁門

具有暖意的煙火，正如多年前那樣

啤酒之后，是花生米涼拌牛肉

是霓虹回歸彩云，足音踏在小小的版圖

光陰不過一杯酒，我在行走中

獲得了肯定，并收到來自城市的信箋

與輕軌遙相望，硚口路的月季回歸繁茂

夜色織就絲綢的網

我走進漢口鎮濃烈的想象

進入行走后疲憊的平靜

彩色的鳥

出現在武勝路的應聘者

他們在家鄉的時候刨過坑種過地

跑到城市來謀發展生怕自己跟不上形勢

要是能多知道些城市的套路

就好了，其實我覺得

接到下崗通知的技術工人老劉

也沒有想到在漢口的第一碗熱干面

會這么辣乎，他吃著吃著

就回過味來了，他吃著吃著

就想換換口味，后來城市調準了音量

唱來唱去，唱得那么感人

技術工人老劉披上第二次創業的長袍

他決定扎根漢口

成為一只熟練展翅的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