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保 周志武


2021年7月25日晚,在日本東京舉行的第32屆夏季奧林匹克運動會舉重男子67公斤級決賽中,湖南安化伢子諶利軍以抓舉145公斤、挺舉187公斤、總成績332公斤,奪得東京奧運會舉重男子67公斤級冠軍。他與母親走過的那些風雨歲月,一幕幕在眼前呈現……
沖云破霧,毅然送兒子訓練舉重
今年28歲的諶利軍出生于湖南省安化縣東坪鎮楊林村一個普通農民家庭,他的出生給平凡的家庭帶來了生機。父母和奶奶都很疼愛他,小時候諶利軍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父母務農打工,一家人生活得幸福美滿。
諶利軍從小就不愛讀書,奶奶說,你不上學可以,去把今天的豬食草割回來。諶利軍二話不說就背著背簍上山去了,過了半天,他背著一簍“草”回到家。當時正值寒冬,諶利軍的手凍得像個包子。“奶奶,太辛苦了,我還是去上學吧。”
10歲那年,諶利軍的父親去鄉農機站辦事,遇到好友姚球東,姚球東曾練過舉重,是個大力士。姚球東見他手大臂粗,就問,“敢不敢和我掰手腕。”諶利軍父親回答,“有什么不敢的,來唄。”姚球東輸了,憑著經驗,姚球東試著問諶利軍父親,“你兒子有沒有勁,力氣大不大。”
第二天,姚球東帶著諶利軍到益陽少兒體校見師兄蔣益龍教練。蔣益龍對諶利軍做了兩項測試,立定跳遠和俯臥撐。諶利軍光著腳在水泥地板上,用力一跳,2.36米。俯臥撐做了50個,考慮到沒來得及吃飯蔣益龍沒讓他繼續往下做。
諶利軍骨架大、肌肉有勁、爆發力強,是個練舉重的好苗子,測試完,蔣益龍一眼就相中了他。可要讓諶利軍到體校訓練,并非一帆風順。諶利軍的母親諶友珍猶豫不決,當時家庭條件不是很好,送到體校,一年得花費近萬元。蔣益龍先后5次來到諶利軍家,勸說諶利軍家人,消除顧慮。8月28日,臨開學只有兩天了,再不報到就晚了。當天,蔣益龍在諶利軍家等了6個小時,不見諶利軍回來,蔣益龍坐不住了,打著火把上山找諶利軍,在山坡上找到了正在挖土豆的諶利軍,蔣益龍拉起諶利軍的手,“走,跟我去益陽。”最終,教練的執著和誠意打動了諶利軍的父母。10歲還是圍著父母撒嬌的年紀,可10歲的諶利軍遠離了父母的呵護,被送到益陽參加長訓。
諶友珍第一次去看諶利軍訓練時,他曬得皮膚黢黑,個子小小的,舉著杠鈴,看著十分心疼。她去找蔣益龍教練商量,想把兒子領回家休息一段時間。蔣教練認真地說:“諶利軍這孩子天賦不錯,是個難得的好苗子,只要他刻苦訓練,將來一定大有作為。”
教練的話讓諶友珍改變了想法,她鼓勵兒子克服困難,堅持訓練。
飽經滄桑,為兒子鋪就金牌路
在益陽體校學習的第二年,家中突降厄運,一向健壯的諶利軍父親突發腦癌,臥床不起失去了勞動能力。家里的頂梁柱垮了,家庭經濟負擔全壓在諶利軍母親諶友珍一個人身上,家里還有年邁的老母親和從小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的弟弟,家境陷入更難的境地。
丈夫和弟弟身體不好,兒子又打心底喜歡舉重這項運動,從一開始選定這個項目就沒想過要更換,這就難為了諶友珍,只能到附近的磚廠打苦工,一頭扎進了泥土里,勤扒苦做。在磚廠,諶友珍主要從事做瓦的工作,由于勞累過度,她長年累月皮膚感染,至今都有后遺癥,一到夏天身上的皮膚就很癢。憑著一天40元的工錢養活一家人,昂貴的醫藥費和兒子的生活費壓得諶友珍喘不過氣來,但她堅定地說:“這個家只剩我了,我不能倒,我要做兒子的支撐,為兒子的成長提供最好環境。”
諶友珍的艱辛付出終于有了回報。2006年諶利軍被選入湖南省舉重隊。進入省隊,對諶利軍來說是夢寐以求的事,但諶利軍哭了,因為之前沒有在大型比賽中取得過優異成績,水平也不是最好的,對自己沒有信心,他怕自己表現不好,訓練幾年后來被退回來沒臉見人。諶友珍對他說:“孩子,能夠在省隊待上幾年,即使被退回來也沒什么,不是每個運動員都能當上世界冠軍的。”
諶利軍沒有辜負母親的期望,2010年,諶利軍獲得世界青年錦標賽冠軍,這讓諶友珍倍感欣慰。家里有事媽媽撐著,可以放心訓練。因為諶利軍的出色表現,他被選入國家隊。
然而世青賽奪冠的喜訊,并沒有給這個苦難的家庭帶來轉機。2012年,諶利軍的父親和叔叔相繼過世,母親和奶奶都哭成了淚人兒。為了兒子的前途,諶友珍告訴自己一定要振作起來,她到長沙打了3份工,每天勞動時間長達十六七個小時,非常辛苦。為了多掙一點錢,她還主動要求多干活,連節假日都不休息。
諶友珍血與汗的付出,諶利軍看在眼里,銘記在心。在教練的科學指導下,靠著好的先天條件和后天努力,諶利軍在舉重訓練的道路上取得了一次又一次的突破:2010年奪得世界青年舉重錦標賽冠軍;2013年加入解放軍隊,并奪得世界舉重錦標賽男子62公斤級總成績冠軍;2015年奪得世界舉重錦標賽男子62公斤級總成績冠軍,并打破世界紀錄。不斷刷新的成績總算沒有辜負諶友珍辛勤的支持和殷切的期望。
2016年8月9日,在里約奧運會男子舉重62公斤級賽場上,諶利軍在這個級別的比賽上擁有絕對的奪金實力,然而,命運卻偏偏在此刻戲謔地對他說了“No”。諶利軍第一次抓舉小腿出現肌肉抽筋,第二次試舉仍未完成,最終只能遺憾退出比賽。
在最迷茫、失落的時候,媽媽樸實的話語給了諶利軍最大的鼓勵與信心。在領導、教練和隊友的共同努力支持下,諶利軍很快調整心態,走出了退賽的陰影,體質也恢復到了正常水平。
不負母望,用金牌回報慈母
為迎接奧運會的召開,2020年10月,諶利軍和隊友們一起進行封閉式訓練。
或許是自己練得太苦了,或許蒼天就是喜歡捉弄人。就在大賽前的節骨眼上,“霉運”又一頭栽到諶利軍的身上——在一場比賽中,諶利軍手臂出現了肌腱斷裂。在母親的鼓勵下,諶利軍手術后很快回到了訓練場,一次次突破自我,為夢想、為榮譽而不懈奮斗。
命運或許不公,但操守始終不變。對諶利軍來說,這“操守”就是調整心態,尋找差距,主動訓練。把每次比賽都看成是自己最后的機會,必須抓住。諶利軍要“死扛”,誰勸也不行。在隊醫、教練等整個團隊的專業指導和幫助下,慢慢地,諶利軍的手可以使勁了,慢慢地,可以加鈴片練了……起初,由于手臂肌腱疼得厲害,他在場上的動作嚴重變形,也產生了心理陰影:每做一個動作,都要先考慮會不會痛。這咬牙堅持的過程,也是自信心積累的過程。憑著頑強的毅力,諶利軍終于戰勝了傷病。
2021年4月19日,手術后僅僅6個月,諶利軍在烏茲別克斯坦舉行的2021年舉重亞錦賽上,一路過關斬將,以6把全部成功、挺舉180公斤、總成績333公斤,奪得塔什干亞錦賽冠軍!在這個“通往東京”的關鍵賽場上,他用近乎完美的表現證明了自己。
7月19日,諶利軍出發東京前,給母親發了條短信,內容很短,“媽媽,我出發了。”
到達東京后,那種臨戰前的緊張氣氛讓諶利軍感到了巨大壓力。比賽之前,緊張的諶利軍撥通了母親的電話,諶友珍安慰他說:“軍仔,你的想法要簡單些,別自己給自己背上包袱。你能參加奧運會,本身就是一種勝利。”
2021年東京時間7月25日晚,諶利軍以一顆平常心走進了賽場。從諶利軍走上賽場的那一刻開始,諶友珍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電視屏幕。兒子每舉一次,她的心幾乎要蹦出來一次。特別是諶利軍開把穩穩舉起145公斤的重量,但第二把抓舉150公斤、第三把抓舉151公斤皆以失敗告終時,諶友珍不停地為兒子祈禱。隨著挺舉比賽中諶利軍一聲怒吼將187公斤的杠鈴高高舉起,獲勝奪得金牌,諶友珍喜極而泣,揮舞著雙手,飛快地走到電視機前,用手輕輕地撫摸著電視里兒子的臉,恨不得把他從電視里拽出來!
當沸騰的奧運村漸漸歸于平靜,諶利軍撥通了母親電話,還沒說話已是淚流滿面:“媽媽,我沒讓您失望,我拿到金牌了!”諶友珍激動地對兒子說:“軍仔,謝謝你,你辛苦了,為家鄉父老爭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