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對不起不是說說而已

文心

一

俗話說：人非圣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我一直認為做錯事要道歉是做人的基本原則，于是早在女兒綿綿咿呀學語時，就教會她說“對不起”三個字。可隨著孩子漸漸長大，我才發現，道歉教育并不是如此簡單。

一天，我帶綿綿去超市，她看中了一個過家家玩具，非得讓我買。我本以為勸說幾句就行了，沒想到這次她堅決要買，見我不松口，她就在地上撒潑打滾。我依舊不為所動，綿綿突然爬起來朝著我跑過來，不是我以為的抱抱，而是用力一掌，打到我的臉上。我立馬呵斥她，對她說不可以，可她還不解氣，又打了我幾拳。我狠狠地抓住她的手，正顏厲色地說：“家里玩具夠多了，來之前我們就約定好玩具只看不買，你竟然還動手打人，我很生氣，你必須跟我道歉。”

女兒邊哭邊倔強地把頭偏向一邊，我強調她必須向我道歉，可她依舊只是哭。對于她的行為，我非常不滿，我覺得如果這次就這么算了，以后做錯事情，她肯定都不會道歉。于是我耐著性子跟她講道理，“你說話不算數，還動手打人，今天必須跟我道歉，你不道歉媽媽會依舊愛你，但媽媽也會生氣，我希望你跟我道歉。”重復好幾次這類話，她終于松口了，輕輕地說：“對不起。”我瞬間心滿意足，抱起滿臉淚痕的女兒，邊給她擦眼淚邊溫柔地說：“沒關系，媽媽原諒你了。”

我以為有了這次教訓，女兒以后肯定知道做錯事情必須道歉。萬萬沒有想到，綿綿確實知道做錯事情需要說對不起，可她把對不起當成了“健康通行碼”，以為有了它，就可以暢通無阻。

吃飯的時候，我叫她不要玩米飯，她脫口而出“對不起。”可沒幾分鐘又繼續玩捏。畫畫的時候，我批評她不能到處亂畫，她立馬說“對不起。”可家里墻上，桌子上，甚至床上到處都是她的“杰作”。每次我都想好好說說她，可她一說“對不起”，我又以為她知道了自己的錯誤，而且她也會提醒我，“媽媽，我說了對不起了，你要說沒關系。”為了表示大度，我只好說：“沒關系，下次注意。”

二

直到“牛奶電子琴事件”的發生，我才徹底明白對女兒的教育，原來都是聾人打電話——形式主義。那天晚上，我把牛奶遞給綿綿，告訴她我要去洗衣服，讓她好好喝牛奶。我邊洗衣服邊留心客廳的動靜，綿綿沒像往常一樣喊無聊，我還欣慰孩子果然越大越懂事了。等我洗完衣服出來一看，客廳的景象讓我怔住了。

綿綿正在把牛奶一點點倒入電子琴鍵的縫隙中，玩得不亦樂乎，根本沒發現在她身后怒氣沖沖的我。我小時候，最羨慕別家孩子的電子琴，因為家里條件不好根本沒用機會彈琴，所以哪怕女兒還小，我也趁超市搞活動給她買了一個，也算圓了我的電子琴夢。我大聲怒斥她，“你在干嗎，你在干嗎！”她漫不經心轉過身，云淡風輕地說，“噢，對不起。”那一刻，我的憤怒變成了暴怒。我快速上前倒出琴里的牛奶，看著她手邊的幾個空牛奶盒子，看著電子琴里陸陸續續流出的牛奶，我終于控制不住打了她。

第二天，我抱著一絲僥幸插上電子琴的電源，可終究還是壞了。女兒開心的笑臉，明顯證明她早已經忘了這件“小事”。我覺得有必要好好跟她談談，我必須讓她知道把牛奶倒進電子琴這種事情，不是輕輕松松一句“對不起”就可以了。我按捺住情緒，先為昨天打了她而道歉，跟她提起電子琴對我的意義，女兒終于不再嬉皮笑臉。我再演示給她看，電子琴徹底不能彈了，她的臉上閃現出一絲內疚，她說：“拿出去曬曬嘛。”我告訴她已經沒用了，她低下頭，“媽媽，我真的錯了，你很傷心吧，我不知道會弄壞它，對不起，我下次不亂玩了。”我知道，這次的“對不起”，在女兒的口中已經不再是輕飄飄的三個字，它有了一絲重量。

這次以后，女兒的確明白了：對不起不是說說而已，不能隨意做錯事再毫無愧疚地道歉，有些錯誤會給別人帶來傷害。雖然她偶爾還會犯錯，但明顯不是故意的，并且會主動真誠道歉。

三

那天我照舊去接綿綿放學，問起她在幼兒園玩得開不開心，她卻說“不開心，可可打我。”繼續深究，又發現只是孩子間的打鬧。可這種情況，持續了一個多星期，雖然女兒每次提起有些生氣，但轉眼又不當回事了。我卻覺得，這不是件小事。

我對綿綿說：“媽媽認真問你，不可以說假話，可可最近還是一直打你嗎？”女兒點點頭，“她每天都打我。”我不解地問：“那她打你，你就讓她打？”她說：“我告訴老師，老師讓她說對不起，我就說沒關系。”她又補充道：“可她還老是打我。”

我聽了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看來可可對于“對不起”就像之前的綿綿一樣，只是說說而已。我說：“如果她老打你，你就不要跟她玩了。”她反駁道：“可可每次都道歉了呀，她說了‘對不起我要說沒關系呀。”我嘆了口氣，是的，不管是日常生活中我和老公的示范，還是對于女兒的教育，我們確實給孩子的印象就是：說了對不起之后，總會得到沒關系。女兒一而再，再而三被欺負這個事情提醒我，要給孩子上一堂“對不起”不等于“沒關系”的課。

首先，我肯定了女兒的大度，接著我提起被她毀壞的電子琴，我問：“之前你破壞的電子琴，在你說了對不起之后，可以復原嗎？”孩子搖搖頭，我又問：“你知道為什么媽媽會跟你說‘沒關系嗎？”她說因為她道歉了，我搖搖頭，語重心長地說：“不，不僅僅是你道歉了，是因為你真正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并且真心悔改，所以媽媽才原諒你了，可這個世界上很多錯事，不是一句‘對不起就可以原諒的。如果對不起有用，那壞人做錯事跟警察叔叔道歉，是不是可以獲得原諒呢？”綿綿大聲說，“不可以，壞人要抓起來。”我笑了，“是吧，你也知道不是所有事情說了對不起就沒事了。雖然可可不是壞人，她每次打了你會跟你說對不起，但你覺得可可的道歉，是不是真心悔改了？如果她真的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為什么又一直打你了？”她想了想，氣呼呼地說：“哼，那可可就是故意的，她再也不是我的好朋友了。”我拍拍她的小腦袋，“可可跟你之前一樣，不懂‘對不起的意義，你給她一次機會，你認真告訴她，你們是好朋友，她不可以打你，如果她再動手，你會還手并且告訴老師，她說對不起，你也不說沒關系。如果她依舊不改，你就不跟她玩了，好不好？”

第二天，女兒放學回家很開心，她得意地告訴我：“媽媽，可可打我，我也打了她，她說痛，我說她打我不對，我也很痛，她以后再打我也還手，還要告訴老師，而且對不起沒用。”我好奇地問：“那可可怎么說？”女兒揚起笑臉：“她說以后不打我了。”我忍不住夸她，“你做得很棒，以后做事也要留心，不可以故意犯錯，如果不小心做錯事情，要主動及時道歉，并且盡量彌補錯誤，但你必須明白，說了對不起，不代表會被原諒。如果別人對你做了錯事，也是一樣的衡量標準。”

現在，女兒對于“對不起”似乎有了進一步的認識，前幾天，我忙于跟朋友聊天，對她展示給我看的畫態度很敷衍。她很生氣，我說：“對不起嘛。”她頭一扭，說：“哼，對不起沒用。”我問她我應該怎么辦，她想了想，說：“你要說抱歉才可以，你不可以再看手機，你要陪我玩。”我放下手機真誠對她說抱歉，并且認真看她的畫，她才終于小人不計大人過，又開心地跟我一起玩了。

那天接她放學回家，她主動提出幫我拿鑰匙，結果鑰匙一不留神被她甩到地上，她趕緊撿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噢，對不起。”然后緊緊握住鑰匙，說：“媽媽，我不是故意的，我這么拿著就不會掉了。”我笑著朝她豎起大拇指。

讓孩子知道對不起不能只是說說而已，對不起也不等于沒關系，既可以增強孩子的責任心，不會故意傷害別人，并且知錯能改，也能讓孩子有底線懂得保護自己，不讓別人隨意傷害自己。這才是我們從小教孩子“對不起”的真正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