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地馬拉]烏貝托·阿卡巴爾詩選

周小舟 譯

血之舊歌

我到這個(gè)世界上時(shí)

不講卡斯蒂利亞語。

我的語言在樹之間萌發(fā)

有大地的味道；

我祖輩的語言是我的家。

講這種不屬于我的語言，

就像拿一把新的鑰匙

打開了另一扇門，進(jìn)入了另一個(gè)世界

那里，詞語以另一種聲音

另一種方式，來感知土地。

這種語言是痛苦的回憶

我毫無恐懼毫無羞愧地講著它

因?yàn)椋且晕易嫦鹊难?/p>

買下。

在這新的語言里

我向你展示我歌里的花朵，

我為你帶來其他悲傷的味道

和其他種快樂的顏色……

這種語言只是歌我血之舊歌的

另一把鑰匙罷了。

當(dāng)我懷孕時(shí)

“當(dāng)我懷孕，

期待著你時(shí)，

我無比愿意

吃食土地；

我挖出磚坯的

小石子

食用它們。”

我母親的這番坦陳

撕碎了我的心。

泥土之奶哺乳我，

所以我的皮膚

是大地的顏色。

夜晚

黑暗的夜，

極黑。

雨水欲落。

在這樣的夜晚

沒人知道

大地至何處而盡

天空自何處而始。

回頭路

偶爾

我會(huì)走回頭路：

這是我回憶的方式。

若一路向前

我會(huì)告訴你

什么是遺忘。

火

火

蹲下來

熄滅柴的悲傷

為其演唱

它燃燒著的歌曲。

柴

傾聽著

耗盡自己

直到忘記

它曾是樹。

祖母

當(dāng)月亮

——村子的祖母——

帶著石灰蠟燭出來

照亮寂靜時(shí)，

夜開始了。

黑暗

藏匿在峭壁中，

小鳥

纏繞著歌

樹

安眠于它的影子之上。

祖母

挾著幾個(gè)世紀(jì)的不眠

陷入了

夜的眼睛里。

冬

曾有人對(duì)我說

她

應(yīng)該是來自時(shí)間的擁抱。

暴雨，大大的雨滴

刺透了我的衣衫。

許多冬天已過

時(shí)間流逝

沒有擁抱。

敲門聲

如果夜里有人敲門，

媽媽會(huì)凝神傾聽：

——這敲門聲并非來自于人。

——您如何知曉？我們問。

——若來自于人，

敲門回聲溫?zé)幔?/p>

若不是，冰冷且沒有回聲。

——那是誰在敲門？

——某位新死之人，

只是前來道別……

水與火

我沒有忘記那幅畫面

那間灶火通紅的廚房，

煙霧在眼中燃燒

是舌頭之中的苦味……

墻壁上的陰影

是黑色的恐懼。

發(fā)了瘋的火焰

吞噬木枝……

沸騰著的水

像是狂暴的動(dòng)物

在鍋中抓撓。

下午的煙靄

現(xiàn)在讓我哭泣吧

因?yàn)橹笪也粫?huì)再有時(shí)間。

此時(shí)讓我愛你吧

因?yàn)槊魈焐畹闹貕焊唷?/p>

不要告訴我夢(mèng)境

有著盡頭。

不要告訴我幻覺消失

如下午的煙靄。

我不想知道我在說謊

這種一點(diǎn)一點(diǎn)

在我心中占據(jù)位置的痛苦

是唯一的真實(shí)。

空氣

空氣跳舞

伸出它的翅膀撲扇。

空氣是一只大鳥，

高高飛翔

在天空之上；

所以

我們只能感覺到它雙翼的吹掠。

遠(yuǎn)方

在我面前的

我無須看

因?yàn)榻阱氤摺?/p>

人們對(duì)我說

我有夢(mèng)的眼睛

我有悲傷的眼睛，

我……

我知道什么。

我的眼睛在這

但是目光

邁向遠(yuǎn)方。

太陽

太陽

被塞進(jìn)了

磚瓦之間

以那種固執(zhí)

張望

在我們的小房子里

都有什么。

他臉色變得蒼白

當(dāng)借其光

清楚地

看到

我們的貧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