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 子
騎士能在世間得到恩賜
但塵世一直是他的心病
他迷戀維納斯,熱愛名聲也貪慕虛榮
騎士為武器沉迷,武器就是他的主人
騎士在廣袤的夜
那時,狄克提斯還不是克里特的英雄
桑樹結烏黑的果實,荊棘順從了墻根
枯萎的葉子在掉下來,全與愛情無關
夜里行走得慢些
故鄉很小,在野薄荷的清涼中
我們不憑先見與舊識通曉將來
馬是傷心的,屋子是黑的
夜是孤獨的,白色的月亮落到樹上
像一只白色的鳥,哭過的地方開始泥濘
日落以后,世界又舊又荒涼
像十一月的墓地
我花園里的花只在夜里生長
它們像我一樣孤獨
我有灰色的院墻和灰色的貓
路過此地的人都是圣人
不能到達的地方就是將來
鏡子的那一面肯定不是我
黑夜是最開闊的洼地
伊斯特利亞已衰亡,城堡正在變成廢墟
死囚的腳步已經走遠
有一天,大海江河也會消亡
但蔚藍之后更是無垠的蔚藍
啊,蔚藍,赤裸裸夢境之上的蔚藍,你好!
桃花附在陽光溫熱的皮膚上
雄蕊和雌蕊保持四十五度角
它們一整天都在埋葬自己的兄弟
鳥兒在枝頭采集
人類為它們取了名字
可以知道它們在大地的哪個位置
但桃花無處不在
這是它們的迷人之處
蜜蜂毛茸茸的腳趾掛滿了純凈的桃子
桃花站在青銅色的枝頭
等著授粉者來拘禁它們
就像所有深刻的東西一樣
你需要一本野外生活指南
陽光讓人熟視無睹
區別只在于陰暗面
每個年代的桃花都很漂亮
它們是大地全部的生育能力
這龐大的爬行動物
擅長把許多事物聯系在一起
跨過各種局限和偏見
聰明的主人患上了孤獨癥
如果它直立起來,就是一棵大樹
枝條上掛著許多裸露的身體和想法
窺視一天的開始和一年的終結
所有沒有開始和已經結束的事物
介于動物與植物之間
成為星辰的石棺,在無限中上升
以時空變幻來獲得靜止
仿佛溝回中內在的正義
所有概念來自另一個方向
世界從鏡像中向我們走來
夜晚真糟糕
屋外的世界變得極不真實又無限可能
同時無關緊要,簡直像失敗的化身
你不能確定是發現了自我還是
迷失了自我
一些樹木在低聲說話
月亮下,每一夜都是第一千零一夜
那森林,那世界,它們是神
接受我們的甜言蜜語,但不回報
每個人受制于小小的命運
但無限的永恒就在我們身旁
我們只愛抽象的人類,不愛具體的人
遠比勇氣更多的嘲諷
取代了對神秘世界的認同
眾人上床休息,醒來大不相同
一個漫長而謹慎的夜晚
斧頭把時光一分為二
黑暗中的心臟成為閃亮的一部分
煥然一新的感覺很奇特
燒火人把它們丟進爐膛
虬曲的、筆直的,放眼望去
就是一棵樹的樣子
關節和筋腱發出聲響
火焰如風聲傳入耳膜
火越發敏銳,它們精神抖擻
如雨中搖晃的樹冠
火焰燒出了冰川一樣的灰白色
來自寬闊的沼澤和密集的潮濕
它們曾在森林里長大
日晷一樣安靜
現在
一聲不吭的過去噼噼叭叭脆響
取暖的人在火光中
看到了自己的灰燼
后山朝東南,帶著愚蠢式的微笑
正午葡萄再次成熟
植物是潮濕的火焰
火焰鑿開一條我們永不可能到達的路
陽光讓我們免于恐懼
但陰影茁壯生長,那面黑色的鏡子
人人都見過,像長河一樣流淌不息
后山有無限的卷帙,與朝代、方向
萬物的起源和各種學說有關
感謝各種因果,太陽下可疑的暗影
蹲踞在一個博學的地方
一只雄性的黑貓在令人暈眩的高原
每當有人走進,它便躲進無處不在
的時間和無窮無盡的序列里
這巫術多么高明,至今無人能勘破
黑色的貓有白色的頭顱
風起刀落,砍掉的頭顱堆在雪線之上
以其光輝成為誓言
后山是神秘的火焰,它來自荒原來自
我們從未到達的地方
我們莊嚴地想象,時間那巨斧
懸在每個人頭頂上永恒的正義
我們走進后山
世界爬滿孤獨的蔓藤
勇氣將成為新的太陽
在心臟的位置解救我們
建筑師被封進密室,無數的年代
炮仗花從蠕動的漿液中得到命令
從火熱的夏天攀援過來,成為鐵橋
懸梯和煙囪的守護者
以雕花石頭作為城墻
秋天偉大的統治力
令所有的風景都回到了起點
太陽駕著馬車
一覺醒來就來處理棘手的事
主人很久沒有回來
風聲越來越大,野地越來越膨脹
炮仗花長著神的觸角
帶著百花的奇香
如繡工嚴苛的針腳
荊棘生了銹
倘若世界之火熄滅
炮仗花將在灰燼之上布局
時間是另一條河,空間是另一座城池
夢將自己交給另一個夢
冰與火同樣熾烈
太陽召集的盛宴必定留下大地的重量
昆蟲用盡一切手段也不能讓天空放晴
朝向太陽,是士兵的信條
炮仗花挨著大地把太陽安頓了下來
它們在黃昏破門而入
點亮情人的頭發,黑夜波浪洶涌
明亮的雄蕊和雌蕊
避免萬物陷入歧途
所有的名字都可以被忘記
它們會復活在從沒有生活過的地方
落日熔金,我們成為另一個人
炮仗花成為明凈而神秘的火焰,在
黑色的花園熊熊燃燒
和著眾人的血和姓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