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有點甜之冷戰（上）

■云鯨航

2005年，感覺四周發生了很多事，但似乎都跟我沒有太大關系。

我看著左手邊越堆越高的課本和筆記，再看看這個異常沉悶的教室，看著飄飛的紙張和粉筆灰，還有偶爾吹進來的涼風，突然間不明白自己當初為什么要下決心坐在這個班里。

是因為看到林怡微那么努力地在幫自己而內心懺悔，決定重新做人嗎？

不會的。夏次建你難道真的那么幼稚？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怎么回事，老是在想這些無聊的問題，好像想一下心里就會好受點，其實就是在自找煩惱。

“你能幫我求證一下這個角嗎？”

同桌發出內斂而細微的詢問聲，像一只溫順的綿羊。確實不再是林怡微。

“別這么客氣，我不習慣的。”我拿過惠妍子的卷子，發現她買的輔導試卷和我的一樣，而且這道題我昨晚剛做過。我隨手拿起筆，在草稿紙上稍微寫了一下求證步驟，開口說：“其實我也不太會，只是覺得應該是這么做的。”

“你自己才客氣呢。對了，我叫惠妍子。”

她微笑著，很有禮貌的樣子。

我發現她笑起來的時候，眼睛上的睫毛細長而濃密，嘴角是有酒窩的，很可愛。

“我是夏次建，以前就在這個班。一直都是齊老師帶我們的。”

“嗯，齊老師看上去挺好的。”惠妍子又露出小酒窩。

齊老師當然好，畢竟救過我的小命，但她的另外一面呢，又有多少人知道。

說起來，我的世界似乎也是因為當初齊老師的“精心安排”而發生了那么一點點變化，可這些自然不能跟惠妍子說起，畢竟好學生一向對差學生的劣跡很反感。

大多數人都覺得林怡微冷若冰霜，只有談起她最喜歡的男明星時，她才顯得激動一點。加上有學霸這個人設，其實林怡微身邊的女生朋友特別少，但她顯然不在乎這些，可能也是因為家庭緣故，讓她在情感方面似乎對誰都不依賴。

這么特別的一個女生，當時能跟我同桌，而且不排斥我，真像一個謎。而謎底一直在她那里，我沒敢問，她也從沒說起。

不過也很神奇，即便林怡微現在只坐在我身后了，我的目光卻好像一直粘在她身上。

比如，我會在跟惠妍子聊天的時候偷偷向后看，卻發現林怡微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像從前那樣安靜，自顧自地看書、做筆記。

“你笑起來挺好看的。”

這話顯然帶著點痞子氣。我一邊對惠妍子說著，一邊用余光瞥向身后。

林怡微好像真是石頭做的，紋絲不動，仍保持著之前看書的姿態。

惠妍子聽了倒是反應大得很，臉頰瞬間紅了。這下她不和我說話了，也沒再看我一眼，直接翻起書來一個人看去了。

而我又把目光轉到后面，發現林怡微此時也正在看我，兩個人的目光對上了，我有點做賊心虛，瞬間撤回目光。

林怡微當時的表情似乎很不屑，她在冷笑，倒像個勝利者。

明明是自己想獲得某種“變態”的虛榮感，可竟然每次都被林怡微反轉過來，讓自己成了失敗者。

我從座位上站起來，轉身，想看她。

她察覺到了，便故意把頭轉到后面和顧上進說起話來。

“上進，上次聽你說了之后我就讓我爸爸買了一堆香蕉回來，結果被我家的貓吃了好多。”

“微微，你家的貓會吃香蕉？”

“對呀，好奇怪吧！”

“我還真沒見過吃香蕉的貓咪呢，很可愛吧？”

“嗯，我的貓咪胖乎乎的，老是喜歡在我的腳邊打滾，趁我睡覺時經常跳到床上嚇我，還喜歡搶我的東西吃……”

兩個人津津有味地聊著，顯然忽略了站在一旁的我。

我自覺無趣，便又坐了下來。

九月末了，葉子在風中像落地的蝴蝶，一只只在墜落中尋找歸宿。

四周很安靜，能聽到車棚下低年級的學生一邊擰響自行車的車鈴一邊說說笑笑的聲音。頭頂的天空已經沒有夏天時那么蔚藍，像被暴雨稀釋之后剩下的顏色。

稀薄的云層逐漸飄到天邊，離我越來越遠。

我知道我和林怡微之間新的冷戰又開始了。

“你沒看出來嗎？現在顧上進老是跟林怡微講話，我在后頭看著他們都煩了。”坐公交回家的路上，王耀對我嘟囔著。

“你是不是吃醋了？”我對他笑了笑。

“哪有啊？知道你們現在都很幸福，也不用這么欺負我吧。”王耀沮喪地說著。

“誰幸福了，還不是整天都這么無聊。”

“你不是現在有新同桌了嗎？那可是班花級別的。”

“你說惠妍子？”

“你還裝傻呀，班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對你羨慕嫉妒恨呢！”

我得意地笑著，為了不讓王耀看見，我就側過身斜靠在車窗邊緣。

城市依舊忙碌著，車子在馬路上魚貫穿梭；人們面無表情地匆匆行走，為各自的生活尋找落腳點；路邊的流浪狗在飯店門口被保安踢開了又跑回來，頑強得像個為饑餓而拼搏的斗士。

沒有誰會知道我們脆弱的部分。

“王耀，你醒醒！”我拍拍一頭睡倒在我身上的王耀，“我馬上要下車了。”

“為什么？”他揉揉眼睛。

“去書店。”

“干嗎？又買書？”

我點點頭說：“只是不想讓林怡微瞧不起我。”

王耀當然不知道，林怡微只是幌子，其實為的是惠妍子，我可不想在她問我問題時出糗，所以我決心要買更多的輔導書，做更多的練習題。

林怡微如果知道了，肯定又該說：“夏次建你不是說學習好的是變態嗎，怎么現在自己也要當變態？”

想到這，腦子里突然冒出林怡微日常說話損我時的模樣。

我不禁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