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近黃昏

郎啟波

外婆的阿爾茨海默沙灘

寂靜的滇東北高原有一塊寂靜的海灘

它長存于一個遲暮老人的碎碎念

語言的荒謬，在于那些工整易懂文字

辭藻的華麗總是出人意料。未確定

暨我不再懷疑其間的距離竟越來越遠

從故土到新居，而變成另一代人

的籍貫。干涸的沙灘不時被風暴卷起

只在少數人的記憶里，被海浪拍打

節節而歌，甚至長出貝殼，長出翅膀。

只是近黃昏

金色夕陽鋪滿山巒，行道，高架橋，荒地

被遮擋之處有灰暗，也有霓虹閃爍

有行人不管天氣如何總閑庭漫步

更多的人匆忙趕路。

雷電交加的暴雨天，黃昏是別樣光景

人們迅速隱匿在更黑的遠處，及

更深的迷離之中。水花飛濺

它們只顧唱自己的歌。

演奏開始

夜漸深，黑也就愈發重

你所深愛的世界——

陽光明媚，有憂傷也有別離

生老病死，迎來送往

萬物生長和寂滅，再

正常不過。確有其事的則是

精致五官之下的

慷慨陳詞，言說幾近打動人

假面舞會上的演奏開始了。

冬日記事

飛奔的高速列車用盡全力戳穿

深灰籠罩的華北平原的貞節深處

從南向北穿插，又從北向南地迂回

最終不過是反復，是徒勞

連肉身曾有的痛感也不再

而華北平原，始終于喧囂中

悄無聲息地——

將塵埃無償地，分發給原住民、

流浪者、外來務工人員，

偶爾途徑的旅客，及其他動物

“我們不斷地迎來和送往，

我們曾經被迎來，最終也將被送往……”

“但，你自由的靈魂一直在高處舞蹈”

當我們在鍵盤上敲下這些對話

那些逝去的冬日變得比陽光還要明媚。

折紙的人

海潮反復拍打著同一塊礁石

先鋪開來，再依著關節——

將骨骼一一折疊，打包放好

也可以像紙片變成各種形狀

我曾設想過遇見另一個時空

的自己，是否也該說“你好”

繁花落。自言自語的匠人啊

將無盡的鉛華堆滿桌上紙片

并未顯示出一絲一毫的遲疑。

杭州有雨

互道一聲“珍重”

還有“晚安”

似要別離

而遲遲不舍睡

下午的杭州有雨

在夜色降臨前

去殯儀館訪友

有時健談甚歡，有時

是長久的沉默。

茶葉在杯中

自行浮沉。每添新水

也添加了新的溫度。

“每一個逝去的

生命，都值得記住”

“一分三十秒，

沉默如寂靜的巖石”

命運

“記憶是人間最好的禮物”

“如果記憶不是禮物，而是詛咒呢？”

世間自以為是的人啊，都

不如一粒塵埃自由。

夜宴

“她無法逮住漫天的飛舞”

忽略它吧，就讓我們都放棄

那些美好的希望

一個無限期滯留機場的旅客

除了命運的大石，還要背負

沒隱藏好真相的愧疚。

“我寫不出盛宴來”

她享受人間世的一切樂意，更有安慰。

指尖劃過的喜悅有疲憊

而你的琴聲并非完美音律